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4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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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傻,也许世上很多宗师人物,掌握此法,但就是四大门阀,怕也无法轻易做到让区区一个还丹上阶,随时随地发动的地步。
他让蒙面女修这一手给惊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在眼皮子底下,让一个重伤垂死的人逃走,和重重挨了一耳光也没什么区别。
情绪流过,戾气充斥胸膛,此时虽是四面人声涌动,他也没有回避的意思了,看蒙面女修,锁了气机,他切齿而笑,随即发力前冲。
朱文英面对赤条条冲过来的凶戾大汉,毫无惧意,只一晃,另一杆标枪入手,却不急着投掷,持在手中,蓄势待发。
可也在此时,耳边听得一声低叱:
“回去!”
伴着叱音,穷奇和朱文英都是一怔。便在此时,虚空中暗影倏闪,朱文英面上一凉,蒙面巾已化成飞灰,显露本来面目,至于穷奇,则是被人硬按下去,斜栽进下方的花池里,沾了一身淤泥。
受到如此对待,穷奇竟是哼都没哼一声,只是在水中重重一击,溅起大片水花,权做撒气之用。
蒙面巾已被揭去,朱文英倒是没有再徒劳遮住面孔什么的,只是将防御的架势摆得更紧,盯着那突然现身的美妇人。
这是花娘子。
混乱之后,该来终于都来了。余慈本是不紧不慢地和白莲一起出来看风景,但见到半空中那已经不再遮掩面目的女修,脸上便是剧变。
“怎么回事?”
远远听到声息,扭头又看见余慈那真切无比的惊怒表情,朱文英不屑回答,虽是如此,双方的态度却是遥空配合得天衣无缝。
有这个就好说了,花娘子会因为一个垂死奴仆的去留,直接撕破脸吗?纵然这奴仆后面牵扯到几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余慈期待花娘子的反应。
不过,在此之前,于情于理,他都要先摆明一个态度,瞬间的惊怒之后,他又恢复了冷脸:“有误会?”
没人答他,包括朱文英也是如此。如此态度,明眼人一看,就不是正常的主仆关系。
此时四面遁光将至,花娘子却是璨然一笑,先一步飞下来,朱文英紧随其后,都到了余慈这边。
花娘子笑盈盈地询问:“九烟大师,这一位……”
“文英是我结识的一位前辈,赠来的家人,性情是极好的。”
以九烟的性格,势必不会说出太软的话,余慈点到为止,很好地表现出一个不知情,但本能护短的态度。也多亏当前穷奇被花娘子勒令隐身,否则一来二去,真可能杠上。
花娘子仍是笑吟吟的,见不出什么怒色:“如此标致的美人儿,性情自不会差了。不过刚刚这事儿……”
她似乎怕余慈不知究竟,三言两句将事情经过道出,随后声音又压低了些:“九烟大师这两日一直尽心竭力,与白莲师妹炼制香料,当是不知,事涉之人,正是我说过的,宝蕴的弟弟或情郎……”
这里挑拨离间的味道就很浓了,所以话里露出的不是心思,而是态度。
余慈很好地做出反应,一惊扭头,低喝道:“文英?”
朱文英不会拆他的台,但也懒得做戏,保持端正的站姿,一语不发。
余慈就顺水推舟,维持着冷脸,转向花娘子道:“这事儿我回去会查个明白……告辞!”
他一供手,拂袖而去,干脆利落,朱文英自然跟在他后面。花娘子也未阻挡,稍一欠身,任他离开。
见二人身影不见,花娘子纤长的手指在自家朱唇上轻点,觉得很有趣儿:“明明都要过关了,这人怎地又多了嫌疑?虚空挪移之术……还是以符箓发动,白莲师妹,你可知是哪一家?”
白莲保持沉默,但微蹙的眉心,显出她也在思考。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挪移之术 根脚之疑(下)
所谓玄门精于符,魔门精于术,释教精于咒,儒宗精于意,虽不能说是铁律,但也具有普遍性。 沉吟片刻,花娘子见飞来的修士越来越多,不得不暂时中止思路,用出她八面玲珑的本事,前去安抚,
这事儿没说的,肯定要先吃个闷亏,否则就是和九烟撕破脸,那样可没有半点儿好处。
白莲不适合在这种场面出现,就先回了丹室,不过并没有继续研究如何制香,而是考虑今日之事。但也就是小半个时辰后,花娘子闯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有线索了。”
花娘子唇角微翘,心情倒还不错。她在外面招呼,也不是白做的,正好趁着人多嘴杂,收集信息。在华严城,只要她有心,什么消息打探不出来?
