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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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夫人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轻蔑地道:“你杀不杀,我都是要死的,给不给棺材,我死后可管不了,哼,这些对我可都是废话。你从山西一直追到这里,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嘿嘿,也算有种。”
沙老大跨前一步,一把抓住段夫人胸前衣裳,怒道:“贱人,你给是不给?你当老子当真不敢动粗么?”用力一扯,段夫人肩头丝衣碎裂,顿时露出肩头和胸前一大块白皙的肌肤。
段夫人一言不发,一低头,对着沙老大手掌狠狠一口咬下。沙老大“啊哟”一声轻呼,随即内力一吐,段夫人立时被弹开,嘴角破裂,大滴大滴的鲜血落下,滴在她光洁的胸口,更显妖艳。她也不管伤口,也不伸手掩住肩头,只冷笑着看着沙老大,眼光如剑,似已将沙老大刺穿一般。
沙老大似乎有些忌惮她的目光,后退一步,摸着手上伤口,半响,脸上神情再度和蔼下来,笑嘻嘻地道:“我这是为你好。这种身外物,岂是你与段兄看得入眼的?再说了,你不为你自己想,总也得为你女儿想想……”
段夫人身子一颤,喝道:“你敢!……哼哼,量你也没这胆量,他们王家的势力,你连拍马屁的资格都没有,还敢出此大言。只怕人还没见着,你就先来见我们了。”
沙老大嘿嘿一笑,悠闲的绕着段夫人慢慢走,一面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你死心眼,就以为天下都是死心眼了么?他们王家势大,我一个穷跑江湖的,自然是难窥门径,但……呵呵,你想过没有,你女儿有这么个娘,谁知道王家人会怎么看她?或则,想到她娘的所作所为,迁怒女儿,一口气赶了出来,眼不见心不烦,那可大有可能啊。又或则,一被赶出来,就正好被我发现了?反正现下你的段郎死了,霸刀段念死了,天下无敌的‘鬼影刀’没了,这世上,可没人为你出生如死了,他们王家,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哈哈,哈哈……”
段夫人浑身发抖,颤声道:“住口!住……咳咳……口……”一口气接不上来,向前扑倒,“哇”的吐出大口鲜血,再也没力撑起身来。
沙老大越笑越大声,道:“她一个五六岁的丫头,能做什么呢?要我是王家的人,见到她娘跑了,奸夫一路过来,杀了四五十个家人,不一刀划了她才怪。就是段念的仇人,没有一千,只怕也有五百,一人来砍上一刀,嘿嘿,那可不得了,迟了一点,还赶不上动手……哦,不……不不不,哪能这么做呢?段夫人风华绝代,生下来的女儿,自然也是娇滴滴的乖巧可人,要是落在老子手里,立马卖到窑子里去,总也算是赔点钱财。哈哈,哈哈!”
段夫人扑在段念身上,背部剧烈抽动,嘶声道:“混……混蛋!住……住口……”
沙老大转了两圈,突然站住,蹲身下来,急促的道:“怎么样!恩?想到你女儿了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娘!嘿嘿嘿嘿嘿……这才想到你女儿了吧?当初那么拼命的逃出来,什么时候想过她了?这会儿又在这里装腔作势──装腔作势有屁用啊!等你想到了她,只怕早就死了!”
段夫人抬起头来,道:“你……你这般说,是不是知道她……她的事情?”声音发颤,脸已白得发青,再无一丝血色。
沙老大两眼望天,慢慢道:“这个,事多了……嘿嘿,只怕说了,你也不相信。再说了,你段夫人如此超脱,轻言生死,这世间根本无一事可扰你心神的。连生后事你都懒得管,这生前的事,听那么多干吗?”
