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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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也叫天息山,这是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岭,构成了河南山区的绝大部分,占了汝州以南、南阳以北、庐氏以东、方城以北的广大空间。但真正的伏牛山主峰所在地,是在嵩县西南,分水岭便是流域远届一千三百五十余里的汝水的源头。
断肠崖九宫堡并不在伏牛山主峰附近,在西面三十余里,土名儿叫青狼儿。在黄土岭围绕之中,这座山十分古怪,竟然是花岗岩的堆极险俊奇蜂,间或黄黑的土岩层,生长着各种松柏古林,山石峥嵘、有些地方看去摇摇欲坠,险壁危崖星罗奇布。在这一带黄土山区中,这种怪山委实少见。
断肠崖,在奇狼山的北面,是一座经常碎石滚坠,只有荒草葛条而无树林的三十余丈高绝崖,象一座屏风,绵延十几里,曲折重叠犬牙交错,崖下猿猴不敢留,只消踏在一块基部松动的岩石上,便会坠下危崖种骨粉身,所以叫做断肠崖。
断肠崖是青狼山的山麓,上面是怪石森列的山蜂,崖上山腹之间,建了一座江湖中大名赫赫的九宫堡,是绿林盟主黑旗令主的基业所在地。背靠奇峰,下有委延曲折半环形围绕的断肠崖,只有两侧的路可通,路上建了险要的隘堡,除了飞鸟,不可能不经隘堡而进入九宫堡中,一代绿林霸主的基业,果然胜似金城银池。
九宫堡,顾名思意,便知是九座奇怪建筑构成的堡寨,更由于依山而筑高下参差,一眼看出是道家九宫而非明堂九宫,必定是暗含生克机关密布的虎穴龙潭。外围三丈六尺高的堡墙全是巨石所垒造,墙头更建了短路和暗堡,短墙的标准长度是三丈高一丈,暗堡更高些,远远望去,比古代的城堡更雄伟更神气。
除了两端建了堡门各一座之外,离断肠崖一面,建了一座故楼式的高大建筑,堡墙下方辟了一个小洞,小洞前是一片宽约五亩大小的乱石草堆,两侧被堡墙所截断,而这一段堡墙却高有五丈,打磨得光滑如镜。这片荒草乱石墙,便是处决人犯的刑场,将人剥光从小洞中推出,让十余只大青狼追逐死囚,死囚那爬不上堡墙,除了跌下崖粉身碎骨之外,便是做了大青狼的食物,即使能击退狼群,也会活活地饿死。三十年来,这里处决了上千名江湖好汉,包括黑白道的英雄豪杰,从未有人活着离去过,那座故楼,便是观刑楼,也称赏景楼,坐在楼上,不但可以看到右左堡门的进路,也可看到二十里外的起伏山峦。人马向这里接近,无所遁影,黑旗令主建筑这座九宫堡,花去了十年岁月,对这处绝地极为自豪满意,自认为是媲美白头山炼狱谷的得意杰作。这座山之所以叫做断肠崖,原因在此,几乎没有一天闲着,甚至一天中先后处决了十名江湖好汉和肉票。
由于黑旗令主不在附近做案,而且沿途是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古森林中虎狼成群,官府的政令难及,山区外因,又有不少名明是良民暗是爪牙的村寨关卫,官府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度大名鼎赫的小城堡存在,即使知道,也不敢前来在虎口边取毛。
南往九宫堡,有两条路可达,一是从汝州嵩县入山,称为东道。另一条走洛河河谷,经永宁县入山,称北道。往西,是外方山和熊耳山,没有通行的道路,全是无尽的峰峦高远古森林,虎狼出没,是禽兽的天下。
这天,一个穿一身蓝的人出永宁南门走入山的古径,骑了一匹壮马,另外牵了一匹带行囊。他是新近从陕西打道河南的亡命客蔡文昌,终于直捣黑旗令主的虎穴了。
黑旗令主不在堡中,正接到信息从嵩县往上赶,半月来,亡命客重出江湖大为报复的消息,已飞快地向江湖每一角落轰传,黑旗令主在许州接到急报,星夜向回赶,并发出十万火急的绿林箭,调动他的爪牙和召集朋友。
