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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边戎-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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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搜劬Α
    不说杨应麒在奉先阁祈祷,却说大汉执政遇刺、执政夫人重伤这件事情黄昏发生,当晚便传遍全城,第二日京师方面也知道了,完颜虎、杨开远、欧阳适以及一干重臣听到消息无不大惊,完颜虎当即便要朝塘沽来,不意折彦冲的伤势忽然恶化,她分身乏术,只好召杨开远夫妇入宫,让他们代自己到塘沽问候杨应麒、照看赵橘儿。欧阳适坐镇京师,安抚各部。
    杨开远夫妇当日便出发,枢密院和执政直属部门也纷纷派人前往塘沽听命——杨应麒人虽在塘沽,却还一直遥控着政务军务。行政文书、加密宗卷流水般送进小延福园,杨应麒一开始还强打精神料理了一些,但眼见赵橘儿迟迟没有脱离危险,心伤难已,频频出错。他办公事的时候赵佶赵桓都回避在外,杨开远到达后见他如此,劝道:“我看这些也不是根本之事,你不如吩咐下去,政务由杨朴决断,军务由刘锜斟酌,若真发生了不得不由执政处理的事情再转过来。”
    杨应麒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这一年大汉内安外定,南洋商道越伸越远,西域战事捷报连连。虽然年景一般,但中原百姓也能鼓腹讴歌,所以短期来讲也没什么涉及根本的大事。不巧,偏偏南宋的使者这时候到了京城!
    原来赵构在南方媚外攘内,形势也渐渐转稳。在南北疆界一事上,因杨应麒一直步步进逼,在东部要求将淮北也尽数划为共管之区,又要扩大开封府的管辖区域——实际上是要将共管区域由原来的开封府南界扩到汝州、颍昌、陈州,赵构委曲求全,一边要应付杨应麒的跋扈,一边要料理军方的反弹,所以直到这一年镇压下内部反对的声音才得正式向汉廷上表。
    其表曰:“臣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为界,北面亳州、宿州、海州仿开封府例南北共管。淮水入海处之涟水军、泗州、濠州、寿州连及淮西之颖、蔡、唐、邓,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籓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执政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金十万两、银一百五十万两、绢一百万匹,每春季差人搬送至亳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早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刘豫捧了誓表,赶到大汉京师时杨应麒却不在,一打听才知道杨执政在塘沽遇刺,执政本人虽然无恙,但执政夫人却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杨朴会同了刘锜、陈正汇以及户部、礼部、兵部尚书,经过一番商议后,便由刘锜与陈正汇亲自陪同刘豫前往塘沽面见杨应麒。
    以往南宋凡有使者来,在办完公事之后总要向汉廷请准到塘沽走一趟,代赵构向赵佶赵桓进献礼物,以表赵构之孝心。按规制,赵佶父子见南宋使臣都必须由大汉礼部官员陪同——名为陪同,实为监视。不过这次刘豫是捧誓表来,所以地方虽是在小延福园,赵佶父子也不敢先见他。
    小延福园名义上的主人是赵佶,但他们父子是客君,因此这座大园林的实际管理者乃是杨应麒夫妇。这时赵橘儿伤重,杨应麒失神,相关大事在杨开远到来后便唯他马首是瞻,刘锜到达后先来见杨开远,告知此事,然后跟着杨开远来见杨应麒,慰问了一番后展开一幅地图,指着讲述誓书中所载内容,说道:“若依照此约,对我们大大有利!”
    杨应麒恍惚一阵,迷茫一阵,摇头道:“这事我还想不清楚,再说,再说。”
    刘锜看看陈正汇,陈正汇道:“七将军,若依此议,我朝将坐享十州赋税!于国计民生大大有益!”
    杨应麒却还是摇头。
    杨开远沉吟道:“老七,你还想打么?”
    杨应麒不答,杨开远道:“虽然我解除兵权后便不理军务,不过……”
    “三哥……”杨应麒惨然道:“别跟我说这些事情了,橘儿伤成这样,我哪里还有心力来处理这些!”