段夫人眼光迷离,呆呆的望着前方,过一会摇着头,自言自语的道:“我不信……婆婆她亲口发誓,要保护小月的……她、她……她不会失言的。”
沙老大笑道:“呵呵呵,你说你吧,自个儿跟人私奔跑了,还一口一个‘婆婆’。芹老婆子吗?到底是年纪六十几的人了,身子骨本就不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知道吧,上个月我赶往苏州,恭贺王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时候,就没见到她老人家了。据说,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
段夫人身子剧震,两行泪终于顺着惨白的脸颊流了下来,低声呼道:“婆婆……月儿……”
沙老大四下一打量,并无一人,更无迟疑,迅速一蹲,凑到段夫人面前,举起右手,急促地低声道:“怎么样?恩?你就要死了,就算不关心生后之事,但对你年幼的女儿,就没有一点留恋之心?你婆婆这把年纪了,说声不行,神仙也救不回来,你女儿没了她,可真成孤儿了。我沙老大虽说坏事做尽,可也算得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与段兄相交这么多年来,你见过我失言没有?只要你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我沙摹志在此指天发誓,必当尽我所能,保你女儿平安,将她送到安全之处,并把我那十处庄子送给她,让她终身无忧。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段夫人漆黑的眼眸呆滞地缓缓转过来,有些的痴痴的看着沙老大,并不回答。却也没再骂他。沙老大知道此刻已是最关键之时,当即一咬牙,伸出左手食指,在那柄古剑锋上一划,顿时血流如柱,声音微微发抖,道:“以血为誓,若失言,当完万世不得翻身,你还信不过我么?现在就我一人能有此能力,你还在犹豫什么?哎,小月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女,我还真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么?你就……”
“别给他说。”一个声音冷冷地插进来。
沙老大那张马脸因抑制不住突然间的狂怒而扭曲到狰狞的地步──谁他妈的这个时候来搅老子的局!
他跨前一步,一长身,旋风般已转身站立起来,手中长剑的剑尖颤动不已。只见林子边缘处,一名瘦弱的少女俏立风中,着一身西域短裙打扮,手中握着一柄古怪的弯刀。她肌肤胜雪,长发掩面,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碧绿的眸子自散发后露出,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沙老大打自五府六脏深处发出“哼”的一声。
死丫头──
然而,还未等他真正喊出口来,旁边那匍匐着的早应昏死过去的阿柯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可、可可……你、你、你……你会说话?!”——
第十八章同赴
可可向前几步,挺着手中弯刀,一瞬不瞬地盯着沙老大,口中却对段夫人说道:“要、要杀你的人,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向你发誓,岂、岂不荒谬?刚才他肆意羞辱于你时,你不是说过狠话吗?不是说过什么都不在乎吗?现下男人一死,怎、怎么就软了?有种就死也不说啊。”她似乎太久不曾开口,说起话来有些吃力,加之本就生在西域,语调希奇古怪,只是声音娇柔,倒也颇为好听。
段夫人身子抖个不停,拼命坐直了身子,看看沙老大,又看看可可,脸色凄惶。沙老大瞥她一眼,见她目光闪烁,似乎已从刚才的失神状态中清醒了一些,立时怒吼道:“住口!”右脚在地上一滑,就要扑将上去。但突然一滞,迅速收脚停住,因旁边的阿柯这个时候慌慌张张爬起身来,叫道:“可、可可,你会说话?你真的会说话?你治好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乱吼一气,一瘸一拐的向可可跑过去。他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没料到阿柯受如此重的伤,竟会这么快便象没事般爬起来,一时间心中疑虑不定,暗退一步,看个究竟再说。
可可瞧了阿柯一眼,神色古怪,除了几分恼怒,倒也象有几分高兴,道:“我又没病,本来就会说话,什么叫治好了?”
阿柯扯着她的袖子,喜不自胜的将她上下打量,还伸手去摸摸她的嘴,奇道:“真的治好了?呵呵呵呵……”
可可道:“我只是不高兴说罢了。那些藐视我,视我为贱人的家伙,我才懒得理他们。”
阿柯想起自己骂可可“贱人”,脸顿时黄了,左右张望,叫道:“谁敢这么叫?我……我……我头一个跟他拼了。”
可可白他一眼,并不说话。阿柯咽口口水,只得哭丧着脸告饶道:“我……我随口乱讲,你别生气。天地良、良心,我没那么想过!”
可可脸色忽然变得出奇的温柔,低声道:“我知道……你要跟我分手,并不象其他人,要么什么都不给我,似贼一样防着我,要么一甩手全丢给我。哼,他们以为真的就是大爷,生来就比我要高贵么?是这种人,我想尽法子,总要将他们杀了,让他们自己到地下高贵去吧。只有你,说跟我分,那是真跟我分,银两、衣物、解药,一视同仁。虽然你骂我,可我心里明白,你是唯一把我当人平等看的。”说到这里,脸色又是一沉,道:“这话我只对你说一遍,你敢借此轻视我,我一样亲手杀了你!”
