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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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迷迷糊糊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赤身裸体的质子们。
雨师和风伯:“啊!”
共工:“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蚩尤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和蔼的笑着说:“我们涿鹿这边民风如此,姑娘你不必避讳,就象我身上那么多红道,也是为了凸现阳刚之气,没有其他。”
后面的苦工们面面相觑,治水这么些年,黄河边是没有女子的。
骏马缓缓的逼近,西陵部的神将西阳冷漠的哼了一声道:“百合公主,如果想保你自己的清白,就下令让你们夸父族的武士都上堤填河!”
“否则……”西阳狰狞的笑着从马上弯下身来,一只手竟探进了那小女孩的上衣里,“我就叫这群猪狗不如的苦工奸污了你,你也不必奢望回去见你父亲了!”
他的手指正对着目瞪口呆的质子们,雨师风伯和蚩尤眼睛瞪得象六只酒钟,一起跳了起来吼道:“我没有这种打算啊!”
共工则攥着拳头说:“可惜我已经老了,年纪不相配……”
“那将军,我来我来,”刚才那个士兵急忙从人群里窜了出来。
可是不巧他一脚绊在了共工探出老长的腿上,栽倒在泥地里。共工惊慌的退了一步,恰好踩在他两腿中间。只听见一声惨叫,而后是共工恐慌的大吼:“军爷……我不是成心的!”
“西阳,不必折磨我们公主殿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巨人从西阳带领的大队人马中走了出来,“我可以下令让将士们上堤治水,只怕时间所剩不多了。”
西阳面色森冷,点头道:“解开夸父部的栲子,所有人一起上堤!”
西阳所带的铁虎卫闪开,苦工们才看见后面的山坡下,整整数千人的大队都是盔甲残破的夸父族战士。蚩尤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熟悉的火红稠带依然缠在那些战士的头顶。虽然残破,虽然肮脏,可是火焰的颜色刺着他的眼睛,有些痛。
咆哮的风雨中,浩浩荡荡的战士和苦工们扛起土包冲上了堤岸,头顶不时响起铁虎卫凄厉的鞭声。
“先填外堤,再填内堤,退后者死!”西阳在远处的山坡上吼道。
整个黄河只有这段流水转弯处的河堤时常决口,轩辕部年年堵,它年年塌。黄帝从未想过他这名满天下的英雄会栽在一条小河湾的手上,他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英雄一样栽在这条河湾手上,而且一个栽得比一个惨。
直到人学会了不去阻挡流水而是顺从,也就是屈服。
夸父族叫百合的公主咬着牙抱起了一只五十斤重土包,共工撇了撇嘴,抓住土包把它和百合一起揪了起来。共工身材的高大和那些巨人般的夸父战士一样,他把土包放在一侧肩膀上,百合放在另一侧,还是懒洋洋的往堤上走去。而他身后不远,其他三个质子每人肩上两个五十斤的大土包,不是眼睛发青,就是眼睛发绿。
“喂,你怎么只扛了一个土包,一人要扛两个的!”一个威猛的声音响起在共工背后。
共工回头看的时候,刚才被他踩的那个士兵也看清了他,顿时面无人色的哼哼起来:“大爷……”
“喔,这包是她扛的,”共工没睡醒的样子指着自己肩头的百合,“她那么小,军爷你开恩让她只扛一个吧。”
“没问题,没问题,”士兵急忙点头,“可是大爷您自己可不小啊……”
“喔,军爷你也不小啊,”共工面无表情的提起两只土包压在士兵肩头,“这样我也算完成份量了,你可不要偷懒哦。”
肩头的百合看着士兵的窘迫,轻轻的笑了一声。蚩尤看着她春花初绽一般的笑容,悄悄对自己说:“还是个孩子……”
十岁那年,一个黑夜到天明,云锦就长大了。而直到十六岁,百合还象一个孩子。
“我们打败了,”百合说,“父王跑掉了,我和剩下的卫士被捉起来了,就送到这里来治水。”
共工说:“你父王听起来也很象一只老王八……”
“不是,”百合使劲摇着头,涨红了脸辩解说,“都是我长得太小了,腿没有他们长。”
共工愣住了,很久,他诡异的笑了起来:“嘿嘿,那我能留下来难道是我的腿长会逃跑么?那你父王跑的时候骑的什么马?”