九宫堡中,三位无敌高手只有黑狐令狐超在家。银剑孤星远在湖广,阴魂韩滔在黑旗令身旁。来着不善,善者不来;亡命客在陕西已放出了要到九宫堡的消息,阴魂韩滔当然不敢大意,一面飞骑召集各在绿林前来助阵,一面加强九宫堡的警备。二十年来,九宫堡第一次如临大敌,也第一次有人公然入侵。二十年之前,九宫堡兴起江湖的十年中,黑旗令主以雄才大略君临江湖,以武力做后盾,以和平为面子,声势如日中天,恩威并施降伏黑白道群雄,登上了黑道盟主的宝座。九宫堡在那段日子里,经过了无数次凶险悲惨的考验,依然站立不遥在群雄的鲜血死骨堆积下,更为坚强更为雄伟。经过无数次的热烈血战后,黑旗今主的盟主宝座益加稳固,九宫堡正在进入平宁的境界,没有人再敢前来送死,名震江湖。
谁会想到平宁二十年的九宫堡,今天会有胆大包天的人单人独剑前来讨野火?谁又料到来人会先行放出消息再堂而皇之进侵?即使是武林五大门派的掌门联手,也不敢如此狂妄,让人难以置信。
信不信是一回事,亡命客确是来了。从陕西到河南,所经处血星和火随之,他从不隐名埋姓,公然单人只剑昂然而来。
从宜阳到永宁途中,不少江湖人连续不断,纷向九宫堡赶,助拳和看热闹的人多得是。
但这些人谁也不敢招惹亡命客,对亡命客有顾虑。
进入了山区,已经是近午时分,他吃了些干粮,继续上路,沿一条小径向南去。这条小径并非秘道,任何一个江湖人皆知道从这儿可以直抵断肠崖九宫堡。假使事前能和山口的接待站联络—下,还可以获得护送及领路的人,九宫堡不是怕事的山林小贼,任何人都敢于接待,只除了官兵和巡检司派来的鹰爪孙。
文昌一人两骑,泰然南行,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恐惧畏怕的神容。经过两年多的隐修苦炼,无极气功已更上一层楼,突破最艰难的高原境界,走入日渐趋化的境地,这以后,便是求精求绝的很长历程。目下,如果不是神刃,决无法攻破他的无极气功,一般武林中专破内家气功的兵刃暗器,在他身上已不发生作用了。当然他也有缺惜的后悔,在未运功护身时,或者不幸被人攻中双目,他同样会受伤的,任何奇功也会有这种可惜,唯一可以弥补可惜的,是超人的警觉心和神速的反应力。假使双目能被人打中,大概除了白痴之外,是不可能的事。
这次重出江湖,他不但记有雪耻复仇的心念,也兴起了纵横天下的信念,他必须先建立自己的基业,不希望一辈子做亡命客。从前在西安府,他就试过,几天之内便瓦解冰消,被黑旗令主的爪牙银剑孤星所毁,如果没有蛇魔丹士和黑魅及时赶到,他和黑铁塔早已成了枯骨了,怎会有今天?这次再建基业,黑旗令主的九宫堡最为理想,夺为已有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也知道九宫堡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城高堡深不易得手,但他并不急在一时,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他等得及。
为了实现他早年打入龙驹寨下流社会时的野心,在第二次重现江湖时便进行结交朋友,象五丁神,汉江秃蛟,岷江之鳖,翻江虎鲨等等,他都概然结交,可知他幼时利用下层社会巩固他日后地位的雄心壮志,已经正在放花结果了。在江湖上想出人头地,一家寡人绝成不了大事,没有基础没有人跑腿卖命,一辈子除了被人群起而攻做一个亡命客之外,一切免谈。
他在做长远的打算,必须用十年二十年,或者需用毕生的精力从事,他深具自信,他决定必须办到。首先,他要广结朋友,恩威并施,然后除去当年和他为难取他的性命的宇内高手,再夺取黑旗令主的九宫堡,或者武林无尽谷作为基业,在未达到雄霸江湖横行天下的目标之前,其他皆用不着想,甚至炼狱谷的方小娟,成都的施姑娘,君山的白衣龙女,他都一一置诸于脑后了。
从前,他被黑旗令主,七幻道,冷蝎高飞等等所谓宇内十三怪物,逼得旦夕在生死存亡中挣扎,恨重如山,这次如不先处去这些狗东西,怎消得下当年饱受凌辱的怨毒恶气?仇恨会让人疯狂,如果不疯狂,那是因为无法报复的缘故,一旦有了报复的功力,仇恨之火自会逼使他疯狂。目前,机会来了,两年多的苦练,他已有自信,自己已抓住了复仇的刀把,该挥出刀刃了。
他不知死毒是否已经被排出体外,但目下修为的进境,已使他丝毫不放在心上,经过四年岁月,身上己无异状,还用得着担心?