    杨开远道:“别的我们也不来烦你,可是这事得你首肯加印才行。”
    杨应麒道:“让宋使等多几天吧。一切等橘儿好了……再说。”
    杨开远和刘锜无奈,只好出来,刘锜对杨开远道:“虽然赵氏词卑,但我等若有意议和,也不该失了礼数,故意怠慢。”
    杨开远道:“我也不知道他是另有打算,还是真的心力不足。但总之他没应承,这事便成不了。”
    刘锜叹道:“希望这事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要不就可惜了。”
    杨开远沉思片刻道:“你这就召见宋使,先安抚安抚他。说来执政夫人也是他们的公主,这事他们该理解才是。”
    三人正商量着,忽然门外有一匹马直闯进来,马上一个俊朗的青年叫嚷着要见执政,几个侍从家丁怎么拦也拦不住,刘锜皱了皱眉,喝道:“你们怎么办事的!竟容人闯到这里来!”
    一个侍从叫道:“他说是皇后派来的,但又拿不出印信!我们看他又不像撒谎……”
    还没说完,那个青年已经叫道:“三叔!是我!姑姑让我来的!我来得急,忘了拿印信!”
    杨开远一怔,随即道:“是你!”便将侍从们屏退,刘锜问是谁,陈正汇低声道:“是完颜亮。”
    这些年完颜亶和完颜亮在完颜虎的庇护下问学山东,两人经过了一段日子的抵触之后便深深醉心于中原学问当中,数年下来已养得一身的温文,不道姓名时旁人谁都道是两个汉家读书郎,全无乃父乃祖之风。汉廷对完颜亶防范较严,对完颜亮防范较松,此时完颜亶还住在山东,完颜亮却偶尔得以进京依附完颜虎。但大汉朝中的南派大臣对他们却常怀警惕之心,这时见完颜亮放肆无礼,刘锜不由得微微皱眉。
    完颜亮奔上前来参见了杨开远,杨开远正要问他所来何事,杨应麒已经冲了出来,怒道:“吵什么!不知道这里有人在养病么!”吓得完颜亮跪下道:“七叔,是我!”
    杨应麒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还没回山东么?怎么跑塘沽来了?”
    完颜亮道:“姑姑让我来给三叔、七叔传话。”
    杨应麒哼了一声,便要回屋,完颜亮叫道:“七叔!出大事了!”
    杨应麒这才停步,问出了什么事情,完颜亮认得陈正汇却不认得刘锜,看着他不说话,杨开远道:“这位是刘执政。”
    完颜亮吃了一惊,连忙行礼,这才道:“姑父病情恶化,只怕……只怕将有难料之事!姑姑请三叔、七叔赶紧回去一趟。”
    杨开远等听到这个消息比当初听到杨应麒遇袭、赵橘儿重伤还要震惊十倍,杨应麒更是一阵天旋地转,杨开远扯住了完颜亮喝道:“你给我说清楚一些!”
    完颜亮顿足道:“就是姑父恐怕要大行了!”
    杨应麒一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晕倒过去,完颜亮吓得手足无措,杨开远虽被惊慌悲痛交加侵袭,心中仍然不乱,命人扶了杨应麒进去,然后对陈正汇道:“大嫂不用公家渠道而先让子侄来,可见事非寻常,我马上就得进京!你留下,以防七弟这边出事!”又对刘锜道:“我先回京,你马上召见宋使,就以执政夫人受伤一事把事情拖一拖。安抚宋使以后马上进京!”
    陈正汇与刘锜分别答应,杨开远便带着完颜亮乘快马回京,刘锜自去召见宋使,只剩下陈正汇留在杨应麒身边照看。太医院的医生过来施了针,熏了香,过了有一会,杨应麒才悠悠醒转,陈正汇怕他醒来后说的话泄露机关,便先把医生婢仆遣退了。
    杨应麒看看陈正汇,抓住了他的手道:“我做了个梦对不对?橘儿,还有大哥,他们都没事,对不对?”
    陈正汇黯然,安慰道:“七将军,你得振作。现在将有大事临头,若你乱了方寸,只怕整个国家都会不稳。”
    杨应麒听了这句话眼中露出深深的失望,握紧了拳头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梦里是这样,醒来还是这样。还是说现在我还是在做梦?”
    陈正汇担心他思绪被引偏了,不接他这话头,继续道:“七将军,你看看,是否回京一趟?”
    “回京……啊!是了!回京!”他跳了起来,先去看妻子,这时赵橘儿正处于昏迷当中,杨应麒握住她滚烫的手不住落泪,哪里舍得离去?过了好久才道:“我得去见见大哥。你……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没事!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可是他纵然权倾天下、谋略无双,在这等事情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回京的路上,杨应麒忽然问陈正汇道:“正汇,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上天要如此惩罚我?”
