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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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财五十多岁,是曹家家生奴才,恭敬地回道:“大爷,昌平地好,京城大户差不多都在这边置办庄子。各个王府的有三五百倾的,有千八百倾的,其他王公侯爵、尚书侍郎的十几倾到几百倾都是有的。”
曹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就不算碍眼。可是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
眼下虽然是阴历四月初,若是按照阳历算的话,应该也到五月,已经可以换薄的夹衣。
在前几日,曹颙能够“下床”后,曾由平郡王帮着递了帖子,请求觐见谢恩。有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照看,用了内库的御药,这是多么大的恩典。
康熙皇帝召见了曹颙,仔细询问他的病情,知道确实无碍后,安慰劝勉了几句。这期间,他始终在观察着曹颙,想知道他是否心存怨愤或者是否就此被吓破了胆。
曹颙除了容颜消瘦些,与上次见驾时被没有什么不同,目光仍是那样清澈,神情仍是那样恭顺,只是隐隐约约的,竟带着几分少年的羞涩。那神情,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无法面对家长一般。
康熙以为曹颙是因惹出是非而不安,劝慰道:“此事怨不得你,不必不安!”
曹颙低下头,回道:“奴才实在是没脸见万岁爷,没脸见父亲!”
“哦,为何这般说!”康熙心下诧异。
“万岁爷,奴才委屈!”曹颙清脆地回道。
康熙的脸色沉重起来,感觉委屈,他想起自己那个感觉委屈的孙儿,又看看眼前的曹颙。如今的孩子,都怎么了?
“万岁爷,如今外边人都传言奴才被二三十人打了,都把奴才说成是没用的窝囊废,是靠着父祖恩荫混上的侍卫。可是,奴才只是不愿街头斗殴,触犯大清律法。若是给奴才个机会,奴才愿意与那些人比试。”曹颙的话落地有声。
少年热血,康熙笑着点了点头,心里熨帖多了。
曹颙低下头,暗暗盘算着。康熙爱才,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才会有纳兰容若十年荣宠,才会有马齐白衣入相。自己既没有纳兰公子的词才,又没有马齐的相才,只好学做武夫。虽然自己这略显文弱的外形,与英武神勇是半点扯不上关系。
那腔略带少年热血的话语,说得曹颙心里直打颤,这不是装嫩加卖乖吗?又间接表了忠心,就算被欺负成那样,也不忘记维护律法尊严。
康熙却偏偏喜欢这套,只所以多年来对曹家荣宠不衰,与曹寅的洁身自好、忠君守法不无关系。换言之,换个大贪官,就算对康熙再忠心,康熙也不能允许他在江南刮地皮。
曹颙小小年纪,如此乖巧懂事,不带半分纨绔之风,这怎么能不让康熙喜欢。不知不觉,他替曹寅感到高兴,虽然子息单薄,但是有这样的儿子,何愁后继无人。
虽然知道了曹颙并不为遭到这种无妄之灾委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意外挨打与皇子皇孙会扯上关系,但是康熙还是存了愧疚之心,想要补偿这个孩子。但他眼下还不到十五岁,封了三等侍卫已经是格外开恩,哪里有由头提升二等。于是,康熙给了曹颙半个月的病假,命他养好身子到乾清宫当差。
曹颙叩首谢恩,心中暗爽。几番筹谋,终于如愿以偿。乾清宫侍卫,就是俗称的御前带刀侍卫。虽然没有升品级,但是身份地位却与其他侍卫完全不同,为了避嫌疑,就算是太子也不敢随便欺凌或拉拢御前侍卫。否则,一个“居心叵测”的帽子下来,谁都承受不起。
呜呼哀哉的是,以后在御前当差,这“奴才”、“奴才”的是免不了的。曹颙心中不由开始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上三年又何妨。三年后,只要曹家能够脱离困境,或者自己去科举谋官,或者找由子回江宁,反正装病的勾当又不是没做过。
*
昌平,大平庄,曹家别院。
曹颙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想起自己上辈子泡过的小汤山温泉。记得当年自己去小汤山泡温泉时,听导游小姐介绍说,你温泉行宫是康熙时期就有的。可是,自己刚刚询问孙茂财,那行宫还没影,只知道小汤山附近,最大的两个汤池子都在内务府名下的庄子里。
大平庄,离安定门五十多里远,离小汤山不到十里。就算那大池子在内务府的庄子里,但是外面的小温泉池子肯定不少。
紫晶端着个盘子进来,笑着对曹颙道:“大爷快尝尝,都是野外出的稀罕物,大爷原来哪里见过这些个!”