“我们夸父族最快的那匹绝影啊。”
“喔,我看你这个小身板确实跑不过那畜生了,”共工冷笑了一声。
“你们为什么又跟轩辕部开战呢?”憋了很久,蚩尤小声问。
“不知道,”百合茫然的咬着下嘴唇摇头,“大前年的时候,父王把青月和红日送到涿鹿去服侍大王,后来就忽然开战了。父王不想打,可是轩辕部一下就冲到了东海之滨,我们怎么也逃不过。”
“我想,”百合红着脸儿小声说,“一定是红日惹大王生气了,他脾气总是很犟的。”
“哎哟!”身边一声惨叫,帮共工扛土包的士兵抱着脚跳了起来,“少君你怎么把土包又扔在我脚面上了?”
蚩尤呆呆的站在那里,共工上去又狠狠跺了士兵脚面几下:“多踩踩包你不痛了。”
“你见过红日么?”百合焦急的抓着蚩尤的肩膀。
“没有!”蚩尤忽然回过神来,把头拧开了,“我一个苦工,怎么会见过神将呢?”
百合有些失望:“其实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把我送到涿鹿去的,这样我就可以见到大王,也许也能见到红日的。大王一定是把红日关起来了吧?”
“要是我是轩辕黄帝,一定会把你那个红日哥哥砍了!”就在风伯和雨师想跳上去掐住共工的脖子的时候,他已经高声的叫喊起来了。
百合呆住了,小嘴扁了扁,哭出声来之前,泪水已经打湿了共工的衣服。
“不过轩辕黄帝可没有我那么凶狠毒辣,你说是吧,”共工轻轻抱她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似笑非笑的说。
于是百合又笑了,依然是一朵粘着露水的春花。
春花下有共工的冷笑、雨师的回避、风伯的叹息,还有蚩尤木然的面孔。
第二十三章 为了回家
雨魁已经五个日夜没有停止了,本来清澈的河水已经成了滔天黄浪。波面的翻滚下,仿佛千万鱼龙咆哮,天上地下都是水,黄土的大堤湿透了之后,随时都可能倒塌。西阳令苦工们在原有的大堤后面又筑起了一圈大堤,并且不断把泥土垒上原有的堤岸。
共工吃着那士兵的早饭,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大爷,你吃完了,也让我吃点剩饭吧……”士兵在一边小心的请求。
“只怕没命了,吃饭也没什么味道,”共工起身看着远处的内堤,堤岸的内侧已经开始往下流水。
“这里的黄土太松软,跟你们大王一样不是东西,恐怕水已经开始渗进来了……”
“大爷你不能这么说,”士兵兴高采烈的吃着剩饭说,“我们大王可能确实不是东西,不过这里的黄土还是很管用的。”
“下堤啊!”忽然,共工脖子上青筋暴突,他不顾一切的对着内堤上压土的夸父族战士吼叫,“要塌了!”
所有人惊讶的看着共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内堤的一段整个崩溃,堤上依然忙着压实泥土的夸父族战士顿时被滔滔的洪流吞没了。
“他们还没有死!”第一个冲到内外堤坝接口的苦工惊喜的喊了起来。
来自所谓“巨人之落”的夸父战士此时就表现了他们可怕的体力和强健的体魄,在狂暴的流水下,大部分夸父战士依然能以铁杆和木榷插进残余的堤坝中,顶着水流的冲击稳住自己。而远处筑好的外堤已经阻止了大水的蔓延。
那些夸父战士们的面孔就如刀削斧劈,他们筋肉虬结起来,拼命的将最后一线生机抓在手中。即使痛苦的神情象要撕裂他们的面孔,也没有一个人放弃。那种似曾相识的执着让蚩尤在呆立一瞬间之后大喊了起来:“绳子,去找绳子!”
苦工们急忙把数十丈的长绳连接在一起。可是当蚩尤挥舞起长绳的时候,远处的山坡上,一个人影凌空跃起,在空中长啸一声,随即他卷着疾风而来,飞跃数百丈!一根银色的长鞭锁住了蚩尤的手腕,同时鞭梢在他脸上撕开了血痕。
西阳俊美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嘲弄:“尔辈退下!我有主张。”
“取土包来!”西阳喝道。
就在苦工们急忙要去取土包的时候,西阳却指了指自己手下的铁虎卫:“是叫你们去取土包。”
“将军您再说一次?”铁虎卫的百人长疑惑了一下,小声问道。
“去取土包。”
“……小的能否再听一次?”
