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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宸宫-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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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报可汗吧!!”
    头领挥了一鞭,这一阵烟尘便由近而远的去了,林邝从帐中窥望着,摸了摸额前的冷汗,却仍是心事重重。
    他太知道忽律的秉性了!不出他所料,忽律接到头领带来的话时,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他眼中无波,却宛如冰封,带着冷冷的寒意,沁人骨髓。
    “这不是林邝做的。”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全身的怒火,低声说道。
    “再去请他一次,就说我知道他与此事无关。”
    头领匆匆去了,一刻之后,林邝跨着骏马,便从栾城外的另一头赶来。
    “可汗,节哀。”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真挚的悲悯之色。忽律点了点头,也不请他就座,只是淡淡道:“那刺客混作你的随从。”
    终于来了!林邝暗暗叫苦,却打叠起精神,极力辩驳道:“那是个善于易容的高手……”
    忽律挥手止住了他,居然冷笑起来。
    浓厚的男子笑声,本应是豪迈,却含着无穷的悲伤与憎恨,仿佛草原上的孤狼嘶鸣。
    “总之,是你带来了死的厄运。”
    他冷冷扫了林邝一眼,后者在这一刻汗出如浆。
    “我也不为难你,但是我的儿子,却不能白死。”
    他微笑着,望向雪峰侧脚的栾城城墙。
    那古朴而微损的城砖,在雪光日耀下,显得格外肃穆。
    “我要这满城人等的鲜血,来祭祀我儿的英魂——这就请你来代劳吧!”
    林邝一颤,因他话语中的血腥和涵义而悚然大惊,几乎不能自己。
    “为何是我?”
    忽律冷笑加剧,瞥了他一眼,含着讥讽道:“难道你以为,可以不沾染污名全身而退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急袭

           林邝有些颤栗,他仿佛呻吟的重复了一句:“满城人等?”
    他抬头看向忽律,却正看入后者眼中的闪烁,仿佛是空朦迷茫的,却又啜着冷笑,眼中闪着狼一般的彪悍残酷。
    “穆那的死,乃是因你而起——你若是不肯,很难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林邝咬牙不语,半晌,才沉声道:“好!”
    他也不言语,打马回旋,率了亲兵随从回营。
    雪峰晶莹洁白,高耸云间,让所有人都沐浴在璀璨光芒之中,林邝抬头望了一眼,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份雪白晶莹,在他眼中幻化成一团鲜血,当头罩下!
    他的面容抽搐着,最终凝集了杀机,“传我号令,中军上下,全数开拔城中!”
    雪峰洁白高耸,在日光下耀出晶莹光芒,远望有如宝光重华,山脊上一行人,却是极为艰难地逶迤而行。那岩石直峻陡峭,几乎直指天幕,山石的晶莹白光,刺得人眼生痛,一块块巨大的白石,柔腻生滑,一不小心,便是灭顶之灾。
    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艰难前行,率先而行的,却是一道素衣飘逸的身影。晨露身法轻盈,这等程度的峻山,对她来说并不难攀,把粗绳在大树上系紧扣好,后面的一行人,便能较为顺利的攀缘而上了。即使如此,仍有不幸发生,有人脚下一滑,又没有抓紧,终于摔落山崖。
    他从高处落下,于众人的惊呼声中直直坠落,其余人等甚至能看见他眼中的惊惶,片刻之后,一声沉闷的巨响,山谷中恢复了平静。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大家继续迈步,决然的,在晶莹洁白的雪峰上前行着。
    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脚印,阳光从远处照来,这些缓慢移动的小黑点,也不过归为虚无。
    大约一个时辰后,晨露望着近在眼前的栾城,轻叹一声:“到了!”
    将士们正要松口气歇息,却见城中隐隐冒出几道浓烟,既粗且直,仿佛燃烧正炽。
    晨露柳眉一挑,冷冷道:“还是来迟一步……”
    正在遥望这浓烟的,还有一对疲惫而悲伤的父子。
    忽律并没有穿平日的绸衣,而是着了雪白的裘服,他的幼子虽未成年,却也颇懂世情,知道兄长再不能回来,一双黑而圆的大眼,已经哭得红肿。
    忽律俯下身,以巾子替他擦干泪水,温言道:“别哭了。”
    那小小孩童仍是哽咽着。
    “别哭了!”
    忽律低喝一声,制止了他的哭泣,随即他有些歉疚的抚摸着这圆小头颅上的短发。
    “别哭了,你哥哥在天上不会寂寞的,有很多人,会去陪他!”
