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阁-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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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位小哥正处在纠结万分的发育期。
待他系好了腰间的绸布衣带,转身——
哗啦!
巨响之后,似温似凉的水立时溅了他满头满身。他嘴角抽筋,睨着额发上成串坠落的水珠,恶狠狠地转了眼眸,双手叉腰旋身看去……
“吓!”
方宿秋给吓得不轻:一大团深红色的布料在浴桶中载沉载浮,布料中间有一只缀着乱七八糟的宝贝的、黑乎乎的球,并且还在飞快地左右甩动。
不对,那是脑袋!
方宿秋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在浴桶里的东西,浑身紧绷着抱紧木架,扣住了手边铜盆,以防这东西突然袭击。
“呼哈!”
一张嘴从黑球中破开来,接着是两只白生生的腕子从水中冲出,将蒙在球上的黑布抹开,露出一张白皙的女性脸庞。手儿再抹抹,一双极漂亮的杏眸也张开了。
方宿秋双眼瞪直,一瞬不瞬地瞄着桶中这女子:还好,五官是全的,没多个鼻子少个眼睛,也就是说这家伙并非妖怪……
“少爷,出什么事啦?”突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桶中的女子倏然转头向他看来,并且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嘘——
方宿秋憋红了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结巴着顺从指令:
“……没、没事!”
纳闷地推了推浴房的门,没推开,两名侍女面面相觑,面上浮出讪笑。
唉,八成是小少爷怕女眷**他的大好春光,把门闩给别上了。
“你们退下吧,待会本少爷自己回房!”又听小少爷在里头大声道。
一名侍女再度喷笑:“哟,小少爷,您难不成还担心着咱们冲进去把您给吃干抹净了?”
“少、少罗嗦!退下!”
侍女们终于决定放过他:“是,有什么事您就再叫我们,婢子退下啦!”
外间的响动终于归于一片平静,方宿秋才从门外转过头来。
桶中的女子正在努力整理满头七零八落的发饰,嘴里还嘟哝道:“就这么直白白得掉下来了……唉,长千金也不多说一声,害我呛了好多水……”
还好,是个说人话的。方宿秋心里登时有了底气,他小心往旁边横移一步……很好,没扑出来咬他。
“……喂,这位小哥,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让我觉得很伤自尊耶。”女子皱起两道弯弯秀眉,不满地伸出一条胳膊来,双手左右一错,将吸满洗澡水的袖摆拧干。
“你、你是什么人?”方宿秋抓着铜盆小声问。
女子拧干了两片袖摆,双手撑在桶边,使力——
“哇!你不要出来呀非礼勿视呀!”方宿秋赶紧抬手捂住双眼,任那只无辜的铜盆当当当摔落在地。
女子歪了歪脑袋,一脸莫名:“啊?”
“我我我爹说女人出浴男人不可以随便看啦!”方宿秋背转了身子,大声解释。
“哦,那你爹还算有点良心。”女子一面说着,一面从木桶中爬了出来。除了两片袖摆,身上湿透的衣裳已将地面弄得到处是水,方宿秋刚要转头来说什么,正见她捞起裙摆拧水,大大方方现出两条修长的纤腿。
于是他又哇呀呀转过头去了,脸庞充【=_=】血嘴里还一径叫道:“你、你这是要作甚!”
“唔?当然是拧衣服。”女子答得无比从容。
原、原来是拧衣服啊……方宿秋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又听这女子问:“敢问小哥,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唔,这里是赤国的骆城啦!”总算是个能答上来的问题,方宿秋松了口气。
身后倒是忽然静了下来。
等了一阵,方宿秋正要试着转过头去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就听见女子大声笑起来:
“哈哈哈哈!日食大爷诚不欺我,果然是骆城呀!”
第六十六章 乱七八糟的重生(4)
还想着用仙女下凡的造型飘下来,现在却是直接砸进了某位小哥的浴桶里。wWW!
真是毫无美感的空投啊。尉迟采一面腹诽一面解散了长发,用方宿秋递来的梳篦小心梳理起来。梳到发梢打结处,她稍稍用力,就听方宿秋给踩了尾巴似地哀叫一声:
“呀你别太使劲啊,这可是我从娘那儿借来的,小心弄坏了!”
