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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问镜-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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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惑中,他终于听到金川重重的哼声。

  转眼看去,金川的脸色很是糟糕。无论是谁,被无视到这种地步,心情都不会太好。

  年轻人心中的纠结,余慈并不关心。他只是觉得这家伙大概是被仇恨烧坏了脑子。在当前形势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便是真能争得一时之快又如何?还不是返身就要连本带利地赔出去?

  说起来,这段时间金焕一直在调整着白日府对外的态度。或许,可以将其看做是一场拙劣的试探?

  恰好,余慈需要这么一个机会。

  所以,在金川咬着牙将“请求”说出第二遍之后,他做出明确回应:

  “分开他们便是!”

  “分开?”

  金川话音方落,天外剑气如瀑,垂流千丈。冲得高崖云雾翻滚如潮,然后才是嗡然剑啸。

  修为低下如耿福,只觉得耳门嗡地一声响,接着摇摇晃晃,还是旁边余慈托他一把,才稳住肥躯。

  此时再看,刚才还悬空激战的卢明月和赵子曰两人翻翻滚滚下摔,姿态狼狈不堪。磅礴的剑压如长江大浪,激涌而至,又好似无边深海,锁住二人周围空间,只有冷冽剑意,如蛟如龙,在周边游动,择人欲噬。

  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两位还丹修士,竟连驭器都变得困难,一路下挫,直撞到绝壁城的岩石地面,摔了个七荤八素。

  一时间,天翼楼上下、乃至两个修士摔落地点的周边,瞬时安静下来。

  谢严出手。

  没有人知道这位离尘宗三代弟子第一人驻身何处,不过这湍如飞瀑的一剑,却是无比清晰地宣示他的存在。

  余慈旁边,金川和耿福都看得目瞪口呆,廊桥之上,那个沙聪扶着同伴,表情也不遑多让。

  *********

  余慈喜欢在天翼楼顶层眺望,这里可以看到绝壁城的全景,也让暂时失去照神图的他,重新找到把握全局的感觉。

  挥出一剑后,谢严并没有现身。不过金川是绝没有脸再呆下去,匆匆下楼。这小子脑壳儿里是否填了些东西余慈不知道,不过有些信息,就写在他那张铁青的脸上,足够让某些人理解了。

  刚刚被夹在中间的耿福,也是心有余悸,肥胖的身子有点儿吃不消,告了声罪,也下楼去了。至于掉下去的赵子曰和卢明月,也许是达成了合解协议,又或是纯粹被谢严镇住,也不再纠缠,都是匆匆离开,此时天翼楼上下,便显得分外安静。

  这是谢严那一剑的威力,却也是余慈引导之功。

  鱼龙又开始嬉游玩乐,当然也绝不忘从余慈身上汲取生机元气以自肥,过得极是滋润。它没有半点儿惹祸精的自觉,自然也不知道,它已经是许多人心中,绝对的重心所在。

  余慈一直按照谢严的要求,以控灵法控制鱼龙、用自身元气饲养鱼龙,为八天后的易宝宴做准备,这点他做得无可挑剔。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完全遵从谢严的安排,撇开一切事务,只围着鱼龙打转。

  余慈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原则、自己的追求。他到绝壁城来之前,就分清了各类事项的轻重缓急,有了一个通盘的计划。即使计划会因实际的情况而有所变更,但却不会因为谢严的强势而夭折。

  他到绝壁城来,终究是要有所作为的。

  余慈最明确的目的就是要增长修为,要为自己的阴神,寻到一个真正成型的契机。这贯穿在所有事项之中,即使现在因为鱼龙有些耽搁了,后面也要努力找回来。

  除此之外,便是三件具体事务:当头第一位,无疑就是防备妖魔,避免妖魔作乱,保证绝壁城百万民众基本安全,这是宗门的命令,是绝不可逾越的底线,一切事情都要以此为优先,也是此行的根本原则。

  接下来,就是为掌握绝壁城而布局,建立一个对他负责的上情上达的渠道,白日府的问题就包含这件事里,现在看来,白日府中自金焕以下,没有与他配合的意向。那么,他就需要重新建立一个既能够体现宗门意志,又能为他所顺利掌握的新渠道。这一点,他现在已经有了头绪。