    陈正汇讷讷不能答,勉强道:“没,七将军恩泽天下,德、功、言均有不朽者。”
    杨应麒道:“若是这么说来,那就是老天瞎了眼!”
    这时折彦冲病危的消息还没传开,京师城防外松内紧,安塔海亲自在城门等候,护送杨应麒进宫。到了宫门之前,欧阳适早在那里等着了。杨应麒才下车他便抓住了他的手往里边走,一边说道:“怎么才来!”
    杨应麒不答反问:“大哥呢?他怎么样了?”
    欧阳适痛声叫道:“大哥现在精神很好,但是,唉——只怕不妙!”
    杨应麒胸口一痛,便如血液流到心脏时被堵住了一般,竟而无法举步,停了片刻,呼吸几次,这才能继续跟着欧阳适走。
    两人到了折彦冲病居之外,折彦冲却已不在这里,折雅琪道:“四叔,七叔。母后带父皇到花园看日落去了,你们跟我来。”
    引了两人来到御花园中,远远的便望见二男一女两个极为熟悉的背影,杨开远站在一旁,折彦冲和完颜虎坐在湖边,妻子正在给丈夫梳头。欧阳适和折雅琪都停住了脚步,杨应麒也不敢上前,一直等到完颜虎帮折彦冲梳好了头,杨应麒才走过去,看看折彦冲,只见他眼帘下垂,见到自己时眼皮上抬,眼光完全是伤病之前的冷静,他脑中冒出四个字来:“回光返照!”心脏又如同被针扎了一下,抽噎了两声,叫道:“大哥。”
    折彦冲抬了抬手,杨应麒赶紧也伸出手来他握住,折彦冲脸上的伤已经恶化得十分严重,每说一句话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所以说话的声音极小而言语尽量短,问杨应麒:“橘儿怎么样了?”
    “还好,”杨应麒违心地安慰道:“医生说了,会没事的。”
    折彦冲喉咙里呃了一声,看看粼粼湖水映射入眼的夕色,说道:“当我们,还在死谷时,何曾想过,有叱诧天下……的风光?当我们,跃马大漠,草原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说着笑了笑,也不顾扯动了伤口。
    杨应麒道:“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宁可当初不是这样的选择!本来,我们的成就、我们的生活都可以比今日更加完满!”
    “哦?”折彦冲目示垂询之意。
    “有好几次,我们本可以不那样选择的!”杨应麒道:“如果我把眼线布置得更严密一些,早一步知道宗弼会攻到大名府,让二哥有所准备,那二哥也许就不会死。如果我不是疏忽了对允武的照看,六哥也许就不会那么早起事,那我也许就能将那场不必要的内战化解于无形,那样五哥、六哥兴许就都能保全。如果允武还在,五哥、六哥都安好,那么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理解我,也许小延福园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么橘儿也许就能没事……”
    “你想太多了。”折彦冲道:“如果说……如果说老六……太过迷信,自己的武力,那你,就是太过迷信,自己的权谋,和智慧了。这些事情,不是当局者,能控制的。”
    杨应麒呆了呆,放开了折彦冲的手,对着湖光夕色叫道:“如果我们也都不能控制,那天底下还有谁能控制……谁!”他背对折彦冲望着落日的时候,折彦冲却在看着他,那眼光仿佛是一个兄长在看着一个还没长大、还没参透这个世界真相弟弟。
    兄弟两人就这样,一个望着另一个,另一个望着挽不回来的夕阳,不知过了多久,折雅琪叫道:“七叔!七叔!你看看父皇!”
    杨应麒才赶紧回头,只见折彦冲的眼帘正在下垂——那不是有意的下垂而是一种失去力量之后的松弛,他冲了回来,握紧了折彦冲的手叫道:“大哥!大哥!”
    折彦冲勉强睁了睁眼,嘴角带着最后一丝笑容道:“我先回去了,你继续……”他似乎说完了这句话,但最后几个字却没人听得清楚,而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一直强忍着的折雅琪终于再忍不住,放声痛哭,完颜虎抹了自己的眼泪,对自己道:“你是大嫂,是母亲,不能倒下!”将女儿搂住,稳住声线,对杨开远欧阳适道:“你们想想,怎么和外边的人说才不会乱。”又对杨应麒道:“应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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