边戎-第3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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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虎道:“妻子来迎接丈夫,完颜虎来迎接折彦冲,不见到他,我不会走的!”
那下将军道:“皇后,别让末将难做。”
石康喝道:“什么难做!魏志奇!你不是近年才归大汉的新丁,是从会宁汉村跟过来的老人了!虎公主迎接大将军,有哪回大将军是让虎公主先回去的?”
桥上魏志奇闻言语塞,杨应麒道:“魏志奇!是大哥亲口跟你说不见大嫂的么?”
魏志奇讷讷道:“是光禄侍卫刘仲询传的口谕。”
杨应麒怒道:“刘仲询那阉货的话也能信么!你这就去见大哥!刘仲询若敢拦你,你就说是大嫂和我让你去见的!”
魏志奇苦着脸道:“七将军,末将做不来这事。”
杨应麒道:“那就叫个做得来这件事的过来!”
魏志奇正踌躇,又见一队人马奔近,石康等都警惕起来,魏志奇担心是来为难皇后的,一边向大桥北端叫道:“皇后,今时不比往日,你还是回避一下吧。”又赶着对桥南边叫道:“桥北是皇后!尔等不可造次!”
那队人马却一直奔到大桥南端才停下,一员大将翻身下马,奔过桥来,完颜虎杨应麒等还看不清那人面目,便见魏志奇拦住他道:“任将军!不得造次!”那将军却一手推开他道:“我是来见皇后与七将军的!”说着便跑过桥来,跪在完颜虎、杨应麒马前道:“任得敬参见皇后、七将军!”
完颜虎虽见过任得敬的面,却不熟悉他的立场、为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杨应麒两脚一夹,让坐骑走前一步,才问道:“任将军,我听说大哥被你挟持了,可有此事?”
任得敬诚惶诚恐道:“七将军!冤枉啊!绝无此事!末将也是在大名府时见过陛下,北上之后就没再见到他了。”
“胡说!”杨应麒怒道:“你身为大汉上将军,护驾北上的大军中品阶以你最高!从大名府到此迢迢千里,大哥若一路都不见你,这君命、将令如何传达?”
任得敬道:“七将军容禀,陛下这次受伤颇重,轻易不愿见人,在大名府时也是隔着帷幕安排军务,命王彦守大名府,徐文守河内,传令种彦崧移守洛阳,传令赵立守山东,又传令萧大元帅按兵不动,而末将则随驾北上,率精兵七千人殿后,但从那天以后末将便再未见到陛下了。中军有事都是刘仲询代传君命。”
杨应麒哦了一声,问道:“既然你该殿后,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任得敬一时愕了,但他脑子也转得真快,只是顿了一顿便道:“末将身居上将军,虽奉命殿后,但也理应照料四方,今晚大军夜行,前方忽然不动,末将担心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前来看看,不想是皇后与七将军。”
杨应麒又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任将军倒也是个懂得变通的人。”转头对完颜虎道:“大嫂,我怀疑大哥被刘仲询这阉货挟持了!你看如何?”
完颜虎哼道:“他要真敢这样!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杨应麒点了点头,对任得敬道:“任将军!你敢护皇后与我去见大哥么?”
任得敬顿首道:“末将亦疑刘仲询有奸!愿护皇后与七将军前往!”
“好!”杨应麒道:“你这就带兵去见大哥,告诉他大嫂和我来了!见到大哥之前刘仲询若敢阻拦你便当他造反!有什么事情,自有皇后与我担待!”又对桥上魏志奇道:“魏志奇,你随任得敬一起去!”
任得敬领命而去,这一去便有将近半个时辰没有消息,眼见东方天色渐白,完颜虎等得心焦,才见魏志奇满头大汗奔近,呼道:“陛下请皇后、七将军入营相见。其他一应人等,不得过桥!”
石康喝道:“魏志奇!你见到陛下了么?这命令是谁下的?”
魏志奇道:“石将军,我见到陛下了。这命令是陛下亲自下的。”
石康又问:“那任得敬呢?”
魏志奇抹了抹汗水道:“任将军被陛下绑了起来,正打着呢。”
完颜虎听了微感担心,杨应麒却道:“没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大嫂,我们走吧。”
石康和林舆也要跟来,魏志奇叫道:“石将军!留步!”