他泰然策马徐徐赶路,进入群峰起落人烟不见的山区腹地了。
身后,蹄声如雷,二十只壮马在只容一骑的山中小径狂跑,尘土滚滚,山谷回声震耳。
不长时间,双方接近了。
这是一处小山谷,两侧山坡上丛林漫布,一条小河流在路边轻轻细流。前面,小径向上盘升,升至两山的鞍部然后下降,看不见山那边的情况,山风呼呼,青叶飞舞,野草已经在枯黄,秋深了。
文昌不理身后的事,两匹马不徐不慢缓缓而行。身后,马群到了,蹄声如雷,第一匹壮马上,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精壮中年人,青巾缠头,青劲装,背系长剑,同时系了一支外有红绸旗套的小旗。粗眉大眼,勾鼻薄唇,山羊胡已泛灰黑,看去强壮而阴沉。马是野马,骑术更好,以狂风暴风似的声势向前冲,接近至十丈内,并不以前面有马儿阻道而慢下坐骑,反而沉声大叫:“让路,避过一旁。”
文昌不理他,也懒得转头,裂石穿云的歌声突扬:“铁拳如电,剑上光冷,厉剑海,闯刀山……”中年人大吃一惊,举起马鞭大吼叫:“慢!”
马继续向前冲,冲至文昌后面马匹的后部方刹住蹄。后面二十余骑,也一一勒住坐骑,蹄声渐止,尘埃涛祷。
“叱咤风云呀,英雄气短……”文昌继续往下唱他的亡命之歌,毫不理会后面的二十余名绿林好汉。
中年人大概他听见了亡命客的传闻,原先驱马猛跑目中无人的杰傲豪气消失了很多,勒住马大叫道,“喂,前面是谁……”文昌没回面,大声说:“你管我是谁?废话,你想攀亲家?有大姑娘么?”
中年人气往上冲,一声厉叫,驱马前冲,马鞭高举,要将文昌驮包裹的马迫出路边小河。
文昌转面冷笑一声,喊道:“你敢!除非你小子不要命。”
中年人被文昌冷静的神情,以及步步逼人的话锋所镇住,二十余名高手都是了不起的有名人物,对方只有孤家寡人一个,竟敢口出不文之语,可知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由他不惊,恶焰消去不少,马鞭在半空中停住了,怪眼一翻,问:“阁下尊姓大名?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文昌冷冷一笑,歪歪口说:“尊人高姓大名?你又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中年人突然翻手抽出背上的旗子,迎风一展。那是一只红字令旗,是九宫堡五面红字旗之一,在绿林中地位极高,在江湖声威所至,人人听命。红字旗展出,大吼道:“黑令中天,威镇宇内,红字令北字旗主太行山擎天一剑童威。亮万。”
文昌呵呵大笑,笑完说:“童寨主,速收起那支追苍蝇的旗子,鬼叫什么?大爷耳朵又没聋,叫得那么大声干啥?我,亡命客荣文昌。你,来得正好。呵呵呵……”在狂笑中,文昌滑下马背,将牵马绳挂在路边树干上,泰然从容向擎天—剑迎来。
他报了名号,十余名大汉吃了一惊,不等招呼,纷纷下了马背,抽出鞍边的兵器佩上,向前急进,在两侧雁翼展去,面容都有点紧张。
擎天一剑先是一楞,略一打量,冷笑一声跃下马背,将坐骑迫去往前迎来,不屑地说:“久闻尊驾的大名,如雷贯耳,只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宇内高人,原来是这么一个毛孩子。
耳闻不如目见,传闻失实,委实令在下失望。不过,阁下的狂妄之气倒也令在下佩服。小辈,举剑上。令主用十万火急的绿林帖小题大做,不过太重视阁下了。你上吧!童某今天要为令主分优,活捉你示众断肠崖。”
文昌沉着地向前徐迎,轻笑道:“听说你是北地武林第一剑,剑上造旨艺压九宫堡三大高手,平时与令主兄弟相称,为九宫堡出尽死力,在下遵命上,看看大名游江湖的擎天—剑是否浪得虚名。”
两人在八尺外站住了,文昌的剑系在腰上,擎天—剑的剑系在背上,在背上不妨碍身法的移动。
“举剑!”擎天一剑傲然冷叫。
文昌谈淡一笑,手徐徐伸向剑把,但一触剑把,却光芒突现,奇快无比,光芒已射向擎天一剑的胸口,一静一动之间,差异太大,出奇地迫近了对方身前。
擎天一剑认为文昌年纪太轻,大意了,手刚接触剑把,彻骨剑气和触目光芒已经要接体。他心向下一沉,大吃一炼,百忙中向后一退,退出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