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跻-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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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道阻且跻》作者:舟人
甫一入水,就被一层温软和煦的阳光团团裹住。没有湖水所带来的窒息、压抑,也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混乱。就连这里的空气,都是干燥且温暖的。阳光将一圈圈细碎的光影,照映在入侵者的身上。
纪启顺抬起头,看见头顶那一片晃动的波纹。她的衣衫没有被打湿,范峥也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水。
她将目光投向范峥,在对方透亮的眸中看到自己拧紧的眉。
她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询问对方:“现在怎么办?”这会儿她们正漂浮在空中,头顶是“湖面”,脚下却是望不见底的一片虚无。
范峥的表情也不好看:“往下试试看。”
纪启顺眼角一抽:“试试看?”
范峥惜字如金:“嗯。”
纪启顺吸了口气,因为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只好驾了遁光、跟着范峥一道向下落。大约过了有一刻钟,纪启顺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头顶,发现“湖面”已经消失了,但是脚下依旧是一片虚无,怎么也望不见底。
范峥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与纪启顺对视了一眼,终于主动开口道:“有蹊跷。”
纪启顺拿拇指蹭了两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提议:“再往上试试看。”有蹊跷是肯定的,问题是,这鬼地方会有多蹊跷。于是,她们又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回到原点,然而入口的“湖面”却不见了。
范峥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纪启顺却笑了笑:“有意思。”
对方则一脸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觉得哪里有趣。”
纪启顺翻手从乾坤袋中取出漫随天外剑,银白的剑芒缩成一小点,旋绕于她身周。她并不回答范峥的问题,而是露了雪白的牙朝着对方一笑,浓眉斜斜飞起,英姿勃发的样子。
范峥看出她的兴致,只好说:“现在怎么办?”
纪启顺道:“既然无所谓去哪,我还是喜欢向上走,意头也好。”
范峥也取出了兵刃,是一杆翠绿欲滴的竹棍,她将竹棍化作一道翠光绕在臂上,像是挂了一幅翠绿的披帛,又随口接过话茬:“你还信这些?”
纪启顺一语双关:“你不喜欢朝上走?”
范峥很直接:“人往高处走,自然之理也。”
两人一边以极缓慢的速度向上飞遁,一边闲聊,倒像是把正事抛到了脑后一样。大约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漫不经心。
正是此刻,黑暗忽然而至。
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
然而范、纪二人却都是满面的平静,她们极其迅速的背靠背站在一起,仿佛对此早有预料、片刻前的漫不经心从未存在过一样。她们的动作很快,连半个呼吸都没有,但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
不知何时,黑暗中充满了一股股阴邪的气息,将二女团团围住,并且不断地缩紧包围圈。还有极细碎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像是意义不清的梦呓,又像是模糊不清的嘟囔。这些声响绵密的连成一片,叫人听不清内容,却能够感受到其存在。
纪启顺下意识皱起眉,她很讨厌这些气息,打心底里的讨厌,尽管她以往从没遇到过这样奇怪的气息。然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视物如白昼,却无法看见那些气息阴邪的东西。
她微微侧过脸,向范峥道:“你……”
范峥截断她的话头:“是生魂。”
人死后,七魄散尽,三魂则脱离肉身自寻归路。其中上魂、也就是人身上最精粹的那一点灵气,它来自于本方大千世界的天地本源,自然也要回归本源;中魂乃是生身父母赠予的一点精气,承载此人的秉性与记忆;下魂则是天地万物给予的一点生气,人死前最后的一口气,便是这口生气。
死后,上下二魂各归其道,留下中魂徘徊在人间,等待投胎。愿意投胎的,各有各的缘法,该做人的入人腹,该做猪的进猪肚。不愿投胎的,便是逆了天地法则,不出七天必散得一干二净。除非执念太过于深重,乃至于忘了本性吸食起活人的精气来,才能够凝住形体,勉强留于人间。至于这样有什么不妥,那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言归正传,方才说到纪范二女被许多生魂团团围住,这生魂又是什么东西?顾名思义,生与死相对,生魂自然就是活人的魂了。按说,活人的魂该是好端端的呆在那活人的身上的,但偏有一些邪魔外道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何人手中产生的,九华大世界中流传着一门极为残忍的功法,可以将活人的中魂硬生生的拔出,然后以一种特殊且十分阴邪残酷的手段加以冶炼。若能成功,便能将这抹中魂炼成一种没有灵智、却极听话、极污秽的东西。
凡人若近其旁,顷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修士若为其所伤,伤口久而不愈,血肉灵气皆会为其腐蚀,药石罔效。此即为——生魂。
纪启顺沉默片刻,笑道:“这东西我还是头次遇到。”
范峥叹了口气:“我也是。”
一层云雾从纪启顺身上浮起来,她手指一动,指挥着剑芒做了个劈砍的动作。她看着那片没有行迹的生魂,道:“若被这东西伤了,当真无药可医?”
