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4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柯心头好笑,这般叫出来,好象是在说“师傅死有余辜”一样。忽然听见身旁脚步声急,回头一看,所有人都在偷偷摸摸的后退。在他身旁的钟大恶少低声道:“沙老大发火了!他奶奶的,要想保命,赶紧往后走走啊。”在下面拉他一把。阿柯回头见那女子注视段念的神情,心中一动。钟大恶少一拉拉不动,转身自己先跑了。
只听沙老大沙哑着声音道:“仲旬,黄汤,你们两个上。别看姓段的凶横,已经是强鹭之末了,耗他内力,就有机会赢。赢不了,你们也跟他们二人去吧。”此时连着败了两场,他脸上已挂不住,什么段兄之类的客套也省了。
※※※
林芑云端起茶杯,浅尝一下,果然是西湖极品,入口清润,直透五府,不觉长长舒了口气。
“好,果然好茶。”
旁边铛铛端过来一杯羹,色淡黄,隐隐散着热气。林芑云用银勺子勺了少许,送到嘴里品尝,眼珠子一阵乱转,半响方道:“这是隔年过冬的蛇羹。恩……又加了精致小牛肉,和陈皮丝、老姜、桂圆,用文火熬的。对不对?”
铛铛鼓掌道:“好厉害!姐姐真是见识广博,这种岭南一带产的特色也知道。”
林芑云呵呵傻笑,脸有得色,大冷的天也装模作样拿把折扇扇一扇,得意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铛铛妹妹。高人自有法眼通天。”
“这一盘呢?”
“…………”
“文豆腐,加了南瓜、青菜,用油酥七成熟,再用火文烧而成的。”
“这个呢?”
“…………”
“映百合,内有红枣、桃仁,味香甜适口,定是加了黄桂水化的。”
“这杯茶呢?”
“…………”
“白开水,今日戊时方自洛河中提上,铛铛妹妹亲自烧制,味淳朴,甘甜,当真上上之品。”
两个丫头呵呵娇笑,扭作一团,继续上菜,都是各地送上来的风味小吃,什么雪月银球,什么腊八豆腐,什么片烤方肉……一盘盘端上桌来,吃得不亦乐乎。
李洛正在一旁焦头烂额的看着年礼单子,听她两吵得盈盈翻天的,想要呵斥两句,又怕得罪了林丫头,立时便生出更多古怪,只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尽量静下心来看。
他家世代贵族,私田地数以万顷,十几个省都有田产,还有好几十家连号当铺、酒楼、钱庄,加上门生广布,每年要到年关时,各地各府呈上来的单子就有好几百份,什么岁租啊、年贡啊、红银啊、抽头啊,门类繁多,数不胜数。偏偏今年皇帝大赦天下,各处为显得皇恩浩荡,送得特别卖力,什么猪羊牛马、鱼兔蹩虾、布匹绸锻就不说了,单是山东境内发过来的冬碳堆满了三间仓库,还剩一大半搁雪地里,害得秦管家连夜找人另腾出四间房。更别说李洛这个左飞卫将军,兼着京畿道军政副统领,军政一把抓,又是皇上与太子眼前的红人,哪只苍蝇不想在这光亮的头上沾两沾?各地军营、官府暗地里送上来的珠宝、银两、古玩,甚至珍禽猛兽不计其数。此时随便探头出去,就可见到走廊上挂满了鸟笼,纷纷嚷嚷,都在叫着“李将军,李将军!”“福如东海!”“寿、寿、寿!”“寿比南山”之类,间或还夹杂着“老子……”“你奶奶的……”看来还是当地官员亲自饲养的。
虽说有秦管家忙上忙下的应付着,但毕竟有些东西还得李洛亲自过目才行。哪些该收,哪些不该收,哪些收多了,哪些又少了,这些还都得李洛自己拿主意。特别是官场上送过来的,更得仔细研究,分斤论称,辨别真伪,反复考究之后才敢入库。否则,若是贸然收了什么忌讳的,来路不明的,大逆不道的那可得吃不了兜着走。毕竟官场如战场,里面藏污钠垢,什么东西都有,栽赃陷害这类手腕李洛自己便是个中高手,哪敢稍有闪失?
