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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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柯迅速环顾四周,一下子懵了。此处刚好灌木稀少,就只有这树周围有一丛草丛可以藏身,但树离发出声响的悬崖不到三丈,只要往草丛中一钻,声响巨大,势必会引起注意,况且自己这会儿跟废人一样,简直是插翅也飞不起来!想要打架吗?门也没有!
可恨自己心血来潮,赶命似的走得又远,就算拼命叫唤,可可那家伙不知能不能赶来。
阿柯僵直,两眼直视,靠着树干极缓极缓地向一边歪去,慢慢躺下。右手死命在地上抓两把湿泥,借着翻倒在地的功夫,在脸上狠狠抹上两把,开始装死。
刚躺下不久,三个黑衣人手脚并用,自崖下爬了上来。阿柯眼朝下看不见人,凝神听去,似乎轻功了得,爬这么高一段陡坡,只有一个人轻声喘气,其余两人均默不作声。三人并不急于走动,似乎还在等待什么,聚集在崖边。
只听一人低声道:“老大,是这里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应道:“当然。这里再向前半里,穿过林子,就是那肥鸽必经之路。”
当先那人道:“是吗?我们前日才得到消息,要是肥鸽已经过去了怎么办?”
那老大道:“放心,自归云庄到这里,至少要三天时间,即便是马再快,也至少要两天工夫,哪里料得到我们连夜爬山崖上来,哼。”
另一个人道:“老大说得对。妈个巴子的,海潮帮、毒砂帮那群王八羔子,说好了大伙儿一起干的,居然撇下我们,自个儿想要闷声发财。呸!也不动动脑瓜子想想,在这地面上,我们老大不发话,谁敢乱来?就这条小路,不是老大今日亲自带路,鬼才找得到。等我们在山上把肥鸽做了,让他们在山下喝马尿去。”
那老大哼的一声,颇为得意。先前那人踌躇了一下,又犹犹豫豫地道:“但……但是,我听人说,这两只肥鸽有些手硬,不好对付呀。海潮帮的王帮主、毒砂帮的湖山三怪这些已不大在江湖上走动的高手都出来了,还带了几十个人。我们……只有三个上来……”
那老大喝斥道:“怎么,老三,你怕呀?不是还有老姜他们在山后候着吗?”
另一人道:“呸!老三,你到底搞什么鬼?打出来之后,就怕东怕西,疑神疑鬼的。你当我们老大是吃什么的?早知道你如此窝囊,根本不带你出来。就是四弟也比你强些!”
那老三尖着嗓子,抗议道:“我哪里怕,我这是谨慎!谁都知道,那肥……”
忽听老大低声断喝道:“住嘴!你是不是嫌我们来得太顺了,想让十里外的人都知道!老二也别说了,既然都来了,该想想怎么办事,在这里扯些不相干的事干嘛?”
那两人似乎都颇为忌惮老大,不再开口。停了一会儿,那老三又犹犹豫豫地道:“老大,这次我们要弄的,到底是什么货色?怎么这么多江湖中人都在争抢,好像来头不小。”
那老大尚未开口,老二已抢先道:“你管什么货色,只管跟着老大抢就是了。难道别人做得,我们就做不得吗?”
老三颇有些恼火,道:“我是问老大,你老是来插口干嘛?要动手前是应该问清楚啊。不然本来是抢人的,给一剑杀死了怎么办?”
那老大嗯的一声,含糊地道:“这个……总之,不是什么人,你们待会儿只管上前,是人就杀咯,东西掠走就成。”
老二忽然低声嚷道:“火!火光!老四他们动手了。”
一阵晚风吹来,阿柯深深吸了口气。风中似乎夹杂着些微烟味,这风自山崖下吹上来的,那么说,那个什么老四应在山下动手……
那老大嘿嘿笑了两声,道:“看着火光南移,海潮帮、毒砂帮那伙人不跟着去,老子震山老张四个字倒过来念。”
那老二老三跟着陪笑,老二道:“大哥神机妙算,这群瞎眼王八,跟着老四爬到河里去摸吧,嘿嘿。”老三哼了一声,只不过这是拍老大的马屁,他也不敢公然与老二抬杠。
三个人又看了一阵,那老大跺跺脚,道:“好,跟屁虫们引走了,现在就看我们。只要东西到手,我们立刻再翻过前面的牛鼻山北上,谅那些家伙也不知道。走!”
三人同时无声的站起来,老二走在最前面,跨过一处草丛,突然低声道:“有人!”