“长青门里传出,那文英确是四天前刚到城中,自己找上门去,甘愿为婢。她投掷标枪这手,相当有趣儿,有人曾在北方四城见过,印象深刻。那是一个叫重器门的门派……记得么?”
“重器门?”三个字在白莲唇齿间流动,这个名字,花娘子曾经提过一回。
“近十年冒出来的,风头最劲的新兴堂口,招兵买马非常严格,但凡加入,都会赠予一套符纹重甲,主要势力范围在无拓城一带,与天夺宗不甚友善。其门中有一种多人同使的符阵,其功能就是中短距离虚空挪移。”
花娘子在北荒多年,对此地的大势,了若指掌,但在千千万万个堂口中,她能注意到重器门,却是因为别的缘故:“重器门曾参与剑园之事,其门主更是直趋界河源头,据说是一直坚持到最后,但具体的消息,离尘宗把得很严。”
白莲不说话,等着花娘子后面的消息——她深知这一位的性情,若不是弄得周详,又怎会说出来?
果然,花娘子笑道:“重器门中,有一位女修,常年着软甲,戴雷公脸面具,为门主亲卫,精于符箓,名字便是文英。而此人,几日前曾经进出过丰都城的圆光阁。”
圆光阁如今是谁的落脚地,白莲自然知道。
花娘子也没讲完:“圆光阁那里,湛水澄早就离开,如今那里不过是她的一个侍婢,据说是专门等着九烟出关。嗯,我有没有说过,九烟和湛水澄的交情……至于湛水澄,在北荒地界,停留过两个地方,一个是丰都城,另一个,就是无拓城!”
湛水澄,蕊珠宫。
室里一时静下,良久,白莲终于开口,声音轻淡,话题却是远去万里:
“菩萨和罗刹神主都曾言道,太玄魔母是十数劫以来,最解悟天道教化之人,所择弟子如羽清玄、湛水澄都是天纵之资,惊世之才。与蕊珠宫冲突,若不是因缘巧合,早埋一颗棋子,当年恐怕就让羽清玄就势登入地仙境界,遂了太玄魔母的心意。如今羽清玄伤势将愈,便是大劫法,也能有地仙的威胁。”
花娘子脸上一贯恣意的笑容收敛:“菩萨法眼无差。”
白莲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事涉蕊珠宫,我们不能用力太过。”
“若是能在九烟下点儿功夫,就像当年在蕊珠宫……也不错的样子啊?”
“九烟非常人。”
“能让湛水澄另眼相看的,怎么也不是凡人。师妹觉得如何?”
白莲不答,反问回去:“师姐怎么想?”
“不外乎七情六欲。”
花娘子逐一屈起纤指:“他不要香料配方,这两日对制香也不甚痴迷;没有要步虚术,可能是自有准备,也可能是看不上眼,这个可以尝试;至于玄真凝虚丹,虽然他是收了,可看这几日,他也不像是真正寿元将尽的样子。你那边如何?”
“不见得有什么**,倒是忌惮戒备的心思居多……也太多了。”
“哦?”
花娘子知道,白莲天资独具,又由大黑天佛母菩萨亲传“无垢莲华”法门,曰“生于污泥中,妙开洁净花”,修炼到极处,但凡是针对她的一切微毫念头,都瞒不过她的感应。
白莲如此说,自然是能信得过的。
“他对你的戒心很重……莫不是心里有鬼吧。”
花娘子笑吟吟道了一句。若九烟是这般态度,想要拉拢就比较困难了。概因她们这边能给的,蕊珠宫一样能给,当然,也不是不能做,只是付出的代价,未必值得。
相比之下,倒是另一位,更惹人关注:
“那陆素华前日回绝了师妹的面议之请,此时却是在哪儿?”
