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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主,请上当-第44章

小说: 金主,请上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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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逐离仍是冷哼,却对曲凌钰道:“要么你再陪我坐一阵?”

曲凌钰不蠢,她知道薜藏诗来意不善。这个孩子不是沈庭蛟的,可是薜藏诗不知道。当下她只是点头,薜藏诗看了她一眼,仪态万方地去了。

殷逐离往火堆里添了两根腐木,就这样静坐了半个时辰,方轻声道:“滚吧。”

曲凌钰双手几度握紧,又松开。殷逐离冷笑:“我若是你,先去找何太后保住你肚子里这根苗。不过何太后想重用薜承义压制傅朝英,你如今……只怕求她无用。”

曲凌钰红了双眼,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她唇际都咬出了血,半晌仍是转身出了水萍宫。殷逐离看着她也只是叹气——她如今再无可依,若寻着沈庭蛟,他或许能念旧情。但他是帝王,不可能整日护在她身边。而这后宫之中,各种势力无孔不入,他鞭长莫及。

帝王心,其实护不住任何一人。

果不其然,当日周衔鹿过来送饭,仍然同殷逐离闲聊,言及惠妃的孩子掉了。说是向薜藏诗请安的时候在雪地里跪了一下,竟然就染了风寒,当晚就流掉了。他前些日子得了殷逐离的两个镯子,但他好赌,有了钱赌得更是大,不多时就又两手空空了。这些日子正巴结着殷逐离。

殷逐离也不亏待他,以木碳写了个条子交给他:“去千顷富贵坊找勾钱,他会支给你银子,别赌了。讨个宫女,收个养子,好好过日子。”

周衔鹿搓着手,殷逐离好像是从穷人堆里长大的一样,同他没什么隔阂,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像是自己的兄长,在她面前倒是多了几分随性。

他拿了那条子,临走时又回身:“娘娘,奴才瞅着吧……”

殷逐离不耐烦地打断他:“去去去,奴才什么奴才,老子现在过得不如你呢!”

周衔鹿也收了那份拘泥:“我说啊,你可也得小心些。我瞅着那位贤妃娘娘……可不是个善茬。”

殷逐离斜睨他:“你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周衔鹿赶紧摇头:“那哪成啊!”

殷逐离勾着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道:“她若让你下毒,什么都不必做,只须提前告诉我一声。”

周衔鹿只当她要抓住这位贤妃娘娘的短处,重回正宫,也赶紧点头:“那是自然,自然。”

下午朝喜又过来了一趟,给殷逐离送了些棉衣,虽然陈旧,倒也能御寒。他来过几次,也自在了些。一进门就赶着替殷逐离铺床,然后又搜了她的衣裳去洗。殷逐离拦他,他倒振振有词:“我娘说让我帮您的,她说您是贵人,干不了这些事。”

殷逐离不屑:“几件破衣服,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

朝喜一笑:“您从小到大,没洗过衣裳吧?富贵城生意那么大,肯定有许多人伺侯着您。”

殷逐离在他旁边蹲下,看他熟练地捣衣服:“你今年多大?读过书么?”

朝喜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却特别亮,他真的太年轻,笑起来满是蓬悖的朝气:“年底就十四了,我没钱读书,但是以前在墙外听过私塾先生教学。”

殷逐离点头:“家里孩子多吧?怎的就入宫了?”

朝喜将盆挪远些,免得水溅到她身上:“我们一共兄弟姐妹八个,娘说我入了宫就不用卖八弟了。”

殷逐离十分不理解,这个孩子非常阳光,可是他已经不能再算是个男孩儿:“你入宫当差每月多少钱?”

朝喜咧着嘴:“每月有一吊钱,我自己在宫里,花不了什么。我想再赚些,让八弟上学。”

殷逐离伸手去掳他额前的发丝,许久才叹气:“就为了一年十几两银子,不够广陵止息一片树叶……妈的,什么世道。”

朝喜倒不觉得,他年纪虽小,却已有些大人态:“您哪知道我们的难处啊。世道不太平,前些年刚打完了战,好不容易盼着好过些,又起内乱。其实这些人打来打去,最终受苦的也还是……嘿嘿,您不知道饿,说了您也不明白的。”

殷逐离站起身,懒懒地倚着已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柱,突然她开口:“回去告诉你娘,他们说我是奸妃……说不是也不是,说是……也是。反正,不算冤枉。”

