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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宸宫-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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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殿之中,玉虚道人用来祈福辟邪的桃木剑,仍然悬挂床前,殿中帘幕低垂,昏暗沉寂,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然静止。
    瑞兽玉炉之中,安神的龙涎香氤氲飘渺,更增添了睡眠的安恬,太后盖着薄衾,安然平躺着,隐约进入了梦乡。淡紫烟云轻涌,眼前隐隐又有人影浮现,那女子头戴九凤珠冠,只着一件幽紫纬衣,生就了天人之姿,气度凛然高华,她站于窗前月下,也不开口,只是随风扶摇而来。
    那罗袖轻渺,越来越近,氤氲中只见那一截剑刃寒光,直直闪来——
    太后恼怒交加,骇然笑道:“这回轮到你来了……林宸……”
    她唇齿间逼出这一禁忌的名字,虽然知道是在梦中,却逃脱不了雪刃缠身的恐怖感。
    那倾国容颜,在烟雾氤氲中,微微笑,说不尽的清冷孤傲,飒然仪态。太后壮着胆子,拼尽全身力气,用劲一挣,叱道:“你回冥间去罢……”
    大喊出声后,她悚然惊醒,和之前一样,冷汗已经湿透了丝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子时

           廓下宫人听到动静,忙不迭推门进来,跪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太后盯着殿侧幽荧的烛火,微微打了个寒战,沉吟着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左边一个宫女答道。
    仿佛不胜寒冷,太后的面庞掩没在重重的纱幕之中,黑暗有如流水一般,从她身上无声而过。
    她沉吟着,仿佛机械重复着:“快子时了……”
    太后蓦然想起儿时的传说:了子夜之时,阴阳混沌交汇,鬼神妖魅将极易现世。
    她抬眼望了望窗纸,只见雪白一片上,树影摇晃,拖曳拉伸成张牙舞爪的鬼魅模样,映着颤抖的烛火,着实让人心悸。
    “你们把被褥抱进来,且在那小榻上睡了罢……”
    太后垂下眼,淡淡吩咐道。两人依言而行,殿门开了又关,将黑暗封锁在内,殿中又是一片寂静。太后耐不得这寂静,示意宫女拿银拔子将烛火剔亮,扫视着明亮暖香的寝殿,她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她让两人坐在床前,和蔼地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左边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眼角有一颗红痔的,叫做芳云,另一个圆脸的是玉琴。太后坐在床上,也不愿去睡,只是跟她们闲聊,玉琴颇会察颜观色,见太后神情恍惚,便挑些好笑吉利的事,说给太后听了,逗得她霁颜而笑。
    芳云却是心细如发,她跪坐着,为太后轻揉太阳穴,手法轻巧,太后觉得一阵舒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芳云趱,轻声对玉琴道:“姐姐,我们不如守在门外,以免惊醒太后。”
    玉琴点头同意,两人又卷了薄被,在殿门口用椅子排了,半睡半醒地守着。“芳妹妹,你的手真巧。”
    玉琴端详着芳云白皙修长的手指,由衷赞叹道。“玉姐姐你比我先来,有些事,还要多亏你提点呢——可惜我们当值的日子总不在一块!”
    芳云说着,却一直以眼打量着玉琴的身材。电光火石的那窈窕身材与她脑海中某一点重合了!
    她脑中隐隐出现了那晚的神秘身影,越看越像,胸口不由微微起伏。
    她冷眼看着旁边甜睡的玉琴,却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天色拂晓,才秘密赶到碧月宫禀报。
    “太后那边,没察觉什么吗?”
    晨露才刚起身,接到涧青的秘报,于是立刻让她进来。
    “她丝毫没有疑心。”
    芳云平凡的眼中,此刻英气勃勃,她也是辰楼中人,前些时日进宫,一直负责监视慈宁宫的动静。
    “前次太后梦见鬼魅,我在窗下偷看,却见到殿外一个黑影……今天才终于和真人对上了——我认得真真的,确实是玉琴那丫头!”
    “那个玉琴,是什么路数?”
    芳云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晨露揣测道:“不是静王,就是襄王——他们对太后的想法,最是热衷。”
    “太后的身体,究竟如何?”
    她问到这个话题时,正用绢布擦拭着雪亮的长剑,眉宇之间,只见一片森冷。
    “太后倦容很重,两个眼圈都是淤黑。她倒是丝毫没怀疑什么,只是一径指望玉虚能驱邪!”