北荒之事,不过枝节尔。教中大事,解决的根子,还是在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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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错。”
余慈对朱文英的应变能力、决断力都很满意。能想到用虚空挪移之术,先一步将万全送回,更是心思缜密,准备周详。
万全还在昏迷中,看上去奄奄一息,宝蕴见此,全然忘了一切,扑上去察看,余慈很清楚,那天河祈禳咒,已经快被万全用到了骨子里,虽然以其修为,还远远引不动天上星力,但在余慈的许可下,他却能借助承启天中转,所以,小伙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性命之危。
倒是余慈这边,必须要调整心态了。
他必须要小心,不只是小心移南园那边,更要小心陆素华。
将宝蕴、万全这两个敏感人物抢在手里,就是个纯洁无瑕的婴儿都要被怀疑,遑论是他?
将两人接来,就要有给陆青做挡箭牌的觉悟。
这时,宝蕴或是见万全昏迷太久,心下惶恐,忽地跪行过来,拽着了他的裤脚:“烟爷,请您救他一救。”
余慈还是首度见她如此不顾尊严,伏低做小,可心中只有苦笑:
救谁?且不说如何去救,救了万全,你的性命还要不要?
这话自然不会说出来,但余慈还真要感谢宝蕴,给他一个机会。又看了眼朱文英,现在是透露讯息的时候了:“这段时间你且小心些,折磨这两人的魔头,可不是好相与的。”
朱文英用奇怪的眼神回敬:“魔头?”
一语既罢,她忽地醒悟,面色转为严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长驱直入 利刃剖心(上)
朱文英还待询问细节,旁边宝蕴却是讶然抬头。
见她表情,余慈心里咯噔一下,宝蕴可是还被他瞒着,在其心中,他大概就是一个好色但心肠还好,且不知内情的人物。可他说得顺口,竟是忘了这一茬儿。
宝蕴绝对是个聪明的人物,她越想越不对劲儿:“你……”
“吱呀。”
忽来一声门响,余慈正待扭脸,陡地悸然。
除了这个房间,独院中别的地方都非常安静,安静得令人心里发凉。那是因元神真性显化而愈发敏锐的生灵本能,将尖锐的寒意送到心头。
情绪有着莫名的感染力,室内忽地安静下来,人们看着一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话音随即响起:
“你……知道我?”
在看到来人面目之际,余慈脑中陡然间一片空白。
虽说很快清醒,但这时候,他已经本能地做出了防御的架势,旁边朱文英也是如此,手中标枪出现,横在胸前。
如此的战斗本能,放在平日值得嘉许,可当前,这绝对是一个不聪明的举动。
近距离面对一位长生真人,招架何用?
来人男装打扮,但搭眼就能看出,这就是一位绝色女修。其人清瘦脸形,修长身姿,女扮男装,自有一番清贵风度,只是微有棱角的唇瓣勾起,笑容里却见出霜雪般的寒意。
陆素华……她竟然直接上了门!
她不是被陆青引走了吗?
猛然间,余慈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他在估量陆素华行为方式的时候,过于推己及人,他却忘了,陆素华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被猜度的人物。
余慈平日里也算有机变,然而此刻,看着陆素华开门进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他却是无法做出反应。
他也曾和真人修士对战过,王九泉就是一例,但那时,余慈本体远在百里之外,只用承启天与之相斗,自然能进退自如。而如今,陆素华近在咫尺,而身边又这么些人,别说交战,他就是想逃,怎么个逃法?
而且,陆素华是不同的,这个女人修为可怕,但真正的可怕之处,又远非其修为所能及。巨大的差距,使所谓的“机变”、“智慧”,完全没有运作的空间,至少是超出了余慈的极限。
陆素华与他擦肩而过,那一句问话,就是仅有的关注了。她明显对呆怔在床边的宝蕴更有兴趣一些,一侧的余慈没有阻挡,也没有让开。
两人身躯挨得极近,可余慈没有感受到半点儿美人儿温软,全身皮肤便似被锋利的小刀刮削,这是等若凌迟的酷刑。
余慈仍没有动。
陆素华不理睬他,只伸出手来,捏住宝蕴的下颔:“找到一个金主啊……他和我比,如何?”
旁边余慈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