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第4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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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何海鸣、韩恢就从运动1师着手。
出席会议的人都很亢奋,大家都知道战局不利,但谁也没有勇气说泄气的话,等待开会的时候,相互之间尽说些“好消息”,聊以自慰罢了。
黄海鸣和韩恢没有向大家通报战况,只是要求大家团结。
黄海鸣说道:“战线局部有不利,但很快可以扭转!”
韩恢也阐述了乐观的论调,其间,轻描淡写的带了一句“南京有陷落的可能”的话。
有人提出“死守南京”的建议,大家都跟着高声附和。
有人认为黄兴总司令都走了,说死守南京已经毫无意义;也有人说死守会只是凭空增加伤亡,不可能战胜北洋军。这些反对意见一下子就被“胆小鬼”“懦夫快滚”之类的骂声淹没。
“革命党人与百万爱国市民死守南京!”
决议就这样出炉了。
何海鸣、韩恢同1师的代表经过紧急会议,决定在是夜发难,并规定以富贵山信炮为号。
但是,由于所放之炮系40磅之空炮,声响不巨,何、韩所在的指挥所大观楼在门帘桥,耳不能闻,都督府附近则闻之,以致未能按时发动,但这声空炮却吓倒了程德全派任的1师师长杜淮川,使他仓皇出走,告急于浦口冯国璋军。
8师兵士闻空炮声,均跃跃欲试,何海鸣率100余人占领都督府,贴出布告,宣布独立。
1师士兵全部拥护宣布独立,8师骑、炮队,29团已疏通意见,决不反对。
反对者惟8师之陈之骥与1师中上级军官耳。
何海鸣为了争取陈之骥,自任江苏讨袁军总司令,推举陈之骥为江苏都督。
何派代表迎陈就职,陈开始不答应,后表示接受,并通知何海鸣来都督府办事。
何海鸣方才到署,陈之骥降阶迎接。
陈之骥笑语道:“何先生!有几多饷银带来?”
何海鸣答道:“造币厂中,取用不尽。”
陈之骥又道:“有兵若干?”
何海鸣复道:“都督的兵,就是我的兵。”
陈之骥便回顾左右道:“这厮乱党,真是胆大妄为,快与我捆起来。”
左右闻命,立将何海鸣拿下,又将何党数十人,亦一并拘住。
之骥复指何海鸣道:“此时暂不杀你,候程都督示谕,再行定夺。”
于是将何海鸣等,羁禁狱中,再出示取消独立。
第五百四十一章 民泪(二)
天开始放亮了,南京街头出现了提着行李、推着车、头顶包袱的男女老少,这并不是从北边涌来的难民,而是准备逃难的南京市民。商店、银庄、当铺的门前也早早的排起了长队。
这两天,南京独立,取消了,又独立……每到晚上枪声不断,这个城市的秩序全乱了,民心慌慌不安。
何海鸣被囚禁,南京更乱了。
陈之骥是冯国璋的女婿,他虽然囚禁了何海鸣,但由于何得到8师29团的支持,却不敢加害于何海鸣,只是在1师的司令部急得团团转。
“大人!赶紧与冯军统联系,请北洋快快入城!”有人慌乱建议。
“出不去!南京城门全闭,8师那些黄兴提拔的湖南佬已经是输红眼,现在是横了心要与南京共存亡!”陈之骥急得直跺脚。
陈之骥已经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部队了。他以前觉得那些湖南人能打仗很好,现在觉得很头疼。
“大人,可以通过英国驻南京领事馆联系……”
“对呀!”陈之骥一拍脑门,“真是昏头了!着宪兵司令茅乃封的陪同,我于夜间渡江到我岳父冯国璋军营,商谈和平解决方法。”
……
陈、茅出城后,8师29团下级军官和士兵举行起义,击毙企图阻止起义的代理团长李浚,又与1师联合起来,拥入8师司令部,断绝陈之骥的归路。
8师司令部士官纷纷卷行李而逸,军需外之款为此辈拐去不少。
旅长王孝缜躲到船上电告陈之骥部队哗变。陈见大势已去,在日本领事馆参赞护送下,乘日本舰经上海流亡日本。
何海鸣再次宣布独立,其布告说:
江苏讨袁军临时总司令何为布告事。袁逆世凯,黄总司令兴宣布独立于前,为程贼德全破坏,本司令重行宣布于后,又为陈贼之骥推翻。人天共愤,万众不容。幸各军深明大义,于昨夜又行建树义旗。本司令承各军士推戴,仍任临时总司令。凡地方之安全、军队之接济,本司令当竭办维持,毋敢稍懈。仰商民人等,勿得自相惊惶,纷纷迁徙。以免匪徒乘间骚扰,自贻伊戚。至于各军士,幸敌忾同仇,志节高尚,深保秩序,遵从命令,为国家尽天职。本司令誓与各军士共患难生死,决不敢忽。