    〃让她去折腾吧!〃
    晨露微微冷笑,手中长剑轻晃,将绢布一挥为二。
    她刚让涧青送走了芳云,皇帝便下朝来访,他一见面,就笑着调侃道:“现下的新科进士,都在议论裴桢的事呢——三甲之中,惟有他被派到翰林院里,与残羹冷炙为伴!”
    根据科举旧制,头三名进士,本就该进翰林院中,其余人才外放实职,自先帝时起这条规矩就行同虚设,如今裴桢得罪了皇帝的宠妃,被放到翰林院这种无职无权的地方,实在是前途无亮。
    晨露也笑,想起裴桢的痴情和不幸,又叹息一声,只希望他能平安凯旋,她将擦好的剑收入鲨皮鞘中,看着元祈道:“这也是苦肉计的部分——他只身涉险,确实不易。”
    元祈点头道:“朕也很佩服他的决断勇毅——好在贬谪的诏令已经传下,元祉该不会再有怀疑了。”
    “栾城的战局如何?”
    晨露自己喝着茉莉花茶,又让人沏了一盏给他,问起了襄王和平王之间的激战。
    “襄王又占了上风,他的府后,好歹跟鞑靼人斗过几场,实战经验很丰富,四弟的兵士虽多,却万不能及。”
    “他们两边都明白,朝廷是在坐山观虎斗,但如今箭在弦上,一不得不发,彼此不分个你死我活,是不能罢休的。”
    晨露仔细听着,吹开了漂浮了洁白花瓣,下了断语道:“朝廷总不能这么干看,迟早总要加入这场血战的。”
    “越晚越好……朕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统兵的大将人选,也颇废思量。”
    皇帝一口将茶喝尽,神情之中,难掩疲惫。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使者

           他靠在高椅上,正闭目休憩,外间有些微说话的声气,隔着殿门,也颇不真切。
    “怎么了?”
    元祈正要起身,晨露却止住了他道:“你一夜未眠,还是先小睡一会再说。”
    元祈细细听去,外间的声音,似乎是梅贵嫔的身边人,一时也颇为头疼,他顺应着,倚在椅子上,一会儿就陷入沉睡之中。
    晨露开了殿门,见廊下果然上岳姑姑在跟侍卫们争执,她见了晨露,双眼微红,哽咽着:“我家娘娘情绪不稳,肚里的龙裔也踢得厉害,万岁能否抽空来……”
    晨露望着阶下侍卫一脸无奈,便知道这已是老生常谈了,她轻轻推开殿门,让岳姑姑望了一眼,道:“皇上一夜忙碌,如今已经睡了。”
    岳姑姑又是一番低泣,用巾子抹了眼泪,絮絮念叨着,悻悻而去。晨露突然觉得有些蹊跷——
    梅贵嫔和岳姑姑,以前就相处过,虽然注重皇帝的宠爱,可这般频繁地打搅,却反而会引起皇帝的反感,她们也不愚笨,难道想不到吗?
    她盯着岳姑姑的背影细看,见她走得远了,就不再拭泪抽泣。
    晨露站在廊下金桂树旁,想起涧青回报,最近皇后给梅贵嫔的赏赐颇多,思索一阵后终于豁然开朗。
    梅贵嫔凭借胎儿依附皇后,才得以保全自身,可她年轻美貌,备受盛眷,皇后仍有忌惮,如今这般行为,惹皇帝厌烦了,便会带回冷落她——这样一来,皇后也不会再有猜忌暗算了。
    本来少不更事的女子,如今,竟然懂得自污其身来韬光隐晦,这宫中争斗,何等的惨烈!
    她叹息一声,也不回殿中,转身去了后苑练剑。
    一套剑招洋洋洒洒的舞完,她稳稳收势,感觉丹田真气充盈,原本有的不足之症,如今已完全消失——这全是托皇帝丹药的福。
    剑身反射着灿烂阳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晶莹剔透。
    “好剑法!”
    元祈披了外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观望,他笑着拍手,道:“那日的剑舞,又怎及得上你的万一。”“那是舞乐之剑,论起妙曼飘逸,却是胜过我多矣——我的剑,除了杀人,一无是处。”
    皇帝听着不吉之言,轻敲了她的额头,埋怨道:“又妄自菲薄!”
