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卜印缜)-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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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风呆愣半晌,才察觉自己失言,想错口否认,但面对方拓那茫然得让人心痛的眼神,只能苦涩的点点头:“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主人,柳府的一举一动,怎能瞒得住我?其实,丫环给你下药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方拓倒抽口凉气,手中软剑平举,遥指柳长风咽喉,眼中杀机大盛,但凝视了他半晌,似在分辨他说话的真伪,过了好半天,手臂无力的垂下,然后幽幽一叹:“朋友?兄弟?”声色越见哽咽,身躯仿佛失去了灵魂,夺门而出,到了院子,一个纵身,便消失在瓦片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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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片山坡,仍旧面对着那倒塌的房子,方拓坐在那里,好半天。
远处,不知哪里弹奏的琵琶声悠然而起。初时声音滞塞,细小而幽咽,然后随之洪大,跌宕起伏,拨人心弦。接着,声息隐没了片刻,又伴随着风徐徐而来,突然,声音如飞马急奔,似战歌连天,又如大浪拍岸;气势磅薄。瞬息间,又是急转直下;尽是缠绵仰侧、极其哀怨。
方拓侧耳倾听,似乎穿越时空,看见沙场硝烟,待氤氲散去,一切惊天动地都消失于无形,又只剩下被遗弃的累累白骨,饿孚遍野。
过了很久,当一切消逝,方拓才回过神来,蜷起了身子,手臂抱住双腿,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寒冬夜晚的冷冽。
漆黑的夜,没有月亮。山坡上的树木也似鬼影般闪动着。遥望天际,有一颗星陨落,在远方,划了道美丽的直线。
她在害怕,那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具对药物具有一定的抗性,所以醒来的早,但万一晚了呢?这个问题纠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如果象琵琶声,说停就停,那该多好?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虽然内心里排斥这种想法,但不得不计较,这个问题实在是甩不掉,忘不了。
而更让她介怀的,是柳长风那近乎背叛的行径。朋友,兄弟,一切的一切,都变得虚无飘渺。再也不真实了。
身后传来异响,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方拓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她的目光依旧迷惘,伤感的笑容也挂到了嘴角上。
“咱们认识几年了?”无意识的紧了紧双臂,方拓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似乎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
“从扬州赛花大会至今,有七年了!”柳长风背负着双手,愧然道。
“七年?那么久了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方拓回头,看向“曾经”的兄弟,久久,才撇过头,感叹着:“真的很长时间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真的是世事两茫茫,一切都变了!”
又问道:“你的家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会同冷幕白他们并称‘江南四公子’?哦,错了,应该是三公子才对,我这样一个人,实在没有资格同你们相提并论!”
“阿拓!”柳长风咬住嘴唇,还要开口。
方拓却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解释:“你不用再说了!我不是傻子,事情明摆着呢!”
“我一直在旁边监视,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柳长风哭笑道:“那时我其实已经准备出手了!”
方拓冷冷一笑:“准备出手?当然,制住阎昌,叫醒我,在你的计划里,经此一变,我便会对你产生感激吧?可是你没想到我会醒来这么早是吧?或者你该下手杀了那个阎昌,然后自己来?”撇撇嘴,又说道:“如果你不是说露了嘴,也许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呢!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狡诈!我是否该庆幸柳公子你还顾念着一丝朋友的情谊?”她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
柳长风苦笑:“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的肮脏龌龊吗?”见方拓不信,又柔声道:“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耍了心计,却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啊!”
“哈哈!”方拓长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在心里,她实在对柳长风失望透顶。
柳长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清楚,任何的解释也弥补不了自己鬼迷心窍而造成的错误,他与方拓的朋友情谊,永远也弥合不了了。
“我该走了!这地方实在让我恶心!”淡淡的扫了柳长风一言,方拓抬脚遍朝远方走去。
“阎昌是青城派的人,你杀了他,青城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了!”柳长风整整的望着她的背影,提醒道。
“我知道了!”方拓回头笑了一下。
“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其实还可以来找我!”柳长风低下头,做出最后的努力,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果然,方拓听到这番话,远去的身形顿了一顿,站在那里很久,才有些落寞的念道:“不必了!人应该活在现实之中的阿!”接着,便飘然远去,投身在茫茫的夜色里。
只剩下柳长风独自伫立在星空下,看着隐在黑夜中的山峦,不知在想些什么——
PS:哈哈!吓了一跳吧?誓死要将肉麻进行到底,将变态进行到底,将xx进行到
竟然有人说我是太监!有我这么雄伟的太监吗?嘿嘿!~~~~
第三章
没有下雪,所以充斥于天地的风都像刀子一样厉害。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这里已经是京兆的城外了,山间野道上,虽有万千呼啸的林木做伴,方拓仍然感受到了那种孤寂的气氛。依旧是银装素裹,遍地如银的景象,那份美丽却不见了。
声声长叹,京兆一行,带给她太多的震撼和失落。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心绪起伏不定,越想越是气闷,一脚踢在路旁的树上!甚厚的积雪,正好落到头上肩膀,又凉又烦!
“混蛋!人真是倒霉不得!”咒骂中,赶紧扑干净身上的雪。
突然间,心神有了感应,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有些戒备的说道。
“太见外了!好歹相识一场,再见面也用不着如此冷淡吧?”那人背对着夕阳,晃得方拓有些睁不开眼睛,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面前这人便是将自己送到柳府便再没踪影的玄虚。
“不敢当!”方拓冷冷的回道,对于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她实在不敢恭维,现在心情又是极度糟糕,对玄虚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且,自己刚出城门便遇到这个灾星,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衡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你还不容易吗?”玄虚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容:“别忘了,我在你身上可下了追踪咒的!”