“……你要对它有信心,这梳子很结实。”尉迟采悻悻地安抚道。
方宿秋又不知该怎样接话了,只好老实地坐在独凳上,埋头不敢看她。
唔,爹说盯着人家姑娘瞧,是很没教养的行为。
互通姓名后,尉迟采全然不理会他的拘谨,径自问:“小方呀,你几岁了?”
方宿秋偷偷扬眸瞄了一眼,又赶紧垂下睫毛:“十、十二……”
“哦呀,和天骄差不多的岁数呢。”
尉迟采低头微笑,看着发丝乖顺地躺在手心,胸中忽然觉着有些酸涩发堵。
原本以为是毒药的副作用……不过长千金曾告诉她,那种毒,早在她被日食大爷带回的时候,就已经解除了。
不错,她现在就是满状态复活。
沉默了许久,方宿秋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正要交代什么,又听她问:“小方,这里离帝都远吗?”
摸摸头,“帝都?我没去过呢,我爹说挺远的。”
“喔……”尉迟采仍是垂着眼帘,笑得格外浅淡。“挺远的啊……”
方宿秋壮着胆子打量了她一阵:“莫非,你不是赤国人?”
尉迟采微笑:“曾经不是……嘛,至于现在是不是,我也说不清。总之,是又回来了。”
回来了,还有许多任务等着她去完成。她眨眨眼,嘴角的弧度抑下一分:“我从前便住在帝都。”
“哦,那好远。”看了一阵,方宿秋忽然皱起眉头,嘟哝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你呐?”
闻言,尉迟采噗嗤一声笑了:“嘿嘿嘿,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泡妞的手段倒是够高杆。”
“泡妞?那是何物?”方宿秋严肃地问。
“就是调戏人家姑娘。”尉迟采指指自己,笑得十二分奸诈:“你不是说见过我嘛?我以前就常常听到类似的搭讪开头。”
方宿秋立马涨红了脸,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在调戏你,我说的是实话呀!”
“哦,见过我?在前世?”尉迟采放下梳篦,托腮坏笑。
“不是呀,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样子。”方宿秋抓抓脑袋,忽然眼中一亮,拍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就在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有人拿着你的画像来问过我!”就是那个裹着大氅身穿青衣的男人,错不了!
尉迟采眸底一动,张了张嘴似是要问什么,最后却并未开口。
或许,现在还不是回去找天骄的时候。难得降落在骆城,得把该做的事做了。
方宿秋不知从何处生来了八卦的劲头,兴奋道:“采姐姐,那个来找你的男人是谁呀?你的夫君?”
“我的夫君?……呼呼,如此说来,那孩子四处寻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尉迟采笑着点点头,“那个拿着我画像的人,长得什么样?”
“唔。很高大,脸也很俊,穿着石青色的大氅,彬彬有礼的模样……”
尉迟采略微一怔。
……不知为何,眼前如水般流过的人影与景象,是他。
方宿秋仰头回忆着那个青衣人的面貌,又想到画上疑似采姐姐的宫装女子,忽然问:“采姐姐,难道你是悄悄从皇宫里潜逃的宫女?”
尉迟采耸耸肩,撇嘴答道:“差不多吧,宫女。”就照顾天骄这一点而言,她的确与宫女没有区别。
方宿秋现出一副义愤的表情,握紧了拳头:“啊,你该不会是受了人欺负逃出来,现在那些人又要抓你回去?”
“……唔,算是。”被夜枭的人下毒差点没了小命,比受人欺负还惨吧。
方宿秋正要为她抱不平,忽见尉迟采神色一凛,指指门外。
果然,梆梆梆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男人的懒嗓:“小四儿,你睡了没?”
“啊、啊,是大哥呀,我还没睡呢!”
方宿秋一面应着,一面将尉迟采往床榻下的空格里塞。
“州府里来了人,爹让咱们四个去一趟二堂。”再敲两下,“动作快些。”
“来了来了!”将尉迟采的裙角踢进床榻下,方宿秋整整衣裳,故作镇定地走去开门。
尉迟采好不容易调顺了呼吸,扭过脑袋,就着床榻与地面的隔空向外看去。勉强能瞧见方宿秋的袍子下摆,所幸大门处和内室隔着一架多宝格和一片帘子,这栖身之所还算安全。
很快,又见方宿秋咚咚咚跑回来。他站在床前,似是正在穿外衣。尉迟采静静等了一阵,方宿秋忽地蹲下身子,假装提鞋子:
“别出来,待在这儿等我回来。”他用气声叮嘱。
尉迟采不敢吱声,便伸出一根指头来晃动两下,以示收到。
“小四儿,快些!”