杨应麒回顾道:“不用担心,大哥还清醒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这时行军早已停止,大军就地驻扎,杨应麒与完颜虎在魏志奇的带领下进入营内,一路刀斧森森,完颜虎却丝毫不惧,到得营中,只见任得敬脱得赤条条的伏在一条木凳上,被一个壮汉挥鞭打得两股模糊却一声也不敢吭。魏志奇领完颜虎杨应麒到这里后,指着帐门说:“皇后,七将军,陛下在里面,你们进去吧。”便自己脱了衣服,伏在另外一条木凳上等着挨鞭子。
杨应麒掀开帷布,完颜虎当头而进,阴森森的大帐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侍立在旁、瑟瑟发抖的刘仲询,另外那人躺在卧椅上,以袖覆面。
刘仲询低声道:“陛下,皇后和七将军来了。”卧椅上那人一挥手,刘仲询如得大赦,急急忙忙退出去了。完颜虎上前拉开那人的手,只见他半边脸都涂着药膏,剩下那半边脸也没有半丝血色,但这张脸变化再大她也还认得这人就是自己的丈夫折彦冲!
折彦冲见到完颜虎,眼睛一阖,喉头如锯,说道:“你们就这么等不及……要看我笑话么!”
完颜虎一听这话哭了起来,指着折彦冲骂道:“你胡说什么!谁会笑话你!会笑话你的人,都在外头!不在这座帐篷里!”
第三五一章 囚君(上)
折彦冲既遭大败,心中惭愧,又中箭受伤,每日小痛不断、大痛数回,因伤失眠,日夜不得安息。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那便罢了,偏偏他又身系天下,大权在握,如果现在是寻常时节那便罢了,偏偏眼下又是外患逼而内患起,一个不慎整个国家便有倾覆之祸。他身边虽然文有卢彦伦诸大臣,武有任得敬诸大将,这些人个个本事通天,但折彦冲却不敢放权,惟恐权力一旦交出,自己再一昏迷,醒来后便成为一任人摆布的木偶,虽有大军环绕,但这大军非但不能为他增加一点安全感,反而让他心生狐疑,到了这时,真可谓父子不敢信、兄弟不敢托,昏沉之中固是一种煎熬,等清醒过来又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孤独、最寂寞之人。
如果折彦冲和完颜虎之间的交流是靠别人传话,如果折彦冲没有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见到完颜虎,那夫妻之间也是难以信任的——这次若不是完颜虎态度强硬地要闯进来,他甚至羞于见她。此刻他被完颜虎扯开了手,自己最丑陋最脆弱最难堪的一面全暴露在妻子的眼中,折彦冲的第一反应就是羞惭,由羞而恼,由恼而怒,睁开眼睛就要把她骂走,但昏暗中见到妻子那半头白发,右手与妻子相握互相感受对方的皮肤与体温,二十多年来相濡以沫的日子一一在眼前晃过,忽然觉得伤口处不那么痛了,要将完颜虎骂走的话便出不来,嘴张了张,道:“对……对不起。”
完颜虎一呆,随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两行浊泪从面颊滚下,道:“别说了,咱们回家去,会好起来的。”
回家……折彦冲几乎已经忘记“家”的感觉了,他甚至曾怀疑自己是否还有个“家”,但这时听完颜虎一提起“回家”二字,才蓦然发现自己还是有个家的——完颜虎保住的那个地方,不就是他的家了么?
折彦冲伤在脸部,嘴巴动弹的幅度大了就会牵动伤口因此说话不方便,这时只是点了点头,但这一颔首中却带着没有保留的信任。
完颜虎见丈夫神色疲惫,问道:“御医开了药没?吃了没?”折彦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完颜虎叹道:“你们男人啊,永远不会照顾自己的!我出去问问。”抹了眼泪,出帐去安排这些事情。
妻子出去后,折彦冲才转过头来,看见了另一张极为熟悉的脸——那是他的弟弟。这个临时布开的帐篷里没有第二张椅子,杨应麒就直接坐在地上,见折彦冲望过来便坐近了几步,兄弟无言对望了片刻,折彦冲才道:“怎么不说话?”
杨应麒道:“我不知道说什么。”
折彦冲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怎么会来?”
杨应麒道:“狄叔叔过身,我来奔丧。不料就听见前线传来不利的消息,我想大哥或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暂时留下了。”
折彦冲道:“他们没赶你走么?”
