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行-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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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天的时间很快的过去了。天上并没有掉下他们所期望的肥羊来,甚至连根羊毛也没有掉下来。
黑星无精打采的趴在门边等着,等着那只有上天才知道的何时才会上门的客人。梅霖则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不停的敲着手里的那个竹筒,就差给自己算一卦,看看什么时候才会有客人上门了。桌子上放着两个干瘪的馒头,已不知道放了多少天了?一个馒头不知被谁咬了一口,而另一个则连动也没有动。门两旁的那四个红字中“开业大吉”的吉字,不知什么时候被调皮的春风吹下一角,仍然在调皮的忽闪着。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太阳是无情的,不管你是悲伤也好,欢喜也罢,总是到时就藏起了自己的脸庞,落到西山后面休息去了,留给你的是无尽的黑夜。
梅霖喃喃自语着:“再坚持一天,等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坚持,坚持,再坚持。”后面这几个“坚持”是梅霖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的。
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八天,九天,过去了。坚持,从另一方面来说,意味着煎熬。到了第五天,梅霖便一扫前几天消沉的模样,哈哈大笑着,跟黑星讲起了笑话,闹着要给黑星算一卦,看看黑星的霉运什么时候能到头,也不管黑星同不同意,就自顾自的算了起来。越往后日子,梅霖笑的越是大声。
而黑星初时还能附合着梅霖说笑几句,越到后来头低的越低,到了第七天,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向外走去。梅霖急问:“黑星,你干什么去?”“我去捉个人来,让他算卦!”黑星头也不回,没好气的说道,闷了这许多天,老实狼也给闷出脾气来。
“你给我回来,哪有这样叫人算卦的?那是不砸自己的招牌吗?”梅霖严厉的说道。
“你有招牌吗?”黑星反问道。
梅霖上来,搂住了黑星的脖子,说道:“黑星,没发现你原来也挺幽默的嘛?你怎么一天到头都不说话呢?”
“主人,咱们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饿死?谁说的?现在咱们的条件多么好啊?有房子住,不用像以前那样被风吹雨淋,又有馒头吃,还是沾肉汤的。比起以前,现在算是住在天堂了。”
“我们现在还剩了多少银子?”
“一两。”
“花完以后呢?”
“以后,以后自然会有钱的。说不定又会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梅霖说着,摆了个抱银子的造型。
“千秋大梦!我看我们不饿死才怪。我们饿死事小,圣地没找到,害了咱们狼群事大!”狼王果然是狼王,事事从大局出发,“我看什么时候再有银子从地里冒出来?”黑星说完,又趴在地上,不言不语起来,不管梅霖怎么逗他,也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第十天,果然有人来算卦了。人没进来,肚子倒先进来了,竟是一个孕妇,由相公陪着,来算算生男生女。进门先问:“算卦的在哪?”
梅霖自豪的拍拍胸脯说:“我就是!”那相公一看,是个小孩子,便想退出去。那妇人却觉的既然进来了,再出去不好意思,便让梅霖给算了。摇卦之后,梅霖手捏三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沉思一番,突然大叫一声:“男的!”这一声把那妇女吓了一大跳,却令那相公一喜。接着,梅霖便开始大吹大擂,这男孩是如何如何的好,长大了如何如何有出息,什么文曲星下凡了,紫薇星降世了,都用了上去。接着,开始描述那小孩的模样,什么眼睛像妈妈了,脸庞像爸爸啦,直如亲见一般。直听了那两人喜笑连连,问这问那,梅霖自是吹的不着边际,反正是尽是往好里说。临走之时,那相公扔下了一大锭银子,掂量着差不多有五两,梅霖连说:“太多了,太多了!”那相公却说:“不多,只要算的准,以后再多给。如果算不准,你可要小心点!”最后这句话,听的梅霖心里一凉,不过到手的银子是不能再送回去了,连忙陪笑道:“一定准,一定准!”