“哼!”冷哼一声,她还真给忘了,看样子还得找机会破了才好,若不然自己岂不是没有秘密可言了?
“那个……”玄虚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顾及什么,过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浅笑道:“我请你登大雁塔,怎么样?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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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站在大雁塔的最高层,古都京兆的风韵一览无余。尤其是在这万般皆白的冬日里,景色更是独特。但方拓此时却提不起一丝观赏的心情。
“难得来一趟,见识一下长安的风光,怎能白白浪费?”玄虚手扶栏杆,油然道:“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空中。你难道就没体会到这种身心俱醉登临仙境的惬意?”
方拓知道对方将自己叫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看看风景,心中暗骂,却也无奈,只得向前几步,同玄虚并排站到栏杆前。
“你看那里……”玄虚伸出手臂,遥指东方。
方拓顺着他的手望去,在那里,红日刚刚升起不久,用霞光将整个京兆包笼起来,经过白雪的反射,更显得耀眼璀璨;艳丽绝伦。却不知对方要自己看什么。
“那里是柳府吧?在下面看不出来,没想到会这么大!”感叹声响起,玄虚的神色却严肃的起来。
“大又如何?”听到“柳府”二字,方拓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片地段在唐朝皇家的芙蓉苑!虽说现在不太值钱,却也不是一般商人买得起的!”玄虚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听说几十年前,柳家还是一贫如洗,却靠着小买卖,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你看看脚下的宅子,有哪家哪户大得过柳府?别的不说,几年前青叶公子成婚,光收礼恐怕就不下百万之数阿!要是我有那些钱该多好?”
方拓撇撇嘴,却没有说话。
玄虚笑了笑:“就算是在武林之中,也没有人轻易会得罪柳家!”
“他们家是卖兵器的!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去招惹!”方拓淡淡的答道。谁知却引来玄虚的大笑:“哈哈!卖兵器的?”蓦地停住笑容,冷然道:“我该笑你傻,还是该称赞你的单纯?一个卖兵器的商人值得这帮门派忌讳吗?别的不提,单说你明目张胆的在华山派掌门面前杀了他的弟子,只因为有柳家庇护,他们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雅,当下干咳两声:“反正柳老头这个人可是大不简单阿!”
注意到方拓那茫然的神色,玄虚无奈的叹气解释道:“你可知柳长风的本家明明在关中,可为什么会成为‘江南四公子’之首吗?”
方拓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糊涂了,不禁想到了自己,她也不是江南人啊!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猫腻?正寻思间,又听玄虚说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清楚了!算了!这实在是不好解释,你还是自己问他们吧!”
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都分道扬镳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从冷幕白身上也许能得到答案。
“这也不能怪他们!你一个姑娘家,想来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玄虚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招牌似的笑容:“大宋境内,不知道有多少绿林帮派同他们有关系,各州郡府的知州,郡守,有多少同他们的家族长辈有交情谁也说不清楚,再加上那几乎覆盖整个中原的消息网,江南四公子,哼哼!武功怎么样不敢说,但其背后的势力,真的不可小视啊!”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听到“姑娘家”这个词,方拓的脸抽畜一下,紧接着甩了甩头,离开了宝塔边缘,对她来说,朋友的秘密,身份,家族,势力,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会去关心这些。
玄虚看出她有离开的意思,连忙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阿!”接受道方拓投来的那疑惑的目光,不禁头大道:“只怕你一出现在大街上,就会有人动手的!”
“那又如何?”方拓冷笑:“你们这些什么名门正派,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见她连自己的门派都算进去了,“偏执!”这个词在脑中闪现,玄虚却只能抱以苦笑:“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实在不是聪明人的行径!”
“难道还要我再回到柳家找他们保护不成?”方拓哑然失笑道。语气虽轻松,但玄虚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却着实在她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玄虚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这是最好的办法!”玄虚郑重的点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的说道:“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成了!”
身形顿了一顿,方拓转过头,直觉告诉她,这小子恐怕是知道些什么。当下缓缓开口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玄虚被她看的不自在,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我叫你来只为了看风景吗?若我说,你就在这寺里呆上些时日,等风声过了,自然也就安全了!现在出城实在是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许久,方拓的牙也咬在了一起:“你拐了这么些弯,浪费这么多口水,用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要我过来躲几天?”
“是啊!”点点头。
“我若非要今天出城呢?”音量随着心情的变化跟着升高了许多:“老子危不危险关你屁事?你累不累阿?”
“啊?”玄虚愣了一下,想了想,又咽了咽口水,很是慎重的说道:“朋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吧?所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定要说服你留在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方拓闻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单手抚头,过了好半天,才总算压下心底的杀气,郁闷道:“算了!我走了!”
“等等!”玄虚惊呼道:“外面真的很危险啊!你难道不相信我么?”
方拓现在只有一种掐住对方脖子使劲摇晃的冲动,恶狠狠的转身:“你住嘴吧!要不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浪费时间,我现在早走远了!”转身便往塔下走,但没走几步,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火大道。
“我……”玄虚艰涩的舔了舔嘴唇:“我师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