杨应麒道:“赶过,还没出门又让我留下。”
兄弟二人这几句对话,语气平淡有如白水,过了一会,折彦冲又问:“京中形势如何?”
“还好。”杨应麒道:“没人敢拿主意,所以个个心里都很乱,但表面上却很平静。”
折彦冲哦了一声,闭上眼睛,似乎在犹豫,终于叹道:“这次是我错了。当初……真该听你的话。”他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激动,抽动了伤口疼痛起来,没受伤的半边脸也因之而抽搐。
杨应麒忙道:“不,不能这么说。歧路亡羊时,走左边的路找不到,走右边的路未必就一定找得到。当初我也是没信心。”
折彦冲喃喃道:“如果左右都找不到,那却该往哪里去?”
杨应麒道:“岔路太多,其实也不止左右两条。选择其中一条道路就能找到,那是幸运,一条路走不通再走另外一条路继续找,那就是经验。”
折彦冲道:“要是还找不到呢?”
“关键不在于找不找得到。”杨应麒道:“关键在于还有继续寻找的力量。”
折彦冲轻轻一叹道:“我们……我们还有找下去的力量么?”
“有!”杨应麒道:“东周狄变,五胡乱华——那么危险的境况下都撑过来了,我们今天的形势要比他们好得多。”
“那太远了。”折彦冲道:“人生不满百,忧虑千年太可笑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接下来的形势有没有把握。”
杨应麒低头不语,折彦冲道:“在来见我之前,这些事情你都还没想好么?”
杨应麒这才道:“外事不足为忧,至于内部……朝廷上下,还有不少心怀国家的忠臣良将。只要六哥不乱来,那就不会出乱子。”
折彦冲哼了一声,身子一阵抖动,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如果他乱来呢?”
杨应麒上前扶住了他,说道:“自漠北平定,天下人心思安,六哥真要乱来,我们也有七成胜算。”
“七成……”折彦冲吟哦道:“那也不错了……不过不是我们,是你……”
这时完颜虎已经捧了药进来,问道:“哥俩在说什么?什么七成八成、我啊你的?”折彦冲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帐外已走了四个人进来,两个是御医,一个是刘仲询,一个是林舆,完颜虎先服侍折彦冲喝了汤药,跟着督促御医清洗伤口、换药。
见到完颜虎之前,每逢御医换药折彦冲都要先召近卫军将士环列在旁,一旦御医行动有异便加处决,饶是如此他也都硬撑着不愿完全失去知觉,在超人意志力的自制下保持某种程度的清醒,可这样一来,一方面加剧了自身的痛苦,另一方面由于肌肉高度紧张也给治疗造成了障碍,而治疗者在闪闪刀光中振股战栗、束手束脚也没法尽其所长。这时有妻子在身边,折彦冲的精神才放松下来,人虽在剧痛中昏迷过去,但昏迷以后反而有利于治疗的展开。两个御医因皇后在身边负责也有了底气,将之前不敢随意割下的腐肉、碎骨夹出,又洗了新脓,敷了膏药。一个多时辰后折彦冲悠悠醒转,精神比昏迷之前又好了一些,环顾四周半晌,问道:“我昏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完颜虎道:“你睡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是辰时。”
折彦冲哦了一声,对杨应麒道:“去叫人进来,我吩咐他们。”
完颜虎不明白折彦冲要叫什么人,杨应麒却和折彦冲心意相通,无须折彦冲仔细说明,便遣散了御医出去传命,过了一会,卢彦伦等随军大臣,任得敬、石康等重要将领鱼贯而入,文臣下跪,武将行礼,折彦冲目视杨应麒,杨应麒道:“都起来吧。”
折彦冲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说道:“从大名府到这里,我一直很担心会出岔子,直到见着皇后和七将军才算放心,以后我的病,就有赖皇后了。”又看了任得敬一眼道:“还能走路么?”
任得敬踉跄上前一步道:“打仗也没问题。”
折彦冲嘴唇张了张,算是微笑,对诸大臣将领道:“我这伤也不知能不能好,就算能好,一时也理不了事了。不过,大汉不能因为我倒下也跟着倒下!”这两句话说得有些急了,又牵动了伤口,完颜虎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
折彦冲嗯了一声,指着杨应麒道:“回京的事情,由七将军安排。”
石康、任得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