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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问镜-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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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慈本能地打开照神图,想弄明白温管事要去哪儿,可是心念方一接触,他便看到,一片扭曲的雾霾将包括他在内的中央区域都给遮蔽掉。

  有步虚强者到了。

  余慈眉头微皱,开始调换视角,在心内虚空铺开的照神图,中央区域的色泽一下子变得昏暗,附近许多地方再不能变化视角,只能从单一的角度观察环境,不免多了许多盲点,整体感觉就像是有根无形的钉子,把照神图给钉死当场。这就是步虚强者的影响!

  还好,作为重点关注对象,温管事所到之处,色彩也有所恢复,让余慈得以较清楚地观察。

  当前温管事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在无尘坊展厅范围之外,也不在百川坊,让人见识到,这处黑市所在的宽阔地盘。蓦地,从温管事的视角中,见到有一行人走过来,温管事倏地一震,三步赶做两步,直迎上去,刚刚不卑不亢的气度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贺五爷……”

  只叫了个称呼,温管事就说不下去。那个贺五爷身量中等,却是粗壮有力,全身上下都似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面容粗犷,尤其那对眼睛,冷森森地透着碧光,看人一眼,就有夺魂慑魄之力。温管事就是被他目光所慑,后半截话才吐不出来。

  此人就是那个步虚强者,但却不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真正吸人眼球。是他身边那位,

  那是一位老人。

  由于修行能够延缓衰老,以及更直接的严酷环境,修行界想找见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物还挺有难度的,便是当年的于舟,就算寿元将近,肉身也保持了相当的活力,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真要说肉身撑不住劲儿的,当年的屠独算一个,不过那位颇有自知之明,肉身临近朽坏的时候,就以阴神出游,总算还能行动自如。而贺五爷旁边这位,则是老朽到了一个境界了。

  此人高不过五尺,脸上的皱纹足以夹死苍蝇,露出衣外的皮肤干枯得便如朽木一般,躬着腰背,仍穿一身灰色的拖地长袍,让人怀疑是不是他走得快一点儿,就能把自个儿绊倒。

  又是一个攻不破驻形关的可怜人,大概辈份很高吧,那个贺五爷对他相当看重来着,有意压低了步速,慢慢走来。

  余慈曾经这么想过,但这修为……呃,通神上阶?

  这两人后面还有六人,都是跟班的角色,但实力一点儿都不弱。从照神图上看,起码都是还丹修为,气势精悍,相当了得。

  这还是修行界中,最荒芜落后的北荒吗?余慈在阴窟城这两天,光是见到的还丹修士数目,就大有赶超离尘宗山门的势头,这让他很不习惯。

  “那是你孤陋寡闻。”

  今天一直没有说话的影鬼忽然开口,例行先刺他一记,才道:“散修和大中型宗门的差距固然是全方位的,但结丹本身龙虎交汇,定鼎枢机,没有上品丹诀也能凑活,还丹境界上,其实不是那种天壤之别,真正的分水岭,是步虚之术的有无。所以,你别因为在离尘宗学了两手,就目无余子,否则有你哭的时候。

  “当然,丹诀质量也很重要,宗门里出来的,和这些人交手,要么是凭借更深厚的道基,以势夺人;要么就是用出宗门玄奥手段,比拼效率,如此而已。”

  对影鬼的讥嘲,余慈并不在意,只是奇道:“怎么有心情出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没有,古里古怪的有一个……”

  在余慈没有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影鬼是能够通过心内虚空看到照神图的,它盯着图上这一行人看了很久,方道:

  “那个风吹就倒的,走的不是寻常路数。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历,你小心些。”

  “总不是针对我的。”余慈虽然被大椎堂硬栽了个什么身份,但已经知道那边动机不纯,且已胎死腹中,也就不再关心,现在也是一样。

  此时,温管事已将贺五爷一行人迎入了某个岩室内,里面已经备好了茶水灵果等,不过这些人都没有享用。他们走路的时候就在说话,此时话题仍在继续。

  “那厮奸狡贼滑,实在可恨。”

  贺五爷嗓门宏亮,说话时震得案几上的茶杯都在跳,但也就是表达个意思,话中不带什么情绪,余慈感觉着,他是在对某些人施加压力。

  老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下,真像是个老树根撑了幅灰布定在那里,全无反应,气氛一时间就有些僵滞。

  温管事是个玲珑心,见不是头,虽然“人微言轻”,也一咬牙顶了上去:“昨天大椎堂似乎有消息……”

  “大椎堂?”