阿柯眼珠子鬼转了两圈,也没弄明白可可说的话。但既然不责怪自己,心中暗呼侥幸,呵呵傻笑,道:“原来你没走远,是不是放心不下,也赶来救我大嫂的么?”
可可哼一声,看着段夫人,脸色又即恢复冷漠的神情,道:“羞也不羞?随便什么人让你做兄弟,你就做了?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她刚才说得那般惊天动地,什么不孤,又是什么同赴的,干吗不让她做?哼哼,我就是不服气,想要看看,若是真的救她下来,她敢不敢去死。”
阿柯道:“我……我大嫂不是坏人,哎,你没听到么?她还有个女儿放心不下呀。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救她的。”
可可狠狠瞪了阿柯一眼,说道:“你?你还好意思说狠话,一招输了,就趴到一边装死,象什么男人?”
阿柯神色尴尬,抓耳挠腮,道:“他、他、他……太厉害了,我打不赢他,先得想想办法嘛。哎哟,我这不是受伤了吗?我也拼命了呀。”指指插在前胸后背的各处断刃,一幅委屈像。
可可一把将阿柯扯过来,拉开他衣领,厉声道:“亏你说得出口,穿了你那小真姑娘给你的金丝甲,刀枪不入,这么些破铁碎片,哪里就把你刺伤了?”
阿柯伸手想要捂她嘴,已然不及,不禁苦着脸跺脚道:“你……你说出来干什么?本来还有机会赢的,你……”
身后沙老大哈哈一笑,道:“这就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刀气已至!
阿柯大叫一声,向前一扑,已冲到可可身后。可可猱身上前,手中弯刀挥动,迎上沙老大的厚背长剑。“叮叮当当”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兵刃交击之声,沙老大与可可已闪电般对战十余招。可可体虚力弱,战到后来,被沙老大接连劈在刀背上,手腕剧颤。好在她身形轻盈,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绕着沙老大转圈,沙老大一时也奈何不了她。突然身后杀气骤起,他反手一掌,内力吐处,只觉一阵寒气刺骨。他不敢托大,长剑绕身一轮,逼开可可,回头一看,却是阿柯挺着一柄黝黑的短剑杀入战团,大声叫道:“可可,攻他上盘!”
可可双腿一瞪,跃到空中,直取沙老大双目,与此同时,阿柯在地上一个翻滚,欺近身来,短剑削他下身,形成合攻之势头。沙老大打点精神,将一套“七十二路血尘剑法”耍得密不透风,上挑下劈,左支右挡,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阿柯丈着宝衣护身,又有可可在旁协助,顿时胆气十足。他脚上旧伤复发,行动不便,干脆就在地上滚来滚去,剑光闪闪,尽往沙老大要害之处招呼。沙老大功夫本高他二人许多,但可可走步飘忽,刀法诡异,或切或劈,不似中土武功,一时让他摸不着边际。而如阿柯这般不要脸,尽使阴毒狠招的更是少见,加之知道这小子动不动就是拼命的架势,心中稍怯,使起招来守多攻少,让阿柯占尽便宜。阿柯得意洋洋,左翻右滚,斗得赫赫有声,只是满身泥泞,一头的枯枝败叶,实在是谈不上潇洒二字。
堪堪都了三五十个回合,沙老大突然大喝一声,向左一纵,长剑疾挑,刺向可可喉头。可可知道自己力小,不跟他硬碰,向右闪去。谁知沙老大这一招乃是虚招,顺势一带,已劈向阿柯。阿柯也跟着一滚,削他脚踝。沙老大呵呵长笑,施展轻身功夫,在地上一滑,纵出数丈之外。阿柯又惊又喜,叫道:“秃头要逃!”
沙老大道:“谁要逃?老子今天心情好,给你们两个小子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就给我滚他妈的蛋,一辈子别再露脸,老子就不追究,要想还跟老子玩,老子可要开杀戒了!”
阿柯也学他样子,呵呵长笑──虽然中气不足,听起来象是干笑──道:“有种就动手啊,什、什么心情好,全是废话!”
沙老大点点头,默然不语,长剑垂地。阿柯意气风发,挺挺手中的短剑,叫道:“可可,你的这把剑还真非凡品。呵呵,并肩子上、上,斩了这老……啊……”突然打住话头,吃惊的望着前方。
眼前沙老大一袭腥红长袍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