    这声音温柔而清淡,让那孩子破涕为笑了。
    “真的吗?”
    “当然。”
    忽律微笑着,指着另一端冲天而起的浓烟道:“你看,那就是他们登天的云雾。”
    小小孩童看着,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拍着小手叫好。
    忽律望着那几道浓烟,露出一丝神秘幽冷的微笑来,唇边的细纹,因这一笑而深刻起来,却仍然可见他年轻时的英俊不凡。
    下一瞬,他的微笑凝固了——
    那冲天浓烟,很快便稀薄起来,那横天烈焰的火光,也再不得见,最后,那烟雾戛然而止,很快便消逝于日光雪峰之间。
    忽律的眼中,瞬间锋芒大盛
    !晨露率军赶到时,栾城中已化为修罗地狱。
    绝望的哭喊声在街巷中此起彼伏,血顺着青石的缝隙流淌蜿蜒,有人困兽犹斗,踉跄着逃到街上,却被士兵粗野的嚎叫追上,下一刻便被戳成蜂窝。
    那些刀枪剑戟,在日光下映出凛然光华,每一闪烁,便收割走一条性命。
    晨露的黑眸因这一幕而灿然生辉,那一眼的惊心动魄,让身边换上轻甲的将士们一凛。
    “将这些畜生,通通清除干净。”
    仿佛是漫不在意的,她低低道,声音却无比清晰。
    随着她一声令下,兵刃金戈声顿时响起,府兵们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能耀武扬威,却在此刻遭遇到正统精锐的急袭,血腥的甜腻在空气中越发弥漫。
    在这火光四起,人潮奔流的混乱中,唯有那素裳高髻的女子立于高处屋檐,仍是淡定从容,她的眼,越过这混沌纷乱,仿佛看到了另一端的愤怒。
    “忽律,还有林邝,我怎么会让你们得遂心愿呢?”
    低低的冷笑声,仿佛雪峰崩碎一般,透明澄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擒

           一切本来是万分顺遂的,林邝望着城中四散惊慌的百姓,任凭那些鲜血和残肢在空中飞撒,面色如初醒一般平静。
    “家主,这样的恶名一旦传来,我们林家怕是会被世俗所不齿。”
    有亲信家将凑到向前,忧虑地低语。
    “无妨!”
    林邝悠然信步,以讥讽的口吻道:“世人应该知道。破城那日,此地的军民便被鞑靼人屠戮一空,剩余的一些,也在这次意外失火中丧生。”
    他冷笑道:“谁也不会想到,城破时殉难的,不过寥寥少数,这么多幸存的百姓,却是在城破那日主动投诚,苟且偷生的。”
    家将也点头附和,他无视眼前的杀戮,也笑道:“这些人其实早在城破时已经被杀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临风血雨中,居然颇为得意。
    只听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穿越城中的街道,两人骇然回首,却见朝廷的旗帜正随风飘荡,昂然翻飞中,另有一种冷肃。
    接下来的一幕,对林邝来说,是混乱而绝望的,直到战马被弓箭射死,亲信挟了他并骑一马,他才发现,自方已是惨败于官军之手,显得残溃不堪。
    他望着周身围绕的千余骑,心中感到一阵悲哀,自己最为得意精锐的一万中军,居然只抵挡了两个时辰!身后尘烟滚滚,仍有无数的兵马在追击,他又是愤怒,又是恐慌,狠抽了几鞭,传令道:“加快,前方便是忽律可汗的前哨营帐!”
    残兵败将们都暂时振奋起来,林邝望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心中更加沉重。这些官军彪悍冷肃,有着久经沙场的老辣,战力又是如此强悍,这定是周浚麾下的精锐。
    他又是妒忌,又是愤怒地想道:周浚那个粗鄙武夫,怎么会乐意为朝廷卖力?!
    正在乱烘烘想着,身后那追击的官军,已是清楚地可以看见眉目了——
    尘烟纷嚣中,那清冽剔透的黑眸,含着诡谲的冷笑,直直射入他的心中!
    那就是皇帝宠爱的晨妃吗?!
    他倒抽一口冷气,想起传闻中她的厉害,不禁头皮民发麻。晨露勒住缰绳,静待身边的将士围成半圈,将林邝逼停。
    “久仰了,襄王千岁!”