范峥身上是层层叠叠的绿叶,她的防御手段与叶雪倩的是一样的,她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无药可医的。玉简上那样说,无非是此物出现的太少,世人来不及想出破解之法罢了。”
纪启顺笑了一声:“说得有理。”
范峥又道:“你看的可是《寇山游记》?”
纪启顺一愣:“你也看过?”
范峥嗤笑一声:“寇山这老不休,惯会胡说八道。他撰的书,十分有七分都是胡扯,不可认真。不过此人也常有惊世之言,也不知道平日里的糊涂是真是假。”
纪启顺见她知之甚详,不由奇道:“这寇山莫非很有名?我原先看这玉简,总没人拿去看,仿佛无人问津的样子,还当是没什么人看过。”
范峥“唔”了一声:“凑巧看过而已。”
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不过这种小事本来也不比过于萦心,何况现下情况危急。于是纪启顺也只是笑笑,并不追问,倒叫范峥暗松一口气。
也就是两人白话的这么点时间,生魂的包围圈又收紧了不少。倒不是这两人过于托大、对此事不上心,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
纪启顺有些头疼的拧起眉:“道友可有什么主……”
不待她说完,范峥就道:“没有。”
虽然她心里早有预料,但听到回答还是忍不住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只好用个笨办法了。”话毕,她手上捻起一个诀,挥出三道断金刃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击去。片刻后,三道比之前略黯淡了一些的断金刃悄无声息回到了她的手上。
二人都是一皱眉,范峥道:“金属法术仿佛无用。”
纪启顺“唔”了一声,眼神黏在断金刃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范峥手上弹出一道翠光,光华甫一离开她的手掌,便成了一株互相缠绕的藤蔓,最初只有发丝粗细,到了生魂处时已有碗口粗了。藤蔓上头层层叠叠的绿叶,看起来生机勃勃。待它回来,上头的绿叶已枯了一半。
“木属法术仿佛也……”
纪启顺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我有一个想法。”
范峥倒不生气:“洗耳恭听。”
“我觉得,不是法术属性的问题。”纪启顺在手掌上凝出了一个完全由灵气所凝成的球体,她将灵气球向着生魂堆一砸,顷刻间灵气球就被腐蚀殆尽,但是那股浓郁的阴邪之气仿佛也淡了一些。
她做了一个手势,解释道:“世上有生便有死,有阴必有阳,一切事物相生相克。金克木,水克火。生魂既然可以腐蚀血肉灵气,那么相对的……”
范峥接过话头:“灵气也可以压制他们。”
纪启顺微微一笑:“不错。”
范峥抛出两个灵气球,眉头稍松了一些,又道:“可这样到底治标不治本,虽能拖延一时,却不能解决根本。”
纪启顺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支青瓷瓶,是一瓶回春丹——蓬丘的万能丹药。
受伤了?吃一颗!没灵气了?吃一颗!饿了吗?吃一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回春丹做不到!天然绿色无污染,价廉物美水果味!回春丹,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回春丹,你值得拥有!