“大爷怎么把外面的马夹脱了,京里不比咱们南边,眼下早晚还凉呢,大爷身子还不见全好!”紫晶放下盘子,没等曹颙说话,就将他脱下的马夹又给他穿好。
曹颙这次“大病”,最累的就是紫晶。虽然曹颙再三说了无大碍,但是紫晶却是亲眼见过曹颙生死不知躺了好几日的,怎么肯信,照料他比往日更加尽心。
曹颙无奈,只好伸着胳膊,穿上马夹,去看紫晶拿来什么自己没见过的稀罕物。
三只巴掌大的白色瓷盘,每只盘子上装着一种野果。严格说起来,其中两盘是野果,一盘算不上野味。若是曹颙只是单纯的那个自幼生活在豪门大院的小公子,怕还真不认识这些东西。紫黑紫黑的,是一串串的桑葚,两盘绿色的,一盘是手指盖大小的野杏,一盘嫩绿嫩绿的,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榆树钱儿。
曹颙提溜了一串桑葚放在嘴里,这可是纯粹的原生野味,汁鲜味美,比上辈子超市中买来的味道强过太多。
紫晶微微一怔:“大爷,竟是认识这些物儿的!”
曹颙笑笑,指了指那盘榆树钱儿:“这个吃法不对,要不用鸡子做汤,要不就用棒子面混合起来蒸团子吃!”
紫晶听了,顿觉稀奇,忙叫了个小丫鬟将榆钱端到厨房去,让那边按照曹颙所说的吃法来做。
曹颙说着吃的,不禁想起棒子面来,这辈子锦衣玉食的,哪里有机会吃那杂粮。棒子,就是玉米,好像是打明朝就从国外引进,如今乡下百姓以此为主食。
从玉米,曹颙又想到养猪。上辈子有个发小,念了十多年书,好不容易读了四年计算机专业,混到大学毕业。大家都以为他会去考研、或者去中关村做白领,没想到这家伙去远郊县买了个大院子,创起业来,创业内容就是养猪。消息传出来,昔日这些死党晕倒一片。就那个大学四年宿舍,连袜子都没洗过的主儿,竟然要去干实业,还是这样很不一般的实业。谁又能想到,这小子竟坚持下来,几年功夫资产几百万,羡慕死他们这些工薪族。
曹颙眯着眉头,养猪,感觉有点熟悉啊,好像从哪本穿越小说中看过类似的片段。想想,还是算了吧,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有人专门养家畜。小老百姓,几个月不称半斤肉,家里养着一口猪,也都是指望卖钱娶媳妇盖房子用的。自己若是使得养殖产业化,就算赚上几个小钱,不知会使得多少小老百姓不安生。
想通这些,曹颙越发觉得应该打打温泉的主意,眼看着大好财运,怎么还能够让它飞了?于是,刚刚下去没多久的田庄管事何茂财又被叫了进来。曹颙发下话,除了老太君当年最早陪嫁的那十倾地,其他的都尽数卖掉。
何茂财听了,身子一软,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来:“大爷,不可啊,大爷,这庄子可是用了五十多年的功夫一点点扩到今儿的,怎么能说卖就卖!”说话间,老爷子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曹颙看着何茂财,能够理解他的不舍,这庄子原来的管事是何茂财的老爹,父子两个经营了两辈子才有眼下的规模。但是,曹颙却不能留这个庄子,不单单是为了刚刚想到的敛财大计,还为了曹寅的亏空。
曹颙想到哪里不对劲了,连曹家在京城的两处老庄子都卖了还亏空,他还把着这个大庄子就实在不太妥当,这太不符合曹家“举家还账”的感觉。
第四十六章 交际
不管何茂财多么不舍,卖地的事已成定局。万亩良田,说着虽然好听,但是曹颙并不怎么留恋。有钱买地,传给后代子孙,是这个时代人们的局限性所致。
这些地,虽然能够值十来万两银子,但是每年庄子上的收益最好的年景也不过是六七千两,若是赶上雨水不顺,三四千两银子的时候也是有的。收益并不算丰厚,但是却在京畿,哪天引起康熙的关注来,前面曹家“举家还债”就成了笑话。因此,曹颙来后才会隐隐觉得不对劲。
曹颙看着何茂财剜肉似的心疼,心中也是感动。来庄子前,他曾派人私下调查过何家的家底,倒不是他性格多疑,而是奴大欺主、监守自盗的事情听得太多。
结果很是让人意外,何家两代人经营这个田庄,至今仍住着两进的院子,名下没有半亩良田。有人曾问过何茂财,为何不乘土地价格低时,买到自己名下一部分良田。何茂财回道:“这是老爷子再世时定下的规矩,怕我们做下人的,有了私心,疏忽了主家。”于是,一直到今日,何家只靠着曹家的月钱过活。