  排在最后的,就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了。余慈想要借着离尘宗庞大的力量,试探一下天裂谷阴谋背后强大的势力。这个势力必然与净水坛的伊辛和尚有关,玄阴教也牵涉进来。

  余慈很有自知之明,要做到以上这三条,纯凭他个人的能力,只能说是不自量力,他必须借用离尘宗的力量。如何借用?自然就是和这个修行界中西部巨擘合而为一,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当他融入离尘宗、和离尘宗目标一致的时候,他就是能够与任何势力叫板的巨人,否则,他便只能是被巨人踩死的蝼蚁。

  余慈已经把握到融入的办法,就是像于舟老道所说的那样:要代表宗门的意志,宗门的意志也要通过你来代表。

  所以,把握住原则、不逾越底线、争取尽可能多的支持,就是余慈在绝壁城中行事的方针,在此方针之下,尽可发挥他所有的力量。

  到现在为止,他做的不错。

  通过饲养鱼龙,他争取到了谢严的支持。在绝壁城,谢严就是离尘宗威严的真正代表,与其保持目标一致,毫无疑问是最明智的选择。

  而因为有于舟这一层关系做依靠,余慈可以不断试探谢严的底线,争取越来越多的支持。这一点,想必谢严心里也如明镜一般,这就是二人的默契,是余慈可以借用的扶手,是他在绝壁城最大的资本。

  唔,怎么有点儿“鱼龙之道”的味道?

  鱼龙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微妙的心念变化,摇头摆尾,从翠屏竹影中穿出来,又飞向栏外广阔的天空。成为落日余晖下,绝壁城全景最绝妙的点缀。

  **********

  在白天那如瀑剑光之后,绝壁城确实安静了许多。

  不同的人群有不同的看法。城中大部分人是见识到了离尘宗仙长的威煞,由此愈发敬畏;而某些人则是看到了来自离尘宗内部的二人之间,高度的默契,对他们来说,这不算是个好消息。

  而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被谢严一剑轰趴在地上的赵子曰和卢明月二人,都是面子里子尽失,狼狈模样,不过半天时间,便传遍全城。那赵子曰一下子低调许多,接过了同伴之后,一行七人便在客栈中闭门不出,便是白日府派人传来余慈殊不客气的警告时,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至于卢明月,脸皮倒是更厚一些。消停半日,确定谢严、余慈均已离开,竟是又回返天翼楼,与两个当红窑姐儿折腾了大半夜,这才晃悠悠离开,精神看上去倒是愈发地健旺,这也是他一贯的模样。

  不过终究是后半夜了,绝壁城也没有什么可玩儿的地方,他只能回到新城东墙根下自家宅院休息。

  这是城中巡逻队所看到的情形。

  不过他们不知道,在短短一刻钟后,卢明月已经借土遁出了城,在城外荒山上七拐八绕,最终到了一处极隐秘的山隙前。

  手掐印诀,过了山隙中的禁制,他继续前行,山隙导引向下,内里伸手不见五指。卢明月睁着一双夜眼,缓步走出数丈,找到又一个封着禁制的入口,破解后又用土遁,到更深层的地下。如是三番,花了小半刻钟时间,才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宽敞的石室,卢明月捏着鼻子进去。到里面便是极刺眼的一片血红颜色,浓重的血腥气透鼻而入。其来源是在室中心的石台上,台上正平躺着一个瘦长的人体,身上处处开裂,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骨头。

  石台前,正有一个袒着半边臂膀的和尚,手持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圆盘,朝着台上人体顶门按下去。

  颅骨碎裂声清晰可辩,然后,金灿灿的光华亮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宴前

  卢明月进来之后,本是想说话,但看到这情形也住了嘴。

  金色的光芒如流水一般,从石台上人体顶门灌下,漫过表皮肌理,也漫过骨胳筋络。从卢明月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人体开裂伤口露出的骨头,也被染成了金色。

  颜色确实是染上去的,而不是光芒映照出的错觉。

  然后,石台上的人体之上百十个伤口,便以可以目见的速度收拢愈合。在此过程中,人体汗出如浆,全身肌肉都在抽搐,明明是昏迷的状态,却似要被巨大的痛苦揪醒。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石台上金光散去,台前的和尚仍盯着人体,从头到脚看了好多遍,似乎全不知室内多了个人。看他那模样,卢明月不敢打扰,半晌,和尚才吁出口气,抬头说话:

  “怎么想起到这儿来?”