她向范峥晃了晃瓶子,道:“能拖就拖,只要还有有时间,总能想出法子的。”话音未落,便有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从下方传来,比最初的那声尖叫还要尖利,十分骇人。其声刺耳,令纪范二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不待尖啸散去,她们脚下大约百丈远的地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随即一阵沉闷的轰鸣声、夹杂着躁动的灵气从下方猛地冲了上来。这股灵气来势汹汹、劲头也很猛,纪启顺不得不退了几尺才将身形稳住,范峥亦然。
不过也多亏了这股忽然而至的灵气,困住她们的生魂气息又淡了几分。
二女正觉庆幸,就发觉身周的生魂忽然一阵耸动。它们好像得到了撤退的指令一般,从最外围的生魂开始,一批批的陆续飘离包围圈,向着白光爆发的地方飘去,秩序井然。
不到三息,纪范二人身边已经没有一丝生魂的气息了。
纪启顺若有所思的摩挲了一下指节:“有意思。”这些东西能够腐蚀灵气,其代价是自身也会被灵气腐蚀。刚刚的那阵白光爆发出了许多灵气,虽然现在已经消散了一些,但也还是挺浓郁的。这些东西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呢?
范峥忽然道:“阵法。”
纪启顺眼神一亮:“你说什么?”
“是阵法,”范峥伸出手点了点下方,继续道,“这些东西本来没有灵智,若没有人给它们下达指令,恐怕不会做出这么多事情。但是朔谷的主人早就死了,不可能给它们下达指令,那么就只可能是阵法了,守护阵法。”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轻松了不少。虽然事态依旧麻烦,但可比方才好了不少。谁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少,要想只靠着灵气就把它们消磨掉,也忒吃力了些。既是阵法的话,就会有阵眼;有阵眼,就会有击破的方法。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倒不是去找那劳什子阵眼。下去救人才是当务之急,毕竟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嘛!有句话说的好啊,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至于救的是谁,也就不作他想了吧?
纪启顺提议道:“下去看看?”
范峥是聪明人,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建议。于是两人便并肩向下遁去,百丈的距离并不长,她们只花了三息时光便看到了营救目标——二男一女,正是云水会一行三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可狼狈多了。
莫忧倒还好,只是发髻有些散,两位男弟子却都负了伤。
顾然的手臂上多了条伤痕、血淋淋的,看起来有些骇人。不过皮肉伤嘛,一颗回春丹就能解决了。王阔就有些形容凄惨了,面色煞白泛青、一脸的血,衣襟上也血迹斑斑。身上没什么伤痕、像是内伤,这就比顾然难办许多了。
与他们相比,纪范二女就有些从容的过分了——不光是面色红润、内伤外伤都没有,就连衣衫、道髻,也都一丝不乱。
两方人马中间隔了一大堆生魂,大约有四、五丈,可这点距离在修士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不光是纪范二女将云水会三人看得一清二楚,云水会三人当然也看到了她们。
莫忧扶着王阔,情绪很激动的样子:“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纪、范二女:“……”
顾然上前一步,朗声道:“顾某只问一句,二位是敌是友?”他看起来十分镇定从容,气势与神情都不错,不似初见时默默无闻的样子。
“不知道友可听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纪启顺微笑着抛出橄榄枝,同时心里疑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方才没有注意到?
顾然爽朗的笑了一声:“好!”
莫忧愕然看着他,正要出声反对,就见王阔向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听顾然的。她虽然任性,但却还算信服王阔。于是便不甘的收了声,只拿一双俏眼恨恨地看着纪范二女。
顾然见王阔稳住了莫忧,便又道:“二位既是朋友,如何还站的这么远?莫非只是嘴上的朋友?”他这样说,一方面是要激一激她们,一方面是想要看看她们的实力。
纪启顺听了他的话,自然明白这人的意思,于是侧了头向范峥耳语几句。因为她们声音压得很低,双方又隔了一些距离,故而她们的话云水会三人并不能听清楚。
只见范峥向纪启顺点了点头,她二人身上便溢出许多灵气,将身体团团裹住,这才穿过层层的生魂,向他们这边来了。她们都十分小心,宁愿多耗费一些灵气,也不愿冒险。故而,待她们到了云水会三人身边时,已经耗费了许多灵气,不过却依旧十分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