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8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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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大势将成,才猛醒过来。
只可惜,这三百里空域,没有武元辰的身影。
纯阳真火在虚空中燃烧,火势冲霄,天外劫雷虽也能轰破火海,却很快就给填补上,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倒是给玄黄杀剑减轻了压力。
韩水常也在此刻醒悟:武元辰说话,恐怕是不尽不实。
若玄黄杀剑近年来真的藏身在少阳剑窟,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渡过塑灵天劫?
恐怕这场劫数,才是真正的塑灵天劫。
由此他更想到,玄黄杀剑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门,与既往滔天的血杀戾气切割,由此才化出这等精纯清妙的剑意,如今正是它最关键的时候,当然也是最适合别有用心者趁虚而入的时候。
想到这里,韩水常又觉得念头蠢蠢欲动,忙将剑意倒转,洗炼干净。随即他撇开不必要的心念,慢慢升至火海中央,剑光虚划,成符箓之形,将纯阳真火聚化为一团赤芒,摄入眉心,随即阳气升腾转化,在前额化为一只竖眼,鼓出半分有多。
竖眼瞳仁微转,射出金光如剑,任他火海冲天,劫云千叠,都难以遮蔽。
这是“焚日法眼”可照见一切生灵,焚杀一切阴物。可是,他在高空明照千里,依然没有发现武元辰的踪迹。
这就是精通神念法门修士的可恨之处,其万里神游,来去倏乎,若再辅以咒杀等术,想要捕捉到其踪迹,实在是难之又难。尤其是武元辰这样的层次,他不想让人抓着,全天下能锁定到位的,恐怕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如今的少阳剑窟里,自然是一个也没有。
韩水常心中焦躁,这里面不可避免有武元辰的挑拨,他心里也明白,但想压下去,又谈何容易?
纯阳真火一圈圈向往拓展,几乎与劫云烧做了一处,可是武元辰的魔识依旧凌厉,落魂钟声起落激荡,时有时无,宏大中蕴有诡奇,直将人心里勾出血来。
正憋闷之时,钟声突然变调,一反恢宏之象,尖锐扭曲,左下方一处山峰陡然矮了半截,连带着峰上的符阵,齐齐向下塌陷,剑气嘶啸,却也不比之前清妙纯正。
这只是声音上的变化,焚日法眼照下,只见以山峰为中心,虚空波纹层生,仿佛是湖水中同时抛下了几十块巨石,水波聚簇冲断,兴波起浪,再没有完整的纹路可言。
归于无形虚空,则是塌陷与膨胀并存,虚空中光线扭曲,半透明的“浆泡”鼓起、炸裂,“浆泡”的生灭之处,任他山岩如铁,都给抹消干净。
玄黄杀剑给锁住了!
韩水常已经看出事态如何变化,他呆怔半晌,也是在纠结,但最终还是剑刃前指,纯阳真火掉向,喷射的焰光前端,化为一团近于无形的火雾,已将温度催化到了极致,对着双方交战地罩下。
刹那间,火星飞迸,焰光四射,纯阳真火的加入,给震荡扭曲的虚空上了色,也使得无形无相的神念轨迹有所暴露。
韩水常焚日法眼全力运转,要从中找出武元辰的踪迹,至于是不是帮了玄黄杀剑,现在哪儿还顾得上?
一次火焰的波峰陡现,韩水常心中感应,本能地拧腕,手中宝剑刹那间化为一**日,剑气如万丈阳光,挟纯阳真火,在虚空中划出笔直的赤红轨迹,转眼就贯穿了千里距离,所过之处,空气爆燃,焰光如横摆的龙卷,环绕剑光轨迹,声势惊人。
可惜,这一剑还是落空了。一击不中,剑气炸碎,封闭了那边数十里方圆,还是徒劳无功。
相对于阔及千里、万里的空域,数十里的范围,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一句咒骂已经到了嘴边,韩水常陡然受激,但觉有神意横空,带起沉沉烟气,化为一张虚无之网,循他剑气所指,弥盖数百里虚空。
烟气虽轻,却是敏锐无比,以至于只要是在这片区域之内,不管是怎样的波动,都留下了痕迹。
武元辰!
