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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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李洛动容道:“真没想到,看道大师整日少言寡语,竟是这等有心人。林姑娘别心急,在下自会替姑娘好好酬谢大师的。对了,这两天忙着朝会的事,没来问候,不知林姑娘的腿又好些没有?”
林芑云颤巍巍地勉强向前走了几步,便似乎不胜其累的扶着桌子,皱眉道:“还是……哎,还是不成的。”
李洛道:“怎么不成?这不是又比以前都走了几步么?林姑娘,你别心急啊,这病是靠养的。来来来,先坐下。”扶着林芑云在几前坐了,自己走到门边,先瞟了两眼,道:“铛铛妹妹,麻烦你照看一下,我与你姐……”使个眼色。铛铛会意,抱着盆花走到门边去。
林芑云心中好笑。她与道亦僧谈话,密谋要李洛好看,须铛铛做掩护,没想到李洛与她谈话,也需要铛铛掩护。当下也不便做何表示,只端茶喝水。
李洛慢慢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不住抚摩下颚,好象又不知从何说起。林芑云知道他有事要说,便也装傻,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头顶的藻井。正头一点一点地看得起劲,不料一粒尘土落下,不偏不依正掉进眼睛里。林芑云惨叫一声,伸手去揉。李洛忙道:“别动!让我来吹!”
他用手撑开林芑云眼皮,林芑云喊痛,一把推开。他好说歹说,轻轻去撑她眼皮,林芑云却又使劲闭着,怎么也弄不开。李洛看她一张粉嘟嘟的脸绷得紧紧地,双手也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心中突然好笑,不过知道眼前这位火气大,只好辛苦忍住,道:“林姑娘,你……你放松一点,你……你笑一个?”
林芑云紧咬下唇,使劲摇头,两行泪水顺着涨得通红的脸颊流下。李洛道:“我吹,我帮你吹,你睁睁眼好不好?”见林芑云仍是摇头,四面看看无人,老实不客气,曲指在她眉心之间一弹,林芑云骤然遇袭,“啊”的一声惊呼张大眼睛,忽感眼前一阵凉风吹过,李洛已抓住她想要揉眼睛的手,柔声道:“好了。”
林芑云只羞得恨不能将脑袋缩回脖子里去,谢也忘了说了,装做擦眼泪,拿丝巾遮在脸前,半天不移开,一颗心砰砰乱跳,想:“惨了惨了,这幅狼狈模样被他见到,不如死了算了!”
李洛坐在一边,想到刚才为林芑云吹灰时,第一次如此贴近她的脸,看着她泪盈满眶、梨花带雨的娇小模样,也自砰然心跳,端着茶杯发呆。两人都各自忙着整理慌乱的心思,一时间厅内寂然无声。
过了半响,林芑云咳嗽一声,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低声道:“李公子今日来,是否有什么事呢?恩嗯李公子?”
李洛一震,道:“啊!啊,是,是,有事,有事!”
林芑云知道他还在想自己的窘状,脸上又火烫起来,忙伸手去端茶,不料慌乱中手一碰,茶杯飞落。她“啊”的一声还未叫完,李洛不知何时已来到几前,一把将杯子抄在手里,轻轻放回到桌上。他转身走到窗前,沉吟一阵,道:“林姑娘,再过两日是祭祀大典,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晚上在皇城里,皇上大宴群臣,你也在受邀之列。”
林芑云大感意外,指着自己道:“我?”
“是,你现下的身份是在下表妹,再加上武娘娘的关系,虽然并不能直接面见圣上,但亦可参加皇家之宴,与四品以下官员及三品以下命妇一同进膳。”
林芑云想了一想,问道:“是否太子会出席?”
李洛一笑,道:“怎么都瞒不过你。今日我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事——太子会在晚宴时到场,代圣上赐酒,有可能……武娘娘亦会代圣上面见各位命妇、各番国使臣的夫人,以及贵族女子。”
林芑云道:“哼哼,想你也是为着此事而来。祗报两天前我就阅过了,只是没想到我也有份参与。你大概是想来跟我说,好让我有个准备,见着太子和武约时,不至于失态吧?放心吧,我还想要这条小命呢,他们是皇亲贵族,君临天下,我只是一介草民,躲还来不急,哪里敢招惹?”