阿柯心中剧跳,“唰唰唰”三声轻响,脖子处顿时一凉,三把冷冷的剑已搭在上面。那老大道:“别忙动手,老三,先看看是什么人?”
那老三上前一步,伸手一翻,阿柯经验老道,尽量保持身体僵硬的翻过来。借着月光,他那涂满泥泞的苍老面孔看来无比惨白恐怖,老三低呼一声,道:“妈的,是个死老头。”
那老大退开几步,皱眉道:“死人?怎会躺在这里?检查看看!”
那老三暗叫晦气。虽然说在江湖中行走,杀人已是家常便饭,但那毕竟是打斗,一刀下去,将刚才还抵死相拼的活人变做死人。这般深更半夜翻动无名尸体却从未干过,兼之他生性胆小,特别忌讳鬼啊妖的,实在有些不敢再看这具死相恐怖的尸体。
但老大发了话,也只好无奈地伸过手来,探探阿柯鼻息。
阿柯微微吸气,力道保持得恰到好处,即使胸口看起来并未起伏,却让探到鼻下的手指略略发凉。那老三只手一挨,立即收手,道:“死了,死了!老大,人已经凉了。”
那老大点点头道:“嗯,推到山崖下去,别在此碍事。”
阿柯顿时魂飞魄散。
那老三往手心里吐两口唾沫,跨过阿柯身体,走到靠树一边,强忍恶心,抓住阿柯衣服,往外翻动。阿柯心中念头急转,怎也想不起办法来,只拼命僵硬身体,死贴着地表,让那老三搬动起来没那么容易。好在那老三只手抓住他衣服的边缘,感觉不到阿柯用力,还只道是尸体硬得久了,难以搬动,望着三、四丈外的悬崖,心中大叫倒楣。
现在阿柯倒是有把握把老三吓出尿来,但那老大老二似乎不是省油的灯,只怕自己还没爬起来跑,就已然双剑穿心,真的成个死老头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掉下去之前,抓住什么草根树干的,吊在半空。阿柯打定主意,右手慢慢伸出,预备下坠之时,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抓一气,运气好的话……
正在这时,老二突然道:“慢!大哥,这尸体摔下山崖,声势必大,要是惊动了下面的人怎么办?不如就撂到一边的草丛里省事。”
那老大嗯了一声,道:“对!对,对——幸亏二弟提醒。老三,就撂到一边去吧。”
阿柯与老三同时松了口气。比起悬崖,丢到一边的草丛可算轻松多了。老三定一定神,阿柯也放松身体,正预备好一口气翻进草丛中,老二突然又叫一声:“等等!”声音惊惶。
“怎么?”老大的剑寒光一闪,已做好出击准备。
“手……”
“什么?”老三乘机跳开,也拔出剑来。阿柯屏神静气耐心地听着。
“那老头的手……动了!”
妈的!听说不往下丢,自己的手居然自觉的缩回来!阿柯腾的翻起身来,尖声怪叫,往崖边直扑过去。
身后“啊”的一声惨叫,自然是那老三吓破了胆,跟着“唰”的一声,背后一道剑气破空刺来。阿柯正在想着如何躲开这一剑,突然背后一凉,一柄冰冷的剑已划破衣裳刺了进来,他心中凄然,把眼一闭,就要纵身跳下山崖。
正在此时,“叮”的一声,清越的兵刃相交之声,那老大一声怒斥,身后顿时“乒乒砰砰”混战起来。
阿柯惊喜交集,扭头看去,正是可可。她手持一件古怪的兵刃,与那老大老二斗在一起。阿柯大叫:“可、可可!快跑!”
可可头也不转,“唰唰唰”三剑逼开两人,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件事物,反手丢给阿柯。阿柯接住一看,却是一把短剑,入手极重。他握住剑柄,一使劲抽出来,突觉寒气逼人,那剑身却如墨一般,看不出丝毫光泽,不由脱口赞道:“好剑!”
旁边一声怪叫,刚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老三挺剑扑上来,叫道:“死老鬼,老子跟你拼了!”阿柯挺身上前,短剑顺着他剑锋向下,直刺小腹。那老三没有料到这装死的老头下手如此毒辣快捷,吓了一跳,往后急闪。阿柯重伤之后体力虚弱,跟不上去,只有干叫:“怎样?有、有本事上来呀!可可,我、我们走!”
可可与老二老大缠斗,一时分不了高下,也脱不开身,心知若老三看出阿柯身体不支,一起上来先干掉自己,那可万事休矣。可恨阿柯脑袋太木,明明可以吓一下对方的,却偏偏乱叫她走,岂非是直着嗓子喊自己不行了?