戴天仇在何海鸣被囚禁后,本想返回上海。但他在下关遇到8师参谋长袁华选,得知何海鸣再次宣布独立,就折回城内。
29团营长王兆鸾将戴接到团部后,一般同志闻天仇来,亦莫不欣欣然有喜色,交相告曰:“天仇先生,中山先生代表也,天仇来,经济问题有着矣。”
何海鸣恳求戴天仇留南京相助,并希望得至上海方面的支持。
戴天仇则说:“予须回沪一次力筹之,此间事项,以知兵之人为司令,钮永建可承其乏,尔可退贤让路也。”
何海鸣表示同意,希望戴返沪尽快派人来支援。但事实上,戴返沪后,他和钮永建并未来南京,上海来的经济支援也十分有限。
由于师长及上级军官多逃去,军队漫无统率。
何海鸣召集1、8师军官开军事会议。
对于何海鸣这次会议可以说是准备与南京共存亡的誓师大会。
何海鸣坐在桌首主持会议。“我们必须战斗到底!”
韩恢恳求说道:“让我们宣誓!”29团营长王兆鸾说:“等一等,”他让他的卫兵去旁边他的房子,“在我卧室壁柜的上层有一瓶威士忌,把它拿来。”
几分钟后……
“充满爱国热情的革命志士们!”何海鸣端起酒杯含着眼泪说道,“现在,国家的命运已经落到讨袁军从士兵到将军的每一个人头上,光靠三民主义的指导者和讨袁军的指挥者来支撑这个危局也是不可能,没有奇迹出现,我们将无力守卫南京。”
何海鸣一边说着一切都失去了,一边端着酒杯流眼泪。
这时,徐涛根拍着桌子怒喝道:“等一下!长官!请你坐下!”
“战场上情况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现在好了,连你没有了战斗的勇气了吗?就把南京让给敌人了?怎么对得起在前线倒下的将士呢?……丢弃了南京,只会让大家失去对我们国民党的信赖,破坏国军的信誉。……我们可以动员百万学生,必须死守南京,不能丢弃部队和市民!”
徐涛的演说很长,其中有些言辞直接批判了同僚,然后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向何海鸣哭诉:“长官,您不能听那些人的话,请您快下决定吧!”
何海鸣盯着徐涛,手撑着桌子说道:“好!即使所有人都逃走了,我也会死守南京的。”说的两人泪流满面。
然后,激动流泪的只有何海鸣和徐涛两人,虽然其他人也有不少流泪的,但那是因为悲痛讨袁部队的惨况,而不是唤起他们的死守南京的决心。
会议最后,举出徐涛为1师师长,王兆鸾为8师师长。但举徐为1师师长,只不过二三个军官的意思。
天蒙蒙亮时,虽然有人开始南逃,可终究是一小部分,大多数人虽然听见了炮声,看见了难民和伤兵,也感觉出局势不妙,可没感到要必须现在就逃离南京,只是一味的储备些粮食和去钱庄和银行取点钱罢了,危机影响的是生活而不是生命。但是黄兴跑路后,又接连发生讨袁军大批高级将领跑路的消息,猝然激发了市民们的生存危机感。
南京南下上海的首趟火轮是早上七点发船,街上到处了手提头顶行李的市民,夹杂着叫骂声、哭喊声,涌向下关码头。七点,火轮挤满、扒满了人准时出发了。
码头上没有挤上火轮的加上后面赶来的,把月台挤得慢慢的,等待着下班八点的火轮。实际招商局并没有为下一趟班次做编成工作。逃难的人们在码头上翘首期盼着那趟不会开来的火轮。
在人们目送走下关码头第一趟火轮开出的时候,黄兴乘座的日本船已使出长江口,进入黄海。夫妻俩连日来都没有好好睡眠,显得很疲惫,火轮进入黄海时总算可以合眼进入梦乡了,现在已经睁开了眼睛。窗外是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天空中点缀着白色的海鸟,还能看见在海面喷水的鲸鱼。
徐宗汉女士看着这如画的平和景色。这里还与战争无缘,几小时前的炮声、紧迫感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黄兴现在也是这样的感受,他默然注视着窗外,黄兴的夫人用英语低声哼着:“Oh,Beautefulcountry……Beautefulcountry……”
听着夫人的浅吟,黄兴想到现在在美丽的国土上他正乘着日本的克船在逃跑呢,有些怃然,抽着烟呆呆的望着窗外:“夫人,这次可能是我一生中又第一次判断失误,完全失败了。”
这位爷,一生都很失败!