第十一天,又有人来算卦了,这次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自己的老伴病的厉害,是来算算什么时候能够痊愈的。梅霖心里暗想:“这老婆婆也真是可爱的了不得,有病不去找大夫,却来找算命先生?”想归想,对于送上门来的钱财,梅霖自是来者不拒,当即张开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铁嘴,东南西北,一阵胡掰,说什么观世音菩萨保佑,东方有贵人相助,一定会化难成祥的,只不过仍然需要精心调养,小心侍候等语。梅霖唾沫星子乱飞,只把那老婆婆听的晕头转向,连连点头。如果你仔细想一遍,其实梅霖什么也没讲。至于精心调养,小心侍候,谁生病了,不得这样?
第十二天,是一位不到四十岁的贵夫人,来为儿子算姻缘的。家里为儿子挑了一门亲事,来算一下两人合不合的来?梅霖算卦的原则向来是说好不说坏,劝聚不劝散的,总而言之,什么样的话符合求卦者的心意,梅霖就怎么说,并且再添油加醋的再加十分。这样来人一高兴,给的钱自然就多,所以每个人几乎都是愁眉苦脸而来,高高兴兴而归。至于卦算的准不准,梅霖自然又有一套自己的理论。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无常,天意难测,又岂是凡人所能测度的?再说,如果结果是悲惨的,我算准了,又能怎么样呢?徒增世人的悲伤而已,现在世人的悲伤已经太多了,我又何必再去增加呢?还是把结果描绘成美好的为好,这样至少在结果未知之前,人们是快乐的和充满希望的。只要有希望,一切就不会变的太坏。如果结果本身是美好的,那就表示我算准了,那就更没关系了。
所以,梅霖越盘算越高兴,好几次在睡梦中笑醒过来,仿佛世界上真像自己所描述的那样,到处开满了希望之花,而自己正抱着一锭比自己还大的金子,睡在那花丛之中。梅霖不禁长叹一声:“唉,我还真是个天才啊!”
万事开头难,生意渡过了开头艰难的阶段之后,一切都变的容易起来。每天都会有一两个人到馆里来求卦问卜,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挣的银子却不少,况且梅霖终于有了大吹大擂的机会,每天自是过的兴高采烈,黑星也不时的有了一顿两顿的牛排可吃,也终于心满意足。只是黑星却不愿意天天闲着,吃饱了没事干,就迎着凛冽的春风,练习长跑。只是同来卦馆算卦的人正好相反,每次都是高高兴兴的出去,愁眉苦脸的回来。梅霖问起来,黑星就长叹一声:“唉,老了,老了。再也跑不动了!”说完,就摇着头,回到自己的小窝趴起来,不再动弹。刚开始几天,梅霖还一个劲的劝他,一切都要想开,只要有我梅霖的饭吃,就有你黑星的饭吃。哪知黑星的这种情绪,就如老人的悲秋情绪一样,是怎么也排除不了的。人到暮年,那种凄凉悲伤的情绪,会在自己的一言一行之中,都自觉不自觉的表现出来,没想到狼到了暮年也是一样,甚至表现的比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梅霖听惯了黑星的长吁短叹,以后也不再放在心上。
每当日暮,正是有客人的时候,往往卦馆内笑语连连,讲者讲的眉飞色舞,听者听的心情大畅。这时候,黑星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长叹一声:“唉,老者老矣!”便趴在地上,不言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外面就要落山的夕阳。夕阳把天边的云彩染的一片火红,正像黑星的青年时代一样绚丽啊!黑星看着那片火红,渐渐的那片火红仿佛化作了自己年轻时代的正在奔跑的身影。十二年的风雨啊,不知带领着狼群渡过了多少次的危机。当狼王的确不容易,可是不当狼王更加的不容易,尤其对于黑星这样一只优秀的狼来说。按黑星的本意是应当死在狮虎的口中,而不是死在这样的温床上。
每一个求卦者,看到这样一只虽然只有三条腿,却隐隐透着血腥的高傲尊贵的“狗”,都会不自觉的在心里打一个寒颤,这也是卦馆始终每天只有一两个来客的原因。
梅霖和黑星相处的时间长了,早就感觉不到黑星身上那种永远也抹不去的血腥之气,正所谓久而不觉其臭,而且眼睛又看不见,对这一原因自是无从查知,就是知道因为黑星的原因,卦馆来客不多,也不会把黑星赶出去的。况且梅霖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人来就可以了,是多是少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三个人是讲一天,两个人还是讲一天,一个人也能讲一天。至于去寻找香姑和医丐的事,梅霖知道急是没用的,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也不在乎再多个十天八天,一个月两个月的,况且找人的事就如找老婆一样,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到了,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废功夫”;机缘不到,就是骑驴找驴也找不到。梅霖又拿出了自己那“君子事来则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的心态秘籍,准备长期坐阵下去。等自己发了财,有了足够的资本,再出去寻找,反正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时间是多的是的。