李洛自看完戏回府以来,光是翻看各州府级官员送来的礼单就已看了两个多时辰,到此刻已是头晕眼花,只觉无数数字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一张张认识的不认识,相知的不相知的,敢得罪的得罪不起的脸,亦在眼前扭曲变形,直至峥狞可怖……偏生这两个丫头硬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他往哪里走便跟着,喝茶吃菜,甚至做诗猜令,大声吆喝,旁若无人,总之是不要李洛片刻清静。李洛再看几份,终于忍受不了,一起身收起单子,一把推给旁边侍侯着的秦管家,一面以手猛按天庭清醒脑子,一面吩咐道:“这里剔了的十几份单子,明儿个就打发人退回去。记着,礼数要周全,意思要传到,总之绝不可得罪了人。这边咱自己家田庄商铺送来的租单,你拿去看看就可以了……哎,哎,不要说这些,我信不过你,还能叫你做么?你打我父亲那里一直跟到现在,什么风浪没经过?只管放胆去做……这几份么……替我收一边,待我仔细想想再说吧。叫下面把送来的小巧玩意、绸锻珍玩什么的都收一收,送林姑娘屋里去,看她要什么先挑了,再找天送到长安去。恩……就这些了,去吧。”
待秦管家收好东西,告辞出去了,李洛端起茶“咕隆咕隆”灌了一大口,长叹口气,方苦笑道:“两位姑娘,真是不要我李洛有好日子过啊。”
林芑云道:“李将军本事大得很,那是我们小丫头管得了的?只是这各处送上来孝敬你大人的特色小吃,我看你忙起来也没时间答理,放得久了坏掉,岂不是糟蹋了人家一片心意,这才勉力而为,替李将军遍尝一下各地风情。李将军以为然否?”
李洛自知说不过这鬼丫头,也不答话,顺手捻了几样小吃品尝品尝,往太师椅上一靠,笑道:“怎么样?两位姑娘,今日看了这十几台戏,觉得如何呀?”
林芑云笑而不答,只顾吃茶。铛铛拍手道:“好啊,好啊!好精彩的戏!”
李洛道:“哦,哪里精彩,说说看。”
铛铛歪着脑袋,边想边说:“有兵部侍郎张大人献的‘常春’,有右庶高大人献的‘流光飞舞’──真是好歌舞!我听旁边的人说,领舞的娇芙娘是最近长安城里最红的舞蹈大家,次此为在皇上面前表演,特意退了所有其他的演出邀请,单是编舞、谱曲便花了三个月,还不论排演。今日在台上舞起来,真真人如其名,娇艳如芙蓉一般。还有右武卫将军献的‘十三铁骑’,乃是军人歌舞,雄壮激昂,也是一大手笔。还有……”
她记性甚好,扳着纤纤手指一一数来,竟然一个不漏全都说了一遍,还加入了每一台戏的来龙去脉、旁边人的介绍、讲解、评论,以及自己的看法。李洛待她说完,鼓掌道:“好厉害!铛铛姑娘真是好记性,这十多台戏,我是连名字都弄不清楚,亏你说得如此滴水不漏。”
林芑云道:“我这个妹子,厉害的地方多了,只是在你这大将军眼里,哪里看得起我们小丫头?”
李洛正容道:“哪里,我一向看好铛铛妹妹,岂敢有丝毫轻视怠慢之心?”
铛铛脸上飞红,迈下头喝茶。李洛咳嗽一声,不经意地道:“林姑娘呢?”
林芑云嘿嘿一笑,道:“你听不到有人对你那出闹剧的评价,是真不甘心啊。”
李洛双手拍椅,笑骂道:“那你还不赶紧说说?”
铛铛也抬起头来,道:“对啊,姐姐在看这戏的时候特别认真,我见到你笑了之后,就变得好奇怪,紧皱眉头的,也不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李洛立时沈静下来,看一眼林芑云,静待她开口。
却见林芑云不紧不慢喝一口茶,伸个懒腰,突然问道:“有谁喜欢看这台戏的?”
“我。我喜欢看。”林芑云道。
“铛铛妹妹虽然没说,但见她的模样,应是非常喜欢看的。”
“那些丫鬟下人们,个个笑得合不了嘴,想必是喜欢看的。”
“在座的那些大人们么,想必也是喜欢看。这个,李将军自然比我更清楚。”
“戏如此热闹,谁会不喜欢?”
李洛看着她夸张的表情,突然插口道:“就算天下人都喜欢,也没有用。”
林芑云道:“不错!有一个人喜欢,可比天下人都喜欢还强。这个人不喜欢,天下人喜欢可都没用。李将军觉得……他会喜欢吗?”
李洛眼望窗外,良久方拱手道:“天意,不敢妄加评议。”
林芑云笑了一笑,道:“你今日这般殷勤问人,难道不是想揣摩天意?”
