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与嫡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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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肚子好疼… …”六姑娘按着肚子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她恍恍惚惚地道:“我是不是要疼死了…?”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胡话!”雪珠连忙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晕黄的烛光明明灭灭间,映照出六姑娘一张皱成一团的小脸,额间亮晶晶的冷汗涟涟,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这到底是怎么了?
雪珠不敢拖拉,“姑娘你先忍一忍,我…我去找王嫂子!她一定会帮忙的!”雪珠小心的帮六姑娘掖好被角,慌乱地一路出了小院子来到了外院王树家的房门前。“王嫂嫂!王嫂嫂!”
房门被“砰砰砰”地一顿乱砸,屋子里王树家的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烦躁地捂住耳朵,意识渐清醒时才听到是六姑娘屋里的雪珠在门外叫她。
这三更半夜的… …
王树家的一下子惊得睡意全无,她霍的坐起身子,随意套了鞋子就下床开门,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王树家的立马看到门外满面焦急之色的雪珠。
“雪珠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姑娘她——?”王树家的咽了口口水,剩下的话自己咽回了肚子里。
雪珠急得快哭了,“好嫂嫂,你帮帮忙罢,姑娘睡的好好的突然就说肚子疼,想来是疼得不可开交!现下满床打滚呢!”
她就知道,果然是六姑娘出了事。王树家的当机立断,她嘱咐道:“你先去小厨房烧些热水給姑娘喝,再装些进暖袋里給姑娘暖暖肚子,我去求甘妈妈让人请郎中去。”
雪珠应了是,立即去小厨房烧水。王树家的心里着急,她走到甘妈妈屋子前突然就停下步子,甘妈妈怎么可能会給六姑娘请郎中呢?别说现在三更半夜的,便是青天白日也是未必会请的。即便是请也会一拖再拖,何况这事十有□便是甘妈妈下的黑手!
这个挨千刀的老毒物!
时间不等人,若按雪珠所说姑娘现下情况实在危急,王树家的心一横就不避嫌的敲响了马夫王二牛的门,“二牛兄弟!二牛… …”
天空中云朵被风从月亮上吹拂开,清冷的月光透过旧窗洒进屋子里,一室寒霜。
屋内六姑娘死死抱着暖袋,瘦削的肩头不住地颤抖着,雪珠的眼泪吧嗒吧嗒一滴滴落在床铺上,所有的话都是徒然,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减少姑娘所受的痛苦。
她焦急地站到门口朝外望着,可是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她恨这寂静!
“姑娘,你一定要挺住!想想我们这几年是怎样过来的,春天到冬天,冬天又到春天,这一年一年年复一年… …姑娘啊,三爷就要来了,你亲哥哥就要来接你回去了,接你回家… …”
雪珠喋喋不休地说着,六姑娘手中捏紧暖袋,费力地朝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雪珠姐…姐,我没事的,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她不会倒下,她只是想不通,为何甘妈妈送来的糕点她并没有吃,自己却还会腹痛难挡,怎么会,明明已经这么小心了… …
她涣散的目光不经意掠过桌上茶壶,心中陡然一窒,脑子里瞬息清明——是姨娘的茶叶!
天蒙蒙亮的时候,王树家的带着隔壁村的李郎中来了。李郎中眼里犹带着怨气,好好的睡着觉半夜被人吵醒谁都不会心情好的,他走到床边看了看那嘴唇发白、脸色发青、已经昏死过去的六姑娘一眼,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雪珠情急之下抓住了李郎中的袖管,“我们绝不会短了先生的银钱,还请先生救救我家姑娘!”
李郎中道:“你家姑娘面色发青,气虚体弱,恕老夫直言,还是早早的——”李郎中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怜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显得毫无生息的女孩儿。
这时原本昏迷的六姑娘却出人意料地睁开了眼睛,她那双又大又亮,如同暗夜星辰般的眼瞳一瞬间攫住了李郎中,他本已准备离开的步子滞了滞,就那样停住了。
“先生还不曾为我诊脉,怎的就确信我是那将死之人?”