  和尚身上手上都有溅上的血渍,十分刺眼。但抬起头来时,却是鼻直口方,仪表堂堂,唇边蓄着短须,与眉毛一样,都是黑白混染的灰色,梳理得很是周整…………如果不算上面几处血点的话。

  相比之下卢明月虽然也不算太丑,可脸色白中透着不正常的青,胡须稀疏泛黄,像足一个酒色之徒,而且他此时的脸色更是难看。放下掩鼻的手,他呸了一声:

  “这绝壁城是呆不下去了!”

  “因为谢严那一剑?”和尚淡淡回应,大半注意力还是放在台子上。

  卢明月并不奇怪和尚灵通的消息,即使这家伙已经连续半个月没出这地下密室一步。他恨声道:“谢严小儿,若是当年,我一根指头便灭杀了他,何以遭至今日之辱!”

  和尚瞥他一眼,摇头:“当年是当年,数十年前他碰到他固然可以全胜,但他这数十年间修为突飞猛进,便是将全盛期的你放在此时,对上他也最多是个惨胜,更不用说现在这个模样……这种没意义的话,说来做甚!”

  说罢,他又低头在台子的人体上工作,不过忽地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瞥来一眼:“怎么回事,这些人你给刮下的面子也不少了,那些时候都忍了过来,怎么如今又忍不得了……”

  大概是手中工作顺利的缘故,难得他开了句玩笑:“我倒听说,夜间你在勾栏里折腾了两个红阿姑,乐不思蜀啊。”

  卢明月嘿嘿冷笑,笑着笑着,青白的面皮上便涨了一层紫,他咬牙道:“不在女人身上泄火,我还能去找谢严拼命去?和尚,你也看到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完了,完了!”

  情绪的失控全无先兆,他也不知道心里这团火气为何膨胀得这么厉害,他大声咆哮,音波震得密封的石室嗡嗡做响,咆哮声里,他挥舞着双手,面目扭曲:

  “以前我是什么修为?长生真人!你见过被步虚小辈打得满地爬的长生真人?你见过全靠女人找平衡的长生真人?你见过只能缩在这见鬼的壳子里的长生真人?”

  他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脑壳,尤不解恨,又伸拳重重砸在石台上,石台咯嚓一声响,直接开裂,几乎就要台子上的人体掀起来。和尚笑容敛去,皱起眉头,伸手扶着自己的作品,没有说话。

  “我明明是阳神成就,长生久视之身,现在却是如此下场,整日里装疯卖傻,在女人怀里厮磨,再这么下去,我和那些蠹虫就没区别了。这样下去我还有几年的命?十年?五年?还是明天就完蛋?”

  卢明月双目赤红,盯着和尚不放,似乎将糟糕的情绪归咎于自家搭档,随时都要扑上去,与之厮咬在一处。

  至此,和尚依旧平静。

  在此种气氛下,什么回应都比不过这一贯的冷静态度。卢明月又瞪他半晌,忽地就泄了气,双手撑着裂开的石台,垂下头,再不发一言。

  这时候,和尚才开口说话:“你来之前,教中有令谕,着你一个月之内,离开绝壁城,先回教中述职,再做安排。”

  卢明月愣住了。

  和尚语气轻描淡写:“这边事情确实做得实在糟糕,以至于天裂谷之事无限期推后,由此吃到教中斥责也是正常。然而你在绝壁城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又是出了死力,以至于真形仙体被毁,这一点,菩萨不会忘记。许你回教,便是为你延生续命,此外再给你一个建功的机会。”

  说罢,和尚又用锐利的眼神盯过来:

  “有菩萨的无量神通,女人毁不掉你,怨怼之意、不敬之心却足以让你万劫不复。既然你信了菩萨,这一点务必谨记!”

  卢明月的情绪早被和尚把握,此时又惊又喜,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和尚见他的模样,也不再多言,径直换了话题:“月魔傀儡被柳观毁得厉害,我也很难修复,这次你回去,顺便带上,教中自有安排。唔,我尝试着修补了一点儿,你先试试看,有没有操控上的问题。”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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