曹颙想了想道:“留下老祖宗最早陪嫁过来的十倾,再就近挑上等田留十倾,其他尽快卖了,价格低些也没有关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主家急用银钱。”
何茂财与原本房山那边庄子的管事都认识,知道府里卖地还亏空之事,见小主人说得肯定,知道没有转圜余地,怅怅地应下。
“留下的那十倾地,七倾划到你名下,三倾划到紫晶姑娘名下,这个手续要到衙门办得齐全。”曹颙说道。
“大爷,府里正是急用银钱的时候,老奴家这几十年来也赞了些银钱,这地就按市价折给老奴吧!”何茂财很是诚恳地说道。
曹颙摇了摇头:“不至于此,财叔为本家操劳半生,这点酬劳当收的。就是紫晶姑娘那三倾,也尽数托给财叔照看,往后的收益你与她三七分成。”
紫晶正好端着新蒸好的菜团子进来,插口说道:“奴婢要田做什么,大爷还是不要费这个事了!”
曹颙想到以后,心情有些沉重。不管怎样,到目前为止,历史的车轮仍按他后世所知那般转动。他心里叹了口气,道:“既然老太君将你托给我,我总要为你安排周全。前几日已经帮你脱籍,眼下再有了这三百亩地,往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好有个依仗。”
“大爷真是的,若是大爷回南边了,奴婢自然也没有留在京里的道理!”紫晶笑着嗔怪道。她以为曹颙所说的“不在”是回江宁,却不知另有其意。
曹颙笑笑,对何茂财却没有改口,只是又交代了,将来卖地的银钱分做三份,两份送到京中府邸的紫晶手中,一份留下来,等到无人注意时,悄悄将大小汤山那边有地热的荒山买下。
卖了良田买荒山,这不是败家子儿吗?何茂财听了,痛心疾首,想要再劝。
曹颙忙开口堵住他的话:“财叔放心,那几处荒山的进项绝不比良田差。另外,买下荒山后,就开荒种桃树吧!”
桃花林里泡温泉,曹颙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何茂财想要开口再说,曹颙已经摆摆手,打发他出去。老人家长吁短叹半日,还是遵从曹颙的吩咐,尽心卖地去。
乡下生活虽惬意,但还是略显单调。曹颙住了三日后,就带着紫晶等人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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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回府没多久,得了信的德特黑与阿济等人就赶了过来,闹闹哄哄的,都是嚷着做东要请客的。原来,康熙曾向傅尔丹询问过曹颙当值的详细情况,知道他这什侍卫中既有德特黑这样的彪悍勇士,又有纳兰容若的遗腹子,就发话尽数调到内班当差。虽不像曹颙那样在御前,但是比外班比起来已经是强出太多。
曹颙懒得换衣服去外面,就吩咐厨房那边置办上等席面,在家里招待这几位同僚。这几位虽为皇宫侍卫,但是昔日也受过不少权贵的气,对曹颙的遭遇亦是愤愤难平。只有纳兰富森,愧疚中带着几分担忧。
曹颙知道纳兰富森是因纳兰承平的缘故,外界不明真相,都以为曹颙是被纳兰承平拖累,被打个半死;而纳兰承平半点伤都没受的缘故,是因为他独自脱逃。
酒过三巡,纳兰富森起身,端起酒杯:“曹兄弟,累你至此,为兄实在愧疚,为兄厚颜替承平向你赔罪!”
曹颙忙起身:“富森大哥这是做什么?折杀兄弟了。外面的人尽是以讹传讹,那些话岂能相信。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承平兄有心上前救我,只是被几个无赖隔开而已。”
纳兰富森见曹颙丝毫没有怪罪,更是羞愧难安:“总归是承平的错,若是没有他招惹贵山在前,怎会惹出后面这些事来。”
曹颙又是一番劝慰,化解纳兰富森心结。在座的其他人,见曹颙行事如此大度,心中暗暗叹服。怨不得万岁爷对曹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