李洛听她直呼武约的名字,知道她仍是心存瓜葛,苦笑道:“你若在宴会上这么直呼‘武约,’不单是你,连我也一并拖出去了。林姑娘,你是聪明人,许多话不用我说你心里就明白——武娘娘和我当初对你和阿柯兄弟做过什么,你当时即已完全明白,可是……武娘娘她……并不知道你已然了解。”
林芑云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脸色沉重起来,端起茶杯,若有所思。李洛朝她看过去,突然见到她的眉心间,刚才被自己弹的地方,不知何时鼓起老大一个包,隐隐发青,却仍然故做老成的皱眉沉吟,顿时忘了正在说的事,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连连咳嗽,走到窗边去,拼命忍住。
林芑云浑然不觉,沉默片刻,方道:“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其实我该当好生谢谢你,若非你这么瞒着,以武约的为人,早就要了我的小命了。你这么担着,也是冒了极大的险。武约生性狡诈多疑,多疑者也必狠毒残忍。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对你可大可小。可虑者,一旦有一件事使她疑心,恐怕终身都不再得其信任,那之后的下场不用我说了罢。你要小心呐。”
李洛听林芑云即轻且缓的柔声道来,想到武约艳若桃李的面容和深不可测的心机,竟不由自主打个寒颤。林芑云道:“你放心,在宴会上,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为你,更为我自己。”
李洛道:“林姑娘能如此知事明理,在下实在佩服。那么,也请林姑娘准备一下,待会儿……”他看一眼林芑云脑袋上的包,改口道:“今晚在下会请靳府的刘夫人和秦夫人来给你讲讲宫廷礼仪,顺便也再替你剪裁几件衣服。军营里还有些事,我先告辞了。”一拱手,转身出门。
“哈哈哈,铛铛妹妹,这花怎么这么长的?哈哈哈哈……哦,这是什么草来着?绛紫草?哈哈哈哈?”
林芑云听他在外面大笑不止,莫名其妙,心想:“有什么可乐的?”习惯的一摸刘海。
“哎哟!啊……啊……死李洛!”
※※※
清晨的浓雾散尽之后,晴空万里。
阳光透过高高的树冠,一团一团,一线一线的洒下来,照在林间空地枯黄的地上。一道道光柱里浮尘飞扬,绵绵不绝,刘志行看得久了,再看四周,只觉明的更明,暗的更暗。巨大的盘根错节的树根后,有些细碎的不可窥探的小动静,仿若无数鬼魅藏身其间,乘着阳光尚不能照拂,正卖力地构建自己的世界。不时有鸟雀飞过,扑扑的扇动翅膀,在地上留下闪烁的影子。
刘志行看着看着,眼泪不觉就下来了。
同门十余载,不是一两天的事啊。昨天这个时候,还有三兄弟围坐在周围,听自己谈古论今,析文解道。四师弟是怎么说的?“大师兄所言极是。其实霜雪无归剑法,重在一个无字,须使剑无进无退,无攻无守,亦是即攻即守,无所不攻,无所不守。”
极是个屁!刘志行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打得耳朵嗡嗡直响,尤不解恨,又重重一拳擂在鼻子上,顿时鲜血长流。
他是大师兄,更是半个师傅,自传承无归剑那天起,便协助陈海山辅导几位师弟。八年前陈海山旧伤复发,卧床不起,刘志行已俨然是无归剑宗的掌门,几个师弟学习无归剑都仗他的指导,特别是四师弟,由于进门最晚,陈海山几乎就没正经教过他,是刘志行一手一脚教起来的。教导不可谓不用心,甚至是倾囊相授,十几年如一日的呕心沥血。然而命运竟然如此与他开玩笑,他用心教导的结果,却是将自己的软弱、迂腐尽数传给师弟们,让他们也沾染上这份恶习,只学了无归剑的皮毛,与真正的精髓完全背道而驰。他们四兄弟闯荡江湖数年,一来江湖中人人敬重陈海山,二来有不少人着实被无归剑的名头吓住,更重要的是,根本就没遇到过真正的高手性命相搏,是以几乎从未吃过什么亏。就在昨天这个时候,刘志行心中还将自己当做霜雪无归剑宗的正统传人,想的是如何光耀门派,仗剑江湖。然而此刻,面对三位师弟惨死的事实,他已经知道,自己终到了不得不吞下这杯自大的苦酒的时候了──霜雪无归的秘密,其实自己从来就未曾领悟过。
霜雪坠地,永无归途。
他刘志行永远也做不到了!