焚日法眼当即锁定了某个模糊的烟痕,韩水常也知道,这是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两个小道士”的默祷,已经发挥了作用。
来人神意跨空而来,驾驭烟气,不与武元辰正面交锋,却是缥缈难测,正如烟气结网,凝了又散,散了又凝,以此化消冲击,总不让武元辰用出全力。
这是端阳真人到了!
虽说仍不是武元辰敌手,但他插入的时机极为巧妙,正好是抓住武元辰同时开辟两个战场的时间段,一举勘破其隐秘,锁定其位置,想来在外围已经观察很久了吧。
韩水常念头电转,长剑斜指,调整了少阳剑窟的符阵重心。
只是武元辰的反应也是极快,“哧拉”声中,神意骤然提转,竟然是给拉远了。少阳剑窟范围内,波纹平复,那冲折的剑光,也似穿波的锦鲤,沉入山脉阴影中,再次不见。
韩水常惟有苦笑。
武元辰的本体距此千余里,神念断空,一发而至,进退如自如,护山符阵却只有徒负呼呼。
至于端阳真人,还真没有追出去的勇气。
韩水常不精通神念之术,感应却没问题,也懂得一些常识。他知道,虚空神意交锋,比较的有四点:
即“距离”、“秘法”、“强度”、“跳变”。
“距离”和“秘法”很好解释,神意的覆盖范围越广,在交锋中占据的优势越大;“秘法”则是哪个更为精妙,哪个更能胜出;“跳变”一说,韩水常则是完全不理解,只知道是极其高妙的技巧。
在他的理解中,“强度”应该是最硬的指标。
所谓“强度”,是指在远距离的对冲上,神意冲击普遍以“波”的形式呈现,震波越是密集、高频,便证明强度越大。一般来说,“刹那”时间的神意冲击超过“百重”,已经可以对修士造成伤害,“千重”则需要相当的水准,而“万重”的层次,毫无疑问只有专精于神意法门的长生真人才能达到。
在这个层次上,一次冲击,足将所有长生以下的修士震碎脑壳,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白痴。
端阳真人应该就有“万重”的能力。而且是其中的佼佼者,神意冲击的强度,应该在“万重”以上,“十万重”以下。
但问题在于,像武元辰这样的强人,“刹那”的冲击却是以“百万”计算。
他们两个,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正因为如此,鸿远道士才要先一步点燃太上降真香,这种玄门第一等的香料,可以蕴养神意,减少消耗,也能对魔识之类形成屏蔽和干扰,给端阳真人创造出一个有利的环境。
在少阳剑窟范围内,端阳真人还能依靠“地利”之便,纠缠一二,可一旦出这个范围,将在武元辰凶厉的神意冲击下,怕不要瞬间崩溃,变成白痴都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端阳真人的神意收缩,将外间广阔的空域完全让给了武元辰,也将好不容易抢到的主动权拱手交出。
韩水常还想利用焚日法眼,继续锁定武元辰的位置,但注定只是妄想。
攻守之势变得明晰起来,也更为单调。
现在龟缩得有些憋屈,可相较于之前任人来去的场面,还是要强上太多。韩水常终于吁出一口长气,重新降落到主峰上,面对清虚道德宗的两位,不吝夸赞:
“亏得子怀和鸿远算计精当,端阳真人的守御也是稳固,只不知,要不要派人护法?”
端阳真人的神意覆盖范围,肯定要小于武元辰,也就是说,其本体是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中,这样,护法就是非常必要的。
哪知王子怀却是摇头:“如今最紧要的,还是玄黄杀剑。此为不祥之器,驱逐也好、封印也罢,万不可使之重现世间。”
“呃?”
韩水常脸色古怪,他看符阵之上,震荡不休,太上降真香的烟气流转越发滞涩,也更为稀薄。显然是武元辰不断地调整攻击方向,占尽了上风,这种时候,王子怀还有闲情去理会那位?
身为龙霄城主,韩水常当然不是傻子,他猛然醒悟:
不对,还有人……是谁?
也在此刻,一直闭目默祷的鸿远道士,蓦地睁眼,同时咬破舌尖,喷出一团血雾,以精血为引,祝祷结咒。
韩水常但觉心头猛地一沉,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就从心头抹过,让心跳都停了半拍。
第十九章 塑灵剑器 虚空对冲(下)
“除了端阳真人,还有谁?”