  贺五爷找到了台阶下,当即冷笑一声:“他们那边就是个笑话,北边多少人在那儿盯着,他们嘴皮子一动,阿猫阿狗也成了灵犀散人了?唐禾也是个人物,手下却有许多不堪!”

  温管事便没有再说,倒是远方的“阿猫阿狗”算是见识到了北荒传递信息的速度,对自家的新绰号,也颇有些无奈。

  这时候,岩室内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显或隐晦,都盯在了那个老人脸上,形成一个无形的压力大网,换个心志稍次的,早就撑不住劲了,老人却稳稳坐着,真像是扎根在这儿了。

  贺五爷眉头慢慢锁死,但出于某种考虑,仍不敢过份强逼。

  室内又沉默片刻,那老人终于有所动作,他伸出一只手,五指自然弯曲,从中滑落出一个萤火虫似的小东西,在室内绕行,忽左忽右,像是蜜蜂舞蹈一般。

  看到这一幕,贺五爷眉头展开,使了个眼色,温管事早有准备,轻轻一跺脚,室内光影流动,竟是在案几上凝成了一片高低错落的影像,细看去,正是这片在地底深处开凿出的“三家坊”区域全景图。

  远处余慈倒是吃了一惊,乍一看,这玩意儿和照神图很像呢。北荒这地方,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真不少。

  “萤火虫”稍稍一滞,落在了影像上某个位置。

  “百川坊?”

  贺五爷转脸盯住老人:“然后呢?”

  这时,老人终于张开干瘪的嘴巴,缓缓道:“灵巫之术并非万能,甚至可说是一无是处,也惟有与天地精灵沟通这一桩本事。那人应是已经知道这种手段,每每先到人气旺盛的繁华之地,削弱天地精灵的感应,然后远遁,咳……”

  他蓦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不过贺五爷已经听到他的弦外之音,而且并不怎么吃惊:

  “灵巫的意思是,我们这边有他的耳目?”

  温管事很伶俐地上前帮老人顺气,又侍候着他就着茶水,服下一颗药丸,待咳嗽稍止,老人才道:

  “贺五爷应有自己的判断,我这不入流的手段,也只是做个参考……唔?”

  “怎地,捉到了?”

  贺五爷一直关注老人反应,见他有些惊讶的样子,立时动问。老人却是摇头,四面扫了一眼,道:“大概是无尘坊陈列的法器灵材过多吧,刚刚一直有些干扰……”

  远方,余慈身上陡地一震,立时掐断对照神图的心念联系。前一刻,他植入老人脑宫的神意星芒,竟被某种难以测度的力量推挤出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影鬼倒是挺淡定的:“原来是灵巫,传说中不畏天地,却可借天地灵秀;不敬神主,却可与神主沟通。那个将死之人不知是借了哪路神灵之力,这时候,还是不要窥探得好。”

  余慈深以为然。

  ***********

  时间是在外间天地的深夜,按照自然作息规律,这是休息修炼的时段,街上人流变得稀少,便是南海街上、城中最繁华的商业地带,也有大半铺子关了门,只有留守伙计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街上算是难得有一份安静。

  不过,有些人注定是不会休息的。

  沈婉刚刚与卧病在座的郭掌柜交接完毕,心潮并不平静,她缓步走在店铺后的院落小径上,目标是后面的库房。

  前些时日,尚未正式交接,她为了打开局面,动用关系从本部调运的一船贵重货物便被阴山派劫去,为此,她不得不以身涉险,凭借口舌之利,还有一些运气,从那个凶人浑燎手中将货物赌回。虽是有惊无险,但从此事上,她也见识到了所面临的糟糕局面。

  照这么下去,铺面关张、随心阁名声大损、失去阁中耆老信任,一件件事情似乎都顺理成章,这就是她为了所谓“野心”,要付出的代价吗?