    她的声音清脆,仿佛是珠玉碰撞的碎裂,于不动声色中,自有一种幽寒。
    这般隆重的敬称,与其说是尊重,不如说是讽刺,林邝气氛、得脸都有些扭曲,他眼中喷着火焰,呻吟一般地骂道:“贼人!”
    晨露只是微微一笑,身边将士齐喝一声,正要将圈围拢,却见不远处一团烟尘,中间一道狼旗高扬。
    “忽律的前哨来得好快!”
    晨露在不愿耽搁,从袖中抖出丝绢,将林邝五花大绑后,便缚于马背,一行人堪堪离去,鞑靼军的前哨追赶一阵,也就罢了。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全军仍从雪峰山撤回吗?”镇北军的偏将,不无忧虑道。
    晨露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鞑靼营帐,沉吟片刻,做了一个可算是胆大妄为的决定——
    “不用撤回了,我们坚守栾城。”
    “简直胡闹!”
    皇帝接到信使的急件,略一展看,气得面色大变,他一掌拍在桌上,怒道:“她率领一万五千人,居然在鞑靼人眼皮底下据城坚守!!”
    周浚接过信笺扫了几行,也觉得颇为棘手。
    “栾城军民损失惨重,可补充人员并不充分,在那里守城,怕是只能坚持三日。”
    他下了判断道。
    “为何要这般冒险?!天朝没人了吗?”
    皇帝气得语无伦次,瞿云正在一旁等候消息,他看着不是事,使了眼色让周浚先退下,等到室只有两人,他才劝道:“她如此作为,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皇帝气得不愿开口,眼中却露出询问的狐疑。
    “因为先前那招借刀杀人,虽然成功,却惹来忽律狠绝的报复——晨露的禀性,是绝不会坐视百姓被杀的。”
    他见皇帝仍是焦虑,又补充道:“她虽为女子,却很有大将之风,若没有胜算,她不会如此作为。”
    皇帝正要回答,却听秦喜进来禀道:“皇上,云嫔求见!”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暗思

           她来做什么?!
    皇帝正为军务烦恼,不悦地皱眉,又想起皇后视她做亲信,于是唤她入内。
    瞿云刚刚回避,便见裙裾如云般从眼前荡过,一阵香风拂过夹巷,再抬眼,她已进了皇帝寝居。
    “臣妾见皇上夙夜辛劳,给您熬了点莲子羹。”
    云嫔笑得婉约,将白玉盅端到桌上,见皇帝不置可否,又道:“宫中信使刚刚送来娘娘赠我的绣品。”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厚帕,上面绣有观音送子,又拿起桌上裁纸刀划开一层,于是皇后的密信出现在眼前。皇帝接过看完,温言赞慰了她几句,以赐了些金银珠玉,也不理会她哀怨求恳的眼神,让秦喜送她回自己的院落。
    “云嫔娘娘大约是指望皇上留夜的。”秦喜甘斟酌道。
    “目前朕没这心思!”
    皇帝示意他退下,又拿起密信读了一遍,和自己暗使送来的讯息,可算是分毫不差。他却不喜反忧,想起静王此次异常安分,又想起他每日到宫中陪伴太后,实在也琢磨不透。信上的最后一句,引起了他的注意。
    “静王常问及林邝的消息,对此人颇为关注。”
    皇帝用指甲掐了一道,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静王身为帝胄,就算有篡位之心,也不会去和鞑靼人同流合污,他如此关心林邝,又有什么涵义呢?
    静王此时却颇是悠闲,他在家中延请了最擅歌舞的乐伎,整日里迷于音律,乐不思蜀。
    就在师爷都有些着急的时候,一位神秘的访客,从宫中而来,生生将琵琶弹奏的一曲《十面埋伏》打断了。
    “出什么事了,让你深夜冒险前来?”静王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人将斗篷解开,赫然竟是太后近身侍女,玉琴。
    “我出趟宫门也很不容易,芳云那小妮子和我同住一舍。”
    她淡淡抱怨着,看向静王,郑重道:“出大事了,林邝被晨妃生擒了!”
    静王面色顿时苍白,他皱着眉,吐出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千算万算,想不到他会这么不中用!”
    静王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想起自己谋划圆满的计划可能付之东流,他心头一阵光火。
    他竭力镇静道:“先别去管他,皇帝他们忙于应付鞑靼人,抓住了他,也不会立即处决,太后那边怎样了?”
    玉琴道:“还是老样子,一阵阵地见到鬼神,然后便是心神不安。”
    “哼,她做了亏心事,老天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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