“哎哟!”一声,阿柯从车厢内飞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手中拿着的烧饼散了一地。
车厢里传来那少女的声音:“臭小贼,永远也别让我见到你!”顿了一顿,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阿柯爬起身,手脚麻利的拾起烧饼,先吹口气,再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哼哼叽叽地道:“哼,不吃……我吃!吃完了看你哭不哭……”
一根腕口粗的木头呼的飞出,阿柯熟练地一缩头,逃过一劫,不敢再待,一路小跑着往刘志行奔来。
“来,吃!”阿柯意气风发,塞给刘志行几块烧饼,道:“今、今天我回去看了,都走了!嘿嘿嘿,这下安全了。”
“我师弟们……怎么样了?”刘志行将烧饼转来转去,问道。
“这个……这个就不知道了。汪、汪老板报了官,现下尸体大概都已收殓了吧。听说里面还有个什么姓伦的有钱人受了伤,闹腾得挺大的,现在正挨家挨户的搜,城门口查得更严。嘿嘿,好、好在我昨日……”忽然想起易容术这事不能乱提,装着吃烧饼敷衍过去。
刘志行却没仔细听。他拿着烧饼,思及师弟们,心中无比凄苦,怔怔地险些又坠下泪来,忙转过头去。阿柯有了吃的,下口是又狠又快,对他的异样浑然不觉。他几口吃完了自己的烧饼,在少女那份烧饼上不住抚摩,想了一想,还是小心的包起来,心中想:“就算她现在不吃,晚上饿了总要吃的吧?”
“这位小兄弟,敢问尊姓大名?”刘志行回过身来,客气的一拱手。
“啊?哦……哦哦!”阿柯愣了一下,方知道这“尊姓大名”是问的自己,忙爬起来,也跟模学样的一拱手,道:“我……我尊姓大名阿柯。”
刘志行道:“原来是阿柯小兄弟。救命之恩,永难相报,请受刘某一拜。”说着长身而跪。
阿柯慌忙道:“别,别!这……这有什么,反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抓抓脑袋道:“反正我也是要逃的。”
刘志行道:“不然。对你是小事,于我却是大事。”仍然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方站起来。
阿柯道:“你也给了我药的,不是也救了一命?说起来我该向你道歉,不知道你胸口伤成那样,还在你怀中乱摸药,实在抱歉。”说着也跪下去,不轻不重的磕个头。
刘志行道:“小兄弟恩怨分明,很好!你这剑法,可不可以再演练一下给我看看?”
阿柯奇道:“我的剑法?这个……我没有什么剑法,只是随便学了点。你既要看,我给你练练。”说着拿出短剑,试着比划几招。
刘志行拾起地上一根树枝,道:“来,试试向我进攻。”
阿柯踌躇道:“你伤势未好,最好不要动武吧?”
刘志行道:“不妨,我们只是虚比试而已。”不待阿柯说话,已一招刺他前胸,正是霜雪无归剑的第一式:“风霜迎门”。阿柯侧身,短剑直切刘志行左肋。刘志行道:“好!”树枝一挑,袭他手腕。阿柯手一伦,避开这一下,剑指刘志行丹田。阿柯顾忌刘志行的伤势,下手处不觉又轻又缓,刘志行一把老骨头碎了几根,挥舞起来也是颤巍巍的,两个人客客气气斗了十几个回合,似乎分不出高下。
斗了一阵,阿柯一剑挑向刘志行左肋,刘志行往后一避,不料扯动胸口伤处,顿时一滞,阿柯的剑已指到他肋下三存处,一动不动。刘志行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躲得开。”阿柯立时将剑收回,两人对望片刻,刘志行哼的一声,又挺树枝扑上。斗得几回何,又被阿柯逼得一退,他再想想,仍然道:“躲得开!”阿柯也不多言,他一说便收手,从头来过。两人再斗三十几回合,刘志行早已汗出如浆,肩头胸部的伤口也被撕开,不住有血渗出。
阿柯后退一步,剑反背在后,道:“前、前辈,你的伤口又破了,干脆好了再来打过,行不行?”他只道刘志行昨日吃了大亏,心中不服,是以陪他打打消气。
刘志行脸色一沉,道:“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当我是懦夫,是不是?哼!”转身走到车边,伸手进去拿昨日匆忙间带在身边的一柄长剑。“砰”的一下,一根木头正中头顶,只听那少女叫道:“小贼!你敢进来我就……啊……是前辈……”
刘志行也不管脑袋被敲得生痛,擎剑在手,怒气冲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