  沈婉并不沮丧,只是感伤。

  这种心情下,女修到了库房前面。下一刻,她看到了,库房周围她亲手布设的封禁,分明已经松动。

  第十四章 灵犀

  沈婉站在庭院中错杂的阴影中,第一反应不是去查验,而是转身向回走。

  她从来都不是强力的战斗者,面对能够轻松潜入封禁严密的库房、不知底细的对手,直闯过去,大概是最愚蠢的选择。

  现在,她除了身家性命之外,也再没有别的资本了。

  半刻钟后,沈婉和她的护卫,还有在此雇佣的两名护院一起返回,一番准备之后,抢入库房,但此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狼籍,窃贼早已经远走高飞。

  沈婉盯着损失惨重的库存,久久不语,她的护卫嘴里嘟哝着什么,在库房里绕圈儿,至于那两个有着“护院”职责的修士,对视一眼后,都是摇头,已经下了决心。

  “什么,你们要走!”

  护卫的嗓音近乎尖锐,他盯着两个脸上讪讪的护院,算得上俊秀的脸孔已经扭曲了,眼中更要喷出火来:“库房里刚刚失窃,你们就要甩手不干,落井下石也不是你们这样儿的吧!等等,莫不是你们……”

  “沈良!”

  在自家护卫说出蠢话之前,沈婉制止了他,轻轻摇头:“不过是场生意,买卖自愿,是走是留,何必多言?”

  这话是两个护院比较爱听的,他们受雇于随心阁,原本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十分惬意,哪想到这段时间风云突变,随心阁处处受制于人,生意一落千丈,让人措手不及。北荒是个很现实的地方,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离开,他们早就心中动摇,如今只是下了决心而已。

  或许这行为不地道,但既然在北荒,风气如此,也就无所谓了。而且他们也有底气这么做,两个一个是还丹初阶,一个是通神上阶,联起手来,以沈婉沈良二人,未必能压制得住。

  奴大欺主,就是这么个道理。

  两个护院终究还是离开了,近段时间的薪俸被扣下,但相对于他们失职造成的损失,实在是九牛一毛。

  沈婉一语不发,自顾自地清点一片狼籍的库房,统计失窃造成的损失。沈良跟在她后面,看着混乱的库房,便有些发憷:“这个,阿姐,咱们这回是不是要糟?”

  沈良其实是沈婉的族弟,关系相当好来着,也因此在沈婉失势之时,还能随行左右,但他一直在埋头修行,在为人处事上就缺许多功课。

  沈婉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经由浑燎那回,真正贵重的东西,还是随身放着,这里的东西,都是那些大件物品,任窃贼的储物戒指再怎么不凡,也带不走多少。”

  “那就好!”沈良长出口气,真是一个很好哄的年青人——仅就心理年龄而言。

  沈婉并没有表面上所显示得那么乐观,她非常明白,在北荒,生意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损益、货源之类。如果她不能尽快找出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她也只能在不久的将来黯然收场,然后永无出头之日。

  她怎能甘心?

  **********

  当沈婉在为日后的前途伤神的时候,余慈也因为与之相关的某件事挠头。

  他原本是在做晚课,处于深度入定状态,可影鬼突然将他唤醒,将城中一出好戏指给他看。所指正是沈婉那边的失窃案,而且过程上要完整得多。

  “这家伙,打的究竟是什么鬼主意?”

  自从那日“旁听”了灵巫与贺五爷的对话后,余慈就对那个撒粉后逃遁的人留了心。虽说神意星芒未能成功深植,六个时辰后就消失掉了,可现在余慈有一个不眠不休的“搭档”在,让影鬼始终留一份心思在照神图上,用最笨守株待兔的法子,终于还是把那位等了来。

  余慈几乎可以肯定这一位的身份,这个引动北地混乱的“大人物”,在照神图的映照下,一举一动都清楚明白。

  余慈几乎是看着他把库房内价值不菲的宝物弄散了一地,确实有一个窃贼光顾的样子。可事实上,这家伙的目的非常明确,刚一踏入库房,便从那如山的货物中翻找出一样东西,贴身收好,似乎早就知道这玩意儿放在何处。

  至于后面的动作,只是个障眼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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