“你不必去了!”西阳一脚踩在他头上,把他踩得鼻子歪斜,陷进了湿软的泥土里,“剩下的人去取土包!”
军令如山倒,剩下的铁虎卫完全的动了起来……
“土包在哪里?”
“哪里有土包?”
“多大的才算土包?”
“我们挖了堤坝填土包可以么?”
好在比西阳失去理智早一点,苦工们指清了土包的方向,一帮子铁虎卫豚突狼奔的去了。
看着面前的数百个土包,西阳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举起来去断堤旁边。”
铁虎卫每人举起两个土包站在了断堤边,疑惑的思考这种方法怎能救出下面垂死的夸父战士们。
“投下去!”
“投下去?”铁虎卫们互相看了一眼,“下面是人,投下去不是把他们压在下面了么?”
“投下去!”
蚩尤猛的推开人群,象一头暴怒的猛虎:“你疯了!想把他们活埋么?”
“投下去!”西阳的水神鞭响起在铁虎卫的头顶,于是数百只土包终于落了下去。没有呻吟,也听不见哀号,就象山崩前的人们来不及逃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比自然还要残酷的人心。然后他们被沉重的土包带到了断堤的底下。又只盛夏流水,流水下有那些顽强的战士。
蚩尤全身瘫软着跪倒在断堤边。
“夸父族的俘虏,每人扛两个土包往断堤里填,如果能回来,就再去拿两个土包,再去填,”西阳轻声的笑着,“内堤一定要补好。”
“将军……这不是杀人么?水那么大,怎么填啊?”一个苦工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可怜这些夸父族的俘虏,你可以帮他们填,可惜你身材太小,填下去也挡不住多少水。”
苦工脸色苍白,悄悄的缩了回去。
水神鞭的鞭影闪过,西阳竟然从人群里卷出了百合,百合的腰被长鞭锁住,吓得忘记了哭喊。西阳扬手,水神鞭将百合吊在了堤坝下的巨浪头,只要他抖鞭,小小的百合就会被流水吞噬。
“你们不去,你们的公主就要死,”西阳手指缓缓的拧动长鞭。
本来已经举起工具要冲出人群的夸父战士们停下了,一片寂静。许久,原先那个号令众人的白发老者又一次走出了人群。不约而同的,夸父战士们扔下手中的工具,脸上再没有了愤怒和杀机。
“既然被俘虏,本来没有准备活下去,”老者说,“我追随大夸父王二十三年,夸父王二十一年,最后能做的只是救下王的骨肉,真是耻辱。”
“我不再是你们的将军,你们的命都是自己的,”老者看着沉默的夸父战士们。“但是我长岳的命却还是王上的。”
老者扛起了两个土包,站在咆哮的流水边:“我长岳一生,只为一句话血战至今。当年大夸父王曾问我,为何而生?我终此生,为我夸父部而生,不曾屈,未尝悔,我生无憾!”
说完,长岳抗起土包,大吼着冲向了流水。老者逆水的步伐好象踩在所有人的心上,却终于在接近断口的时候,被激扬的浪花冲下了堤岸。水花一卷,世间再没有曾为夸父族血战一生的长岳,另一个夸父战士却又抗起土包走上了断堤。
“长岳!”堤坝下传来百合凄厉的声音,“你说我们要回家的啊!”
“我们要回家的啊?公主殿下,你回家吧,”夸父战士叹息一声,扛着土包扑向了激流。
西阳低声冷笑,正要抖动水神鞭把百合拉上来,可是鞭上一轻。鞭梢空荡荡的腾起,鞭那头再也没有百合,空气里只有百合的声音:“不要去!我们都要回家的啊!”
百合自己解开了鞭子。
“回家……”破碎成千丝万缕的心神被百合的呼喊重新抽在了一起,是不是云锦尤然在远方低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归故乡兮路漫长;路漫长兮九万里,十年返兮家茫茫。”
“难道活着回家也不可以么?”地下的青年站了起来,他歇斯底里的对西阳吼叫。无奈的话语和不顾一切的神色,使他看起来象被斩去爪牙的猛兽。
就在众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