李洛赫然起身,双手背负,急步在厅里走了两转,面无表情。铛铛心细,见到他双手微微颤动。待站定了,挥挥手低声道:“下去,统统下去!”
数名丫鬟忙不跌的行礼,急急从后厅走了。前门的几个小厮也赶紧将门掩上,离得远远的。
铛铛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却也不敢轻易插嘴。林芑云温柔的看她一眼,轻声道:“自己喝茶吧,没事。”
“林姑娘认为……天意如何呢?”
半响,李洛才挤出这句话。他仍背负双手,面对大门而立,纹丝不动,看不到他表情如何,只是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冷冷的。
“打赢了战,传回来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姑娘戏我。那叫捷报。”
“是了,捷报。呵呵,我老是记不得……贞观四年元月,我朝名将李靖,率三千铁骑,夜袭定襄,破之,而令突厥震动,一日三遍惊惧。这件事,想必李将军应该很清楚吧。”
李洛身子一颤,料不到林芑云会说到这件毫不相干的旧事上来,似乎离题太远。但他素知林芑云诡计多端,才思敏捷,绝不会无端端扯到这事,必有深意。真是如此,这台戏可能真的问题大了……他顿了一顿,郑而重之的答道:“正是。其后定国公与李世勋李大将军分头袭击阴山,大败突厥,斩首万余,俘虏十余万,突厥可汗投降,东突厥一族彻底灭亡。这一战震动天下,是为我汉家数百年来,对突厥一战最大的胜利。此战之后,四海皆臣服我大唐,万国来朝,公称我大唐天子为‘天可汗’。我还记得当时圣上龙颜大悦,曾对满朝文武说:昔日汉高祖能让霸王自裁,天下一统,却也在阴山被突厥围困三月之久,最后不得不纳贡和好;汉武帝不世雄才,手下霍青、卫去病等皆是千古难得之名将,仍只能与突厥对峙数十年,虽有战绩,终不能歼灭。唯李靖敢率三千寡众,深入十万虎狼之师,而成此伟业,真是千古第一人!”
林芑云眼波流动,悠然神往,谣想当年那塞外万里黄沙中发生的惊天动地的殊死搏杀,千百铁蹄、刀光乩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叹道:“果真千古第一人!”
李洛道:“姑娘以为这件事,与今次献戏有关系么?”
“没有。”
“那么……”李洛神色变幻不定,慢慢的坐回位子,端起茶来,送到口边却不忙喝,只呆呆的看着林芑云。
林芑云也不管他审视的目光,眼瞧着青花地板,问道:“当日圣上也曾大开庆功宴会,你自己回忆回忆,是否有如今的排场?”
李洛皱起眉头,仔细思索,道:“那时我才十一岁,不过父亲倒是有幸参与,回来跟我常常提起。据我想来,应该还不及此次吧──毕竟天子亲征,胜利回朝,那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林芑云点点头道:“恩,天子亲征,得胜回朝,自然与臣子不同。再小的胜利,甚至就算是不胜,输了,又怎样?还是比臣子的显赫隆重。”
李洛吓了一跳,一长身站起来,低声道:“禁言!”快步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打量打量,见奴仆们都离得远远的,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时已是脸色苍白,对林芑云厉声道:“你要说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可以随便说吗?”
林芑云知他热衷功名,最忌讳在这些小事上露出尾巴给别人逮,只得一笑,道:“好罢,我慎言就是了。恩……只是有些事情,若是你还信不过我,还与我计较用词酌句,只怕就不大好说了。李将军既然认为自己这台戏献得好,就尽管献吧。只一条,将军若是真的想将我引荐给武约武娘娘,最好早点,赶在戏演之前。”
李洛眉毛一跳,道:“为何?”
林芑云慢条斯理的喝口茶,晒道:“哦,这个嘛,我是怕到时候我这‘李将军之妹’也脱不了干系,跟着将军你一道被贬到穷乡僻壤,又或是塞外边关去。武娘娘一番好意,你李大将军一番心血,岂不就此白费了?”
※※※
仲旬回身急跑,同时一招“怒涛荡堤”,护住身后要害。“呼”的一声,一件事物急速向自己头顶袭来,正迎上他的长剑,立时被击到一边。仲旬只觉手感奇异,仓皇间瞥了一眼,正是与自己同门十余载,情同手足的师兄黄汤扭曲变形的脑袋。他一声悲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