听着她沉静的话语,李郎中感到惊奇,愣愣道:“许是老夫谬判了。”
他说着便坐到床边,六姑娘伸出细白的手臂,李郎中于是搭上她腕上脉络细细为其诊脉。一旁雪珠眼中重又燃气希望,王树家的则双手合十站在门边对着暗青色的天,嘴里不住念着菩萨。
李郎中走的时候开了个方子,药方子皆为几味简单易得的药材,却留下一句话,“身子往后必得好生调养,她是积年的病弱身子,今次又不慎食毒,幸而毒性不强,摄入不多,否则回天乏术。”
不待雪珠翻箱倒柜去寻银钱,王树家的就给了李郎中半吊子钱,李郎中接过拢入袖口便去了。雪珠含着泪道谢,王树家的什么也没说,心中自是知道她们主仆二人窘境的。
一时雪珠忙着煎药,王树家的按着六姑娘的嘱咐将那茶盒子从耳房带至屋子里,六姑娘喝了药安静地睡了好大一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疲软,却是感到很轻松。
雪珠在床前趴着睡着了,六姑娘想叫醒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自己套了袄子走出屋子。屋外天空白云飘飘,她仰头看了好一会子,心里窒闷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甘妈妈晚饭的时候来过一次,虚情假意过问了一番,得知六姑娘身子已无恙的消息当时就露出了点失望的表情。
六姑娘心中冷笑,果然甘妈妈送来的糕点是有问题的,她确实存了害自己的心思。而糕点自己又没有吃,于是乎,既不是糕点,那就必定是茶叶出了问题。这一点得到了王树家的及雪珠的共识。
又是几天过去,卿家三爷终于在一个和风煦日的日子来到了月子村,两辆华丽的马车在这座小小的二进院子门前停下,霄三爷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甫一看到这座小宅院,他俊逸的眉头已然蹙起。
车夫跳下马车,随侍的寅二见三爷点头便去敲这座小宅院的木门。卿家三爷这也算是突然而至了,在此之前无人知晓三爷究竟是哪一天会到。
守门的粗使婆子揉着眼睛开了门,初见门口穿着半旧不新衣裳作书童装扮的寅二她着实楞了一番,片刻后伸长了脖子向门外探看。
寅二没好气道:“看什么看,这是府里霄三爷,快把你们甘妈妈叫出来。”
那婆子连连应是,忙不迭的去了。不多时甘妈妈就急急忙忙的迎出来,霄三爷届时已站在外院里,打量着这里布置。
“三爷好!”甘妈妈摆出了一副正宗的狗腿子牌笑脸,“知道三爷要来,我一早就把您的房间安排好了,您现下是去看看?”
“不必,”霄三爷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带我去见六姑娘。”
“这… …”甘妈妈显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欲说不说。
霄三爷愈加蹙了眉,不悦道:“怎么?竟是使唤不动你。”
“不不不,”甘妈妈连连摆手道:“爷不知道,前日里姑娘又病了,老婆子我不是,不是怕您过去过了病气么!”
霄三爷闻言眉间一跳,眼神锐利地在甘妈妈脸上扫过,向寅二使了个眼色,寅二一下子便揪住旁边一个婆子,恶狠狠道:“快带爷过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婆子吓得哆哆嗦嗦,甘妈妈本欺霄三爷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事先吩咐了手下的婆子不必过于畏缩,她是已知道自己是回不去府里的了,别的她并不在意,不准备勉强去讨好霄三爷。
6启程前夜
霄三爷穿过狭小的走廊来到内院,进了院子只见院子破破烂烂,坐落着几间平房,他抬脚跨进院子,右边赫然就是一座散发着臭味的残破的鸡舍,满目尽是秽物。
甘妈妈一众婆子皆尾随在后,此时见霄三爷停在院门口半天不动一步,一时众人心下了然,都垂下头不敢作声。
那带路的婆子颤颤巍巍指着院子东边一间小平房道:“三爷,这… …这便是六姑娘住处。”她说完立刻就埋下头,由于霄三爷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太过强烈,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更是决心一声不吭,深怕成了出头鸟。
霄三爷顺着那婆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袖管中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是的,他设想过的,养病独居的妹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一切所见甚至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霄三爷眼眶有些热,他不禁眯了眯眼,而此时,就这样的,他视线中蓦然出现一个瘦小的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女孩,她看上去是那样瘦小纤弱的,阳光在她乌黑的发上镀上一层浅浅的光圈,使得她看上去温暖的不真实。而她正倚靠在破旧的门边,一动不动的,全神贯注凝视着自己,一如他此刻凝视着她。
霄三爷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妹妹,袖中的拳头短暂的松开又握得更紧,这是一种无法保护亲人的自责,也是深深的无奈!