韩水常刚问出声,却见天上已经烧在一起的真火劫云轰然洞开,钟声鸣响,初时还有节奏之分,后来已是几十上百层连成一线,化为纯粹的震波,横扫万里天域。
毫无疑问,这是双方磅礴神意的对撼。
在那可怖的冲击之前,天空劫云四散,本来在法则的牵引下,还有聚合之势,可那震荡一波接着一波,一层连成一层,如巨浪排空,无休无止,偌大的空洞完全无法填补,反而是越发地支离破碎。
冲击也波及到下方的少阳剑窟。
就在众人头顶,主峰符阵呈现出可以目见的凹陷,而就在彻底崩溃的前一线,冲击偏转,带着慑人魂魄的怪音,横切过去,旁边一座山峰被扫个正着,初时还不见怎样,可半息之后,陡然从内部崩解,连带着护山符阵,塌陷半边,所谓的防护,有等于无。
山峰上的修士自然也是死伤惨重,惨叫呻吟之声在主峰上也听得到。
韩水常看得眼角抽搐,越是靠近主峰,洞府的规格、灵脉的品级越高,那损失真是让人心里淌血,偏在此时,负责符阵的手下还来补了一刀:
“城主,峰下灵脉受损,巽位符阵洞穿……灵气在流失!”
那人的声音已经要变调,可韩水常连喝斥的力气都没了。
少阳剑窟的灵脉并非天然凝就,而是在漫长的岁月里,通过各种方式,将周边灵脉强行扭曲、汇聚而成,山脉外围的不毛之地,正是代价所在。
这是强夺造化的手法,一旦受到干扰和破坏,天地法则意志必将重新“校正”,而这一过程,可不会像纯阳门那样稳重有耐性,灵脉地气的“自然归位”,必然带动地壳弯折动荡,可能在瞬间就把少阳剑窟周边夷为平地。
而就在这等境况下,端阳真人以太上降真香构建的虚无之网,仍在山峰涧谷之中流动,恍如山岚,看似是被动的守御,偏在几次转折之后,直投向某处阴影。
剑吟冲霄,玄黄杀剑于焉复现。而那虚无之网就像是之前粘着武元辰一般,粘了上去。
烟气、剑光倏乎百里,而后方神意对冲的震荡根本就是撵着过来,将途中的一切,都碾压崩碎。
这算什么?你们清虚道德宗就是这么帮忙的?
韩水常真的要吐血了,绝不能再拖延!他深吸口气,视线指向王子怀,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一遍:
“除了端阳真人,还有谁?”
后者却并不开口,只拿眼看鸿远道士。韩水常不自觉也移转视线,受他目光盯视,刚结完符咒的鸿远略一迟疑,终于沉声回应:
“是师祖他老人家亲临。”
韩水常的脑子一时没绕过来弯儿来,暗忖:鸿远的师傅是端阳,而端阳的师傅是……
大脑骤然一片空白:楚狂人?
“九野狂徒”楚原湘!
韩水常为之倒抽一口凉气,原本已在嘴边上的话,险些就咽了回去。
楚狂人,是真正精通神意法门、曾经改进了“大罗天虚空神念之术”的强者,也是清虚道德宗地仙以下第一人,在天下的大劫法宗师中,可以排在前三位,已经半只脚踏入地仙境界的大能。
而洗玉盟内一直有传言,说他其实已经进入了地仙之境,只是为了迷惑北地魔门,才秘而不宣。
而记忆中的楚原湘,却是一个孤僻古怪,悖离常情,某种意义上比武元辰还要惹人厌的家伙。
是的,也就是这位,才会理所应当地让自家徒子徒孙做诱饵,自己充当渔翁,背后掩杀,没有半分宗师气度。
韩水常又迟疑了片刻,才道:“楚天君不在朝真太虚之天吗?”
鸿远道人答曰:“师祖与师尊、大方师叔,造访谷梁老祖,商议应对魔劫之事,师尊先来一步,而师祖尚如今尚在豁落七元洞。”
谷梁老祖?
韩水常心中微跳,随即又想起:豁落七元洞?与此相距怕不在五十万里以上?
他倒抽一口凉气,难道传言是真,那个狂人真的已经成就地仙业位?
念头转得越多,他越觉得难以开口,可犹疑片刻,见少阳剑窟符阵多处破败,难以支应,不少山峰洞府都崩塌毁坏,他咬了咬牙,终于是正色道:
“少阳洞窟是敝宗命脉,玄黄杀剑虽好,也换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