……
这天早上,何海鸣又乘着一匹马前往前线去,他叫卫兵抱着几个装满小白兔奶糖的慰问箱就出发了。
何海鸣为一文人,不懂军事。就连韩恢也说,何海鸣为总司令,不过儿戏而已。但是何海鸣是位革命精神很强的人。这次独立,凡不肖军官一律剪除尽净,无稍绊碍。从都督以至排长,皆系坚决果敢之士,万众一心。
到了前线,只见路边趟满了疲惫不堪的士兵,对周围的炮声毫无反应。
“皖督柏文蔚要来支援啦!皖督柏文蔚中午要来支援啦!大家顶住啊!”
何海鸣声嘶力竭的大声喊着,士兵们拍手而立,欢呼雀跃,开始分享起何海鸣带来的小白兔奶糖了。
正在散发奶糖时,前方突然硝烟四起,传来隆隆的爆炸声。
街道上开始有炮弹落下,何海鸣吓得到处寻找避难所。
……
“我们的计划必须秘密进行。”
徐涛、李可钧和卫戌团团长吴浩秘密的商议。
徐涛根似乎早做好了思想准备,大权在握后,他早没有当初和何海鸣抱头痛哭,誓师死守南京的样子。
“孙大炮、黄大胆,接着是讨袁军的将领,都丢下百姓和部队一个个逃跑了,凭什么我们在这里殉城?”
徐涛皱着眉头说:“再过几个小时北洋军就要破城进来了,在这种时候你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处呢?赶快准备按计划行事吧!”
……
南京城内进一步混乱。市内流言横飞,什么天宝城被占啦,什么某要人被杀啦,什么某军官被抓啦,甚至还有说都督府被占领了……
炮声越来越近,天开始下雨了。
张勋部利用地道将朝阳门城垣轰崩两丈有余,蜂拥而入。太平门被北军用猛烈炮火击穿,北军冲入城内,分别占领了富贵山和骆驼山;徐宝珍部也由通济门拥入;神策门也被北军攻破。
何海鸣、韩恢、钱通、王宪章、参谋长廖培坤、护卫团1营营长张露、副官石俊卿、都督府办公厅厅长夏裕藩等率部在钟楼、内桥、鸽子桥、花牌楼等处与敌军进行激烈的巷战,但终因敌我力量悬殊,一部由清凉山撤出城外,一部退守雨花台。
次日上午,何海鸣、韩恢等率卫队及1师3团、8师29团残部在雨花台同北军进行了最后的一战。
蔡秉徳让兵站、供应、军械、文职官兵也来参加守卫,就这样,雨花台一线的总兵力仍不足三千。
傍晚时候开始下的雨渐渐的变大了起来。
何海鸣从上到下都湿透了,仍驱马在阵地来回奔走给官兵们鼓劲。
前线还来了不少女同胞慰问团,同盟会时期著名的“大姐头”唐大姐在阵地大声演讲:“国军官兵们,如果南京被占领了,我们将怎么办呢?请你们一定要守住南京,击退敌人啊!”
女学生们带来了点心都慰问品,妇女团体带来饭团。边发东西边哭泣着:“如果你们丢下了我们,我们就无家可归了。”
眼泪和着雨水,真可谓声泪俱下。
慰问团走后。雨花台又沉寂到了雨夜的宁静之中。
在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里,透着微微的光亮。这就是何海鸣的指挥部。
何海鸣问身边的人:“能坚持多久?”
“以我个人的看法,想要挺过今晚都很困难。”徐涛掀开帐篷门帘,卷着风雨进来。在徐涛身后跟着进来的一群士兵,全部把枪对准了何海鸣。
“叛徒!”何海鸣猛的站起,“我当初怎么会被你眼泪欺骗!”
“从黄兴离开南京的那一刻,革命已经失败!”徐涛说道,然后递给何海鸣一根烟,“走吧,你没必要死在这里?”
何海鸣布满血丝的双眼带着失望和疲惫,手有些微微发颤。
徐涛又说道:“念在同志,我向南京的商会筹3万元为赆。很遗憾,我能做就是这些,你走吧。我不会那你们的头颅去邀功,但是你们也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何海鸣瘫坐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