曲凌钰小产之后,贤妃薜藏诗在殿前长跪请罪。沈庭蛟单手抚起她,仍是拥着她进了昭华殿,对此事再不追究。宫中人个个都是有眼色的,无不巴结她。只有一人不能,那自然是昭华殿中的清婉了。

她和殷逐离从小一起长大,岂会甘心呆在这个女人身边?殷逐离被贬水萍宫之后,她悄悄来过,殷逐离担心薜藏诗为难她,将她赶了出去,再不许她来了。

可是她平日里对薜藏诗仍是诸多不满,薜藏诗待她倒是极和气,这后宫一时竟也相安无事了。

沈庭蛟一直没有来过水萍宫,到这个时候,召薜承义回朝已是必然,而他专宠薜藏诗,也是希望能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一处,冷宫里的殷逐离,被人忘掉反而是好事。

他想将清婉调到御书房当值,可当日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也震惊的事。

那时候殷逐离在水萍宫喝茶,顺便教朝喜读书习字。不多时却见那周公公慌里慌张地跑来:“大当家,不好了大当家。”他跑得气喘吁吁,“昭华宫……贤妃娘娘,将您以前的那个叫清婉的宫女的腿给打折了。”

殷逐离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你说什么?”

此事一出,何太后自然第一时间赶去了昭华宫。薜藏诗还在发脾气,她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物,如何不知薜藏诗是向殷逐离示威。然而这一招终是过了,她开口命人将清婉抬下去,语声带了些委婉的劝说之意:“藏诗,你……你不该同一个下人计较的。”

薜藏诗在她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当下又笑:“是藏诗处事不周,不当惊动母后的。”何太后叹气,她深知殷逐离的为人,此事断难善了。但此际正是用人之计,也不能得罪薜藏诗,终不好再言。

出了宫,她倒是给张青招呼了一声:“找个御医给那丫头看看,不能让人死在宫里。”

张青刚刚应下,又接到沈庭蛟的旨意。沈庭蛟派陈忠查看清婉的伤势,心中也知道殷逐离必不会同薜藏诗甘休,遂急调张青加强水萍宫的护卫,严防殷逐离潜出。

而张青领着人去往水萍宫时,殷逐离也在等他。见到殷逐离,他仍是下跪行礼:“母妃。”

那时候殷逐离在冷宫也呆了数日,却仍是飞扬跋扈的模样:“张统御,这一跪,殷某不敢当。”

张青一滞,仍是跪拜不起:“母妃,父王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您就不能……”

殷逐离不想听他多言:“张青,自你母子二人入到福禄王府,殷某待你二人如何?”

张青再拜:“如同再造。”

殷逐离负手而立,神色严肃:“如同再造不敢当,不过起码殷某从未半点为难过你们母子,你母亲的医药、穿戴,日常起居,殷某从未有半分苛刻,你承认否?”

张青点头:“母后恩德,张青谨记。”

殷逐离神色略微缓和:“那么如今殷某有一事相求。”她不待张青多言,一口气将话说完,“清婉与我情同姐妹,我希望她有一处安身之所。”

张青微皱了眉,他能听懂殷逐离的意思:“儿臣婚姻大事,本就该从父母之命。但凭母后定夺。”

殷逐离摇头:“我已无权定夺。但是你如今是王上身边的红人,求一个宫女不在话下,且发生了这种事,你若开口,陛下必允。我只希望,你能像我待你母子二人那般待她,若她愿嫁你为妻,我无话可说。若她不愿,但凭她意。”

张青伏在地下,不敢抬头:“儿臣遵命。若她不愿,儿臣愿视她为同胞妹妹,永远看护。”

殷逐离点头:“退下吧。”

张青不解:“母后,你为何呆在这里?”

殷逐离浅笑:“我在等人。记住你应允我的事,退下吧。”

第六十七章:皇后的要事

一月初,天气更为寒冷。殷逐离呆在水萍宫已逾十日,待的人还没有来。这宫里连她最爱的白玉棋也没带来,她有些懊悔——这个教训教育后世皇后,入宫第一件要事,不是铲除异己,更不是邀宠于皇上、太后。

最要紧的事,是好好修葺冷宫,改善冷宫伙食……

她正感叹百密一疏,那边却有人进来。雪夜无月,长靴踩在冰面,吱嘎作响。她抬头看过去,只见那沈庭蛟踏雪行来,仍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放下手中拨火用的朽木条,面色含笑:“九爷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沈庭蛟冷哼,自进得屋内,环顾四周,里面只有一张陋榻,一方座椅,他自在榻上坐下来,见殷逐离站着半天不动,忍不住出声:“茶!”