    宫中的两人正在谈笑,静王府上,却颇出了点意外。这几日静王情绪很坏,满府人虽不受他打骂,整日里见了那张俊美阴霾的脸,都噤若寒蝉。
    这一晚他延请了几位知交,席上有漱玉阁的婉婉姑娘相联。一夜缱绻后,他搂着佳人,正懒洋洋躺着不动,师爷却在外急促敲门低唤
    “王爷……”
    他声音透着焦急,却压抑着不敢放声。
    静王泄愤似的,将瓷枕拂倒在地,发出好大声响,翻滚着裂成一地碎片,这才认命起身。
    “天塌下来了不成?!”
    他满面阴郁地开了门。
    “王爷,事情很棘手啊……那两边的使者都到了!”
    师爷急得几乎要跺脚。
    “小四和舅舅的人?”
    静王猛一激灵,终于清醒过来,他想了想,冷笑道:“他们不正打得你死我活吗,怎么想起我这富贵闲人来了?”
    “王爷莫再怨怪了,现在麻烦的是如何让这两起不撞在一块!”
    静王想了一会,笑道:“那有什么难,让婉婉先起身梳妆,为小四的人接风洗尘!”
    师爷踌躇道:“平王的使者,最是焦急!”
    静王毫不犹豫道:“就因为他急,才要晾一会!”
    他换了常服,腰上束了九曜玉带,金冠玉簪,越发显得风采不凡。
    襄王使者正在花厅等候,此人四十上下,面白无须,一见静王,只是微微起身一躬,一副不卑不亢模样。
    “先生请坐……”
    静王也不问他的姓名,也不问来意,只是笑吟吟地吹开茶叶轻啜。
    僵持片刻后,那人终于妥协开口——
    “静王殿下安坐府中,却不知大祸将至啊!”
    静王听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纯净然而含着最恶毒的嘲讽
    “先生原来是替我来指一条明路的啊!”
    他近乎无辜地调侃道,想起这些江湖术士的舌灿莲花,禁不住要冷笑。
    “本人是恨的,就是明明要占人便宜,却装作帮人解忧的行径。”
    “是在下言重了,不过,王爷和我家千岁,一向共同进退,彼此利益,原也是密不可分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贤

           “笑话!”
    静王放下手中瓷碗,不屑地冷笑道:“论辈分,我敬襄王一声舅舅,要说什么密不可分,却实在荒谬,我是国之贵胄,当今天子亲弟,他表演赛是一介外姓藩王,朝野颇为不齿……”
    使者却也不恼,笑道:“我家千岁曾言道,王爷看似荒疏,却是见识不凡,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他的声音不大,却极是苛刻刁钻,静王微微一笑,以手支颐道:“你不必激将,只管说来,好歹我不会学古人,将你下锅烹煮。”
    “当今天子虽然无嗣,对王爷却是忌惮更深,此次王爷虽然偃旗息鼓,却是暗助平王一党,以今上的险刻,又岂会不知?”
    “本王被乱党挟持,群臣共知,即使有人构陷罪名,皇兄目光如炬,也该明辨。”
    使者并不理会,继续道:“我家王爷等您以诚,殿下却报之以伪,实在可叹——您麾下的死士,被今上付之一炬,兄弟阋墙到了这个地步,岂不让人悚然?!”
    静王俊美的面容,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他与皇帝虽然斗得险恶,却都是不动声色的悄然进行,襄王远在千里之外,对京城秘辛却是了如指掌,单这份实力,就很让人惊心。
    他沉吟着,笑道:“你家王爷既然知道我与平王关系匪浅,又怎能指望我倒戈?”
    那人神秘一笑,凑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他声音拖着意味深长的余韵,静王端坐不动,等着他的下文。平王的使者仍是前次那位,他在偏厅等得不耐,偏偏婉婉姑娘笑靥如花,三番五次恭谨斟茶,红袖暗香,实在难悖佳人美意。
    使者心中有事,等了三刻,更生疑虑,正要起身问个究竟,却见门外走进两位大汉,干笑道:“王爷请先生稍住两天。”
    便要目前拿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嘭地被压靠在地,瞬间已被五花大绑,恼怒之下,他张口大骂:“静王过河拆桥!”
    他还未及骂出,口中便被塞入一个麻胡桃,静王府的师爷,施施然从堂前经过,悠闲笑道:“老兄稍安勿躁,你家主子有谋逆大罪,静王殿下深明大义,这便要将你交于大理寺了!”
    使者恨得睚眦欲裂,无奈挣扎着,暗道:静王既然翻脸无情,少不得将彼此的交易合盘托出……
    他被壮押出大厅,却没看见师爷微微怜悯的目光,那是看着时日无多的濒死者才有的眼神。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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