六姑娘看着那个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少年,他约莫十几岁的模样,生得白净秀致,却紧蹙着眉头,一张面容显现出不符年龄的少年老成。他穿一身蓝靛底团花锦衣,外罩一件滚白狐皮盘领袖袍子,腰间系着花鸟纹镶金玉腰带,缀着金瑞吉祥兽,发上簪着紫金冠,脚蹬青色如意纹毡靴… …
这样的富贵,与这简陋不堪的院子格格不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六姑娘不由缩了缩身子。
“妹妹… …”霄三爷走进了才看清六姑娘的面容,他眼中的她形容憔悴,瘦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
这便是那位三哥哥了,六姑娘一时有些发怔,事先准备好的哭诉柔弱之态突的就难以展现,她清楚地看到霄三爷眼中的痛心与怜惜,这只是一个真正关心自己妹妹的哥哥罢了。
那么她有什么资格还要让他眼中的疼惜更添几分?
落在霄三爷眼里,尤为显得六姑娘怯怯的。
她不言语地只盯住霄三爷看,霄三爷伸手在她软软的发上揉了揉,温柔地道:“甘妈妈说你又病了,先头不是说已经好了?”
她不知从何说起,又是无言,他又道:“放心,这次哥哥一定带你回去,好不好?”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几乎没什么肉,不由闷闷地道:“等回去后哥哥給明儿吃好吃的,明儿想吃什么哥哥都給明儿,把我们明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如何?”
六姑娘大名卿明微,明儿便是六姑娘的小名。
话到此时,她居然慢慢地忍不住哭了,小鼻子变得红通通的。
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一个人关心过,被这样温柔的温暖笼罩,似乎有了依靠,似乎未来的路不再是一个人走,又似乎…她喜欢上这样有个哥哥的感觉了。
“哥哥,娘…姨娘她好吗?”六姑娘小声地问道,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看着霄三爷。
霄三爷从袖子里拿出一块边框绣着金丝的方帕,心中柔软,他轻轻擦拭着妹妹眼睫下的晶莹泪珠,看着她的眼睛道:“姨娘她很好,等明儿回去便更好。”
“明儿真的可以回去吗?”
听着妹妹怀疑的怯怯的疑问,霄三爷更是心疼,他拉她进了屋子,屋子里陈设简陋令他不忍直视,竟是连个屏风也没有,更别提其他装饰及一应生活起居用品… …
拉着六姑娘坐下,霄三爷自己则站着,他俯下身认真地道:“妹妹记着,那里是你的家,哥哥不允许任何人将你排除在外。”
六姑娘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捣蒜般点头。他揉了揉妹妹头顶心说道:“如果明儿明日便随哥哥回去,开不开心?”
六姑娘作出思考的模样,明珠般璀璨的眼睛笑得弯弯的眯起,“开心!”
“好,”霄三爷做了决定,“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府。”
六姑娘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安稳稳放下,她的脸色仿佛霎时就添了几分红润。
夜间,寅二送着王树家的出门去,寅二回来关上门,霄三爷消化着王树家的说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寅二道:“爷,这王树家的也不知说的真话假话,甘妈妈岂会胆大包天谋害姑娘?况且今日六姑娘跟爷提及没有?若是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说。”霄三爷脑海中浮现出妹妹故作坚强的笑脸,她苍白瘦弱的身影鬼魅般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他心里烦躁,道:“去,把甘妈妈叫过来。”
寅二应了是,转身出了门往甘妈妈屋子去。不多时他就回来了,身后跟着脸色不佳的甘妈妈。
甘妈妈心中已有了大概,只是那日她分明看到雪珠把她送去的糕点倒了的,六姑娘又是怎么会当夜就肚子疼成那样?况且她那糕点充其量也只是让人拉拉肚子,让人以为六姑娘身子还不见好,有必要继续留在月子村养着,她哪里就有胆子要害人性命了!何况那还是个半大不小的主子!
霄三爷二话不说,开门见山便问甘妈妈送给六姑娘的糕点和茶叶都被她做了什么手脚。甘妈妈大声喊着冤枉,一瞬间窦娥上身。
霄三爷不耐烦她吵闹,冷着脸道:“毒,你是下在茶叶里了对不对?”
甘妈妈一惊一乍地跳起来,“天大的冤枉!即便老婆子我承认是我在糕点里加了些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