第二十九天,梅霖像往常一样,嘴里哼着小曲,早早的打开店门,等着客人上门来做生意。东方只是有点发白,太阳仍未露出它那火热的面孔,天清云淡,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梅霖正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摇着那个卦筒,二郎腿一颠一颠的,口中念念有词的自得其乐。就在这时,只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无数的人涌进了小小的卦馆之中。梅霖一听,今天来的人竟然如此之多,超过了前几天来的人数的总和,好象卦馆外面还有不知多少人在排队。梅霖心里不禁大乐,在心里高呼一声:“发财了!”连忙满脸挂笑的站了起来,准备迎接这些财神爷。
就在这时,不知谁振臂高喊了一声:“打他!”接着无数的拳头向梅霖身上砸了过来。梅霖一发觉情势不妙,赶紧趴在了桌子上,用双手抱住了脑袋,把屁股撅了起来,摆出了一幅挨打的姿势。这个姿势救了梅霖的命。与全身其他部位比较起来,屁股又大又显眼,在这时候充分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当然也吸引了大多数的拳头。屁股果然不辱使命,出色的完成了屁股应当承担的任务。这一招“舍卒保帅”,梅霖事后想想,也是极为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
拳头雨点般的落在梅霖的屁股上,那些来的嘴巴自然也没有闲着。有的在高喊:“打死你这个骗子,还说我能生个什么男孩,什么一定是个状元之才,什么我家祖宗保佑,注定要出个宰相。去你妈的宰相,明明是个丫头片子,还说什么一定准,一定准,我让你看看,是你胡说八道的准,还是我砸的你准?”
有的边抡拳头边哭着:“打死你这个骗子,不知道你怎么跟我娘说的,我爹病的那么重,娘非说没事,一定会没事的。大夫来都说,没救了,娘还是说没事。弄的最后,我爹连寿衣都没有穿上,就那么去了。呜,呜,弄的我们兄弟在村里无脸见人。今天,我不揍你一顿好的,老子就不姓王。老二,使劲给我揍!”
还有四五个打手在使劲抡着拳头,一个贵夫人却在外面恨恨的说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还说什么,我儿子和陈员外的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佳夫妇,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一定能白头偕老,夫妻恩爱,天长地久,此情绵绵无绝期的,还说什么还能生个一对天才儿童,到时候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的。纯粹是胡说八道,我那儿子都跟隔壁卖菜的王老汉的穷丫头跑了,三四天没回来了。你这骗子还在这儿骗钱。骗子,给我打死这个死骗子。”
还有的在助威似的高喊:“使劲,使劲揍这个光知道骗钱的小兔崽子。”
还有无数的拳头在外面高举着,想冲进来,却不可得,只好在嘴里不停的高喊着:“让让,大家让一下,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喂,你别挤啊!你挤我干么?”
“我要进去揍他啊!他骗了我姐夫的大舅的侄子的妹妹的钱,我要狠劲的揍他一顿出出气。”
“排队,知道不?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吗?”
“排什么队啊?我们把房子拆了,不就进去了吗?”
“高,仁兄,实在是高啊!不敢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姓侯名精,叫我侯精好了!”
“好,侯精兄,我们快来拆房子吧!”
“嘘……,我们这个好办法,可别让别人听见学了去,他们要是知道拆房,这样的好事,就没我们的份了。”侯精说到“拆房”这两个字,故意说的极其大声,惟恐天下不知道一样。
“喂,你这么大声干么?”那个人上来就想捂侯精的嘴。
侯精“嘿嘿”一脸奸笑,还真有点像一个刚偷了香蕉的猴子,悄悄的在那人耳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