“来了,大哥你别催嘛。”鞋子掉头离开。
尉迟采注意听着屋外的动静,直至传来合上门的吱呀声,脚步声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舒了口气。
这大半夜的,州府还派人来扰民?定是出了什么事。
思忖片刻,尉迟采决定待小方回来后,一定要向他问个究竟。
*****
“臣尉迟尚漳,不请自来,还望陛下予臣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尉迟尚漳垂眼拱手,向天骄躬身一揖。他仍穿着那日前来城西挡驾的官袍,这也就意味着——今晚天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赤帝对于昭仪失踪一事的最终解释。
天骄双眼一片黯然,过了许久才开口:“……尉迟卿平身。”
“尚漳,你这态度可吓到天骄了。”景帝在身后打趣似地笑道,“进来说话吧。”
天骄点点头,顺着景帝的话往下接:“来人,赐座!”
“不必了,臣站着便好。”尉迟尚漳抬手止住正要去搬凳子的宫人,视线重新回到天骄身上,鸦黑瞳孔里满载冷冽之色。
天骄不闪不避,正面对上他的眼神,切入主题:
“尉迟卿,在你看来,怎样的答复才算‘令人满意’?”
景帝坐在天骄身后的不远处,端着一脸饶有兴味的表情。
“臣已从少将军处听说了昭仪失踪一事的始末,臣并不会做奇怪的要求,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告诉臣,凶手是何人。”尉迟尚漳目不斜视,定定盯牢了面前的小陛下。
天骄默然片刻,摇头坦白:“朕不知。”
尉迟尚漳微笑道:“陛下,您认为这样的回答,能够使我尉迟一族信服吗?”
“朕没有其他答案。楚相业已派出人手寻找昭仪下落,或生活死,总会有最终的结果。”天骄负起双手,来自王者的贵气愈加迫人,“就是不知尉迟卿可有耐性等待。”
“陛下,尉迟家从不缺耐性。”尉迟尚漳略微颔首,口中低叹一息:“只是……有许多事,臣认为,已无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天骄眸子微眯,“尉迟卿,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陛下,臣与您、您的父皇,都有一些需要解释的疑问。”尉迟尚漳再拜,直起身时,视线却已投降后方端坐的景帝了:“允滦,首先请告诉我,你选择昭仪前去霜州的理由。”
天骄瞳中一缩,惊问:“你都已知晓了?……”
“是景帝陛下的授意,关于这一点,臣知晓。”尉迟尚漳眉心微皱,“但,理由为何?”
景帝两手一摊,露出无辜的神色:“你不是打算派你的侄女去霜州彻查当年尚澜的坠马案吗?我便顺从你的想法,让她去——”
“不是这样。”
尉迟尚漳一愣。开口的人,是小陛下。
景帝的眸底泛开大片异光:“哦?天骄,不是这样,又是怎样呢?”
“您告诉孩儿,不要让皇祖母失望。”天骄并未转身,只垂着头低声回答,“皇祖母的希望是什么?就是让昭仪死在霜州。”
景帝竟是笑了:“天骄,宛姬到底是你的皇祖母,你说这话有何凭据?”
天骄慢慢转过头,望向景帝:“孩儿亲耳所闻——皇祖母说,她要昭仪去了霜州便再也回不来。父皇,您以为这是何意?”
尉迟尚漳双眸晶亮:“陛下,此话当真是太祖妃所言?”
当真。只是……天骄喉中一哽,只觉鼻尖涌起一阵酸涩难当的泪意。
景帝凝视天骄的眼睛,瞳子下藏着意味深长的光晕,好似在说——
她是你的皇祖母。
在你的母后过世后,抚养你长大的女人。
除了她,你还能依赖谁?
“陛下,此话……”“不是。”
尉迟尚漳又是一愣。
天骄回过头来,面对这位尉迟家的宗主:
“朕会离开帝都,只是因为想去霜州玩耍,想缠着昭仪一道。朕不放心楚逢君,当初朕欲迎娶昭仪,他足足有一月称病不朝……其间意味,朕不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