她身形晃动,突然往后一纵,退到阿柯身边。阿柯大喜,道:“快!快……哎呀!”突然脚下被人一拉,向前直扑,却是可可一弯腰,像抱根木头般将阿柯双腿抱住,阿柯顿时身在半空,还未弄清楚状况,眼前剑光闪动,那老大老二已从旁攻上来。
阿柯此时再无迟疑,短剑斜挑,刺那老大手腕,叫道:“左面!”可可左脚飞出,向老二踢去,缓他一缓。那老二用手支挡时,老大已一声闷哼,向旁跳开,“当啷”一声,长剑已落在地上,左手捂着右手手腕,显是受伤不轻。
老三道:“老大!你先让开!”纵身扑上,同时向老二叫道:“小心那老头剑法!那老鬼腿脚不便!”
两人使个眼色,老三一躬身子直取可可下盘,老二则向可可背后游走,吸引阿柯注意。
阿柯叫道:“不……”“好”字还未出口,可可一把抱住他腰间,将他往下一荡。阿柯身子急沉,“当”的一声,挡住刺向可可脚踝的一剑,眼前一花,竟从可可短裙下钻过去。
那老二万没料到这衰老头居然还敢玩这种花样,只望上瞧,忽然眼光下方什么东西晃动,他刚往下一瞧,腰间一凉,跟着喉头又是一凉,一个字也没叫出来,翻倒在地。
那老大叫道:“快闪!”老二刚看见阿柯从眼前这丫头胯下钻过去,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阿柯又从可可头上旋了回来。他杀手当惯了,下起手来毫不犹豫,干净俐落将老三砍翻在地。
那老大一声不吭,转身便跑。可可尽管扛着阿柯,但速度更快,闪身拦在他身前,不让他往林中逃遁。他见机亦是奇快,往后一纵,已跃出山崖,直落下去。
阿柯知道他也选择了刚才自己的选择——期望抓住什么树啊草根的,只不知道他的手伤过重,还能不能撑住。刚想到这里,只听山崖下“啊”的一声大叫,声音凄厉,月夜中听来让人毛骨悚然,不禁叹一口气。
虽然如此,他也知道可可做得完全正确,若让任何人逃走,露出口风,都会惹来无穷麻烦,是以暗叫侥幸。
他心中尚未平息,忽觉身子一动,竟快速向林中飞去,这才察觉自己还被可可捧着坐在她肩头。阿柯立时满脸飞红,慌忙叫道:“不……不、不好!快、快放我下来……哎呀!”
可可并不回答,继续扛着他往林中钻去。阿柯大急,拼命挣扎,想要下来,突然“咚”的一下,脑袋撞在一棵横着的树干上,顿时没有声音了。
第二日早上,可可驾着马车,沿着山路向南。此时山中雾气尚未散尽,露寒刺骨。
阿柯头上顶着大包,躺在车里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着。他不时疑惑的四处嗅嗅,不知道哪里隐隐有一股暗香一直缠绕在身边。难道是昨晚可可像木头一样抱着自己的时候留下的?只是这个问题,阿柯死也不敢问出口,见可可一脸麻木,也不敢公然凑到她身边闻上一闻。
跑了一阵,前面林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声势甚急。可可照例一拉缰绳,将马车赶到一边,歪下头上戴的斗笠遮住脸。阿柯忙拉下车帘,只偷偷掀开一角,朝外看去。
只见山路上两匹高头大马正全速向这边奔来,一白一黑,均是上等良驹。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看似一对夫妻。那男的四十出头,肩宽体阔,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不怒自威;女的容貌娇美,虽已三十来岁,但看上去仍是风姿绰约。男的着一身轻短便装,女的似不胜风寒,紧紧裹着一袭猩红披风,打马飞驰。
将到马车时,那男的略顿了顿马。可可低头弄缰绳,阿柯忙咳嗽一声,伸出头来颤巍巍地吐痰。那男的见阿柯老得掉渣,更不迟疑,打马过了。那女的驶过马车时,阿柯偷眼打量,见她低着头,脸色苍白,愁眉紧锁,咬着下唇,似有满腹忧虑……
这一幕好不熟悉。那一剎那,阿柯竟突然觉得像是见到林芑云得病躺在床上时的样子,心中猛地一震,待回过神来,只听得马蹄得得,那两人已钻入雾中不见了。
可可继续打马前行,阿柯心中却平静不下来,想着那妇人模样,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