殷逐离摊开双手,摇头:“没有。”

沈庭蛟只坐在榻上,再不言语。嗅到他身上酒气,殷逐离始出外寻了干净的雪,以屋中陶罐盛好,架在火盆上。她坐在火盆旁边,见他足上靴子都沾湿了,不免又起身替他脱靴。

他不知道在外面晃了多久,质地绝佳的鹿皮靴子竟然都进了水,鲜嫩的脚趾俱都泡得发白。殷逐离将他的靴子放在火盆旁边烘烤,再回身替他捂脚,语带薄责:“大冷的天,你就别乱跑了。这回去又要生病!”

一双脚捂在她胸前,隔着两层衣料,仍渐渐地有了知觉。沈庭蛟看了她一阵,冷不防一脚将她仰面踹倒。殷逐离大骂一声,爬起来欲揍他,见他双目通红,不自觉地又收了拳头:“干嘛?你要哭啊?”她倒是乐了,在他身边坐下来,“那你哭个瞧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皇帝哭鼻子呢!”

沈庭蛟再次狠狠地踹她,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你不过就是欺我爱你,十余年,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过就是为了让我爱上你!”

踹了十余脚,他犹不解恨。他赤着足,踹过去也不痛。殷逐离见他累了方握住他的足踝,话却不痛不痒:“地上凉,去被子里捂着,我烤干鞋子给你。”

那一瞬间,沈庭蛟想扑过去掐死她,但又觉得应该掐个半死,然后再炮烙、凌迟、生煎……怒火熊熊而起,最后却停在先前她说的那一句——生奸好,好过奸…尸。

接着便是瞬间的无力,他恨自己不争气,这种女人,就应该砍断手足、拔舌挖目,放在床上一辈子任由自己摆布。可是没有了手,殷逐离再也不会帮他暖脚,没有了足,殷逐离再也不能带他骑马,没有了舌,她再也不会说那些混帐话,没有了任何一样,殷逐离,都不再是殷逐离了。

这才是她最后的底牌,他想放声大哭,又想仰天大笑,最终他只是垂首站在她面前,明明是居高临下,占尽了上风,却如同一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笑柄:“我恨你殷逐离,我恨你。”

那一晚他穿了一身淡金色的便装,袖口领角滚着长白山獭狐毛,雍容无匹。这么赤足一站,又多了三分风情,端丽绝世。殷逐离就这么仰望他,思路清晰、神色从容:“九爷,这天下很多人很多事,您都可以恨,但您不能恨我。若不是我,十三年前您已病死街头。若不是我,以何太后在宫中的艰难困苦,您根本无药可医。若不是我,您如何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就连这次册封薜藏诗,为您赢得薜承义这个最大助力的人,也是我。”

她倾身去翻弄那鹿皮靴,翻个面再继续烘烤:“陛下,逐离是个商人,一向只能计算得失。我依附于你,花费钱粮无数,不过就是为了报二十余年前的那场杀母之仇。这般算来,您无付出、无努力,如今若是连这点感情都觉得不值得,陛下,这场交易,您是不是将所获都看得太廉价了呢?”

沈庭蛟微怔,他恨,那些感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变成了帐本上一笔笔清晰的数据,全部都是可计算的投入支出,爱或恨都可以忽略不计:“你说得对,我一直就是在托你的福、沾你的光。你要的不过就是依附于你而存在的傀儡玩偶!我真傻,你怎么会对一个玩偶付出感情!”

殷逐离细致地将两只鹿皮靴都换面烘烤,语仍带笑:“陛下,你我这般境地谈感情,不会太可笑了吗?先不提我对您,就单说您对我吧。您甫一登基,立曲凌钰为妃,削殷家扶斐家,宫中我同何太后不和,同曲凌钰有杀兄弑父之仇,傅朝英视我为绊脚石,朝中保皇党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宫外斐家与我更是针锋相对。陛下,我已四面楚歌。”

她带着笑,仍以朽木拨着火,火光明灭不定,照得她脸颊绯红,字里行间仍洋溢着暖意:“您陷我于绝境,却说我不过是欺你爱我?”

沈庭蛟摇头:“这都只是暂时的,我需要让斐、殷两家相互平衡,减少旁人对你的忌惮!”

殷逐离仍然显得淡然,火盆上雪水沸滚,她以一方粗瓷杯盛了,递给沈庭蛟暖手,又缓缓道:“好吧,我信你,就算你信你,陛下,您能爱我多久呢?何太后和傅朝英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杀兄弑父恋师,这么一个悖伦背德的东西,不值得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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