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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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道:“回皇后娘娘,魏其侯还没有走。”
“没有走……”
嬴政只是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刚才老太太说魏其侯窦婴来了,但是已经走了,是前脚走的自己就来了,不然还可以一起拉拉家常。
很显然太皇太后说了谎,而且之后太皇太后三番两次的试探和警示,也让嬴政起了疑心,自己做的如此谨慎,就连想要收服主父偃和东方朔也是循序渐进的,并不太大动作,再加上太皇太后本身疼爱这个陈皇后,这样怎么可能突然就被怀疑上。
嬴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窦婴,因为自己之前很看重窦婴的才能,所以多和他说了几句话,没成想,窦婴确实是个人才,但却是个忠于大汉的愚忠之臣,竟然把自己和他说的话全都转述给了太皇太后。
嬴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就转头继续往台阶下面走,上了车回椒房殿去了。
嬴政并没有害怕窦婴或者太皇太后,只是觉得分外的有意思,刚开始刘彻的冲动义气和简单的想法,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难度,原来真正的倒刺一直掩藏在这里。
刘彻有半个月没去过椒房殿,这让所有人议论纷纷,而这半个月中,大红大紫的就是卫子夫了,谁都知道皇上身边有个贴心的侍女,说话温柔,声音也小,看人从来不敢抬起头来,面皮儿薄得厉害,但是很讨人喜欢,陛下看着就高兴。
楚服又听见外面有人咂牙花子,回了殿里,见嬴政还是不着急的瞧着竹简,也不知竹简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能比得到皇上的宠爱还重要。
楚服走过去,道:“娘娘,外面又传风言风语了,娘娘您就不听一听?”
嬴政眼睛没从竹简上挪开,凉凉的开口道:“听什么?”
楚服道:“那个卫子夫,这些日子已经爬到了天上去,宫里头经常能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就连……就连皇上,似乎也爱见着她呢。”
嬴政道:“封了才人?”
楚服道:“这倒不曾听说。”
嬴政道:“既然还没有,有什么可着急的。”
楚服皱眉,着急道:“娘娘呦!您怎么不着急,奴婢都急的厉害呐!”
嬴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去看楚服,道:“楚服啊。”
“奴婢在。”
嬴政慢悠悠的继续道:“你跟着我,是为什么?因为我是皇后,母仪天下,能坐在这凤座之上。若是有一天陈皇后突然变成了空架子,不再被皇帝宠爱,甚至被废了,还有谁愿意跟随着?”
“娘……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楚服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磕头。
嬴政却不拦她,他说的都是真的,当嬴政模模糊糊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形憔悴的女人,窝在床上,拿着被子遮住脸,一面哭一面唱着肝肠寸断的曲子,那并不是皇后,而是被废的皇后。
嬴政看她磕头也不管,只是继续道:“没有权,没有利,没有钱,怎么会有人来效忠?一旦别人的钱、利、权比你大了,就会让人心动倒戈……卫子夫一定觉得,她自己面对的利益要比我给的大,所以开始不服管教了,开始偷偷的往上爬。”
他说着,站起身来,笑的凉飕飕的,没有什么语气,道:“我并不怪她贪婪,只是须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楚服这才听明白了,不过仍然蹙着眉,道:“只是他现在这样出风头,奴婢都看不过去。”
嬴政笑道:“你觉着,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么?卫子夫和卫青相比,皇上恐怕更喜欢后者。”
楚服一时间没听明白,嬴政道:“如今朝中不稳定,暗流纵横,卫青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也是皇上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能为他守土开疆的将才,和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作为一个帝王,自然要毫不犹豫的选这个将才……而皇上也是这样决定的,你以为他宠信卫子夫真的是看中了卫子夫的美色么?是想要拉拢这个女人的弟弟罢了。”
楚服连忙道:“还是娘娘看到深远,奴婢目光短浅了。”
嬴政道:“只不过,这个卫子夫也当真是了不起的女子了。”
楚服道:“娘娘那也不能不有所作为啊,如今卫子夫已经把皇上讨好的团团转了,皇上半个月没来过椒房殿,这是前所未有的,连窦太主都着急着呢。娘娘不如这样子罢,奴婢弄个小家宴,将陛下请过来,喝喝酒,听听曲子,好不好?”
嬴政摇头,他自然不想去讨好刘彻,而且刘彻对他动手动脚,这是最难忍的,但是如果这样放任不去管,刘彻身边想要爬上龙榻的人又太多,轻视了枕边风,给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也得不偿失。
嬴政顿了一会儿,道:“不必弄什么家宴了,诸侯王不是还留在京城里么,过几天就是我的寿辰宴。”
楚服道:“是啊,到时候娘娘一定要把皇上留住,免得卫子夫太嚣张了。”
刘彻在宣室坐着,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东方朔走进来,内侍又将门关闭,宣室里就剩下了刘彻和东方朔。
东方朔跪下来行礼,刘彻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坐罢。”
东方朔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来,道:“不知皇上召卑臣来,有什么事?”
刘彻道:“东方朔,你不是很能个么,来猜猜罢。”
东方朔只顿了一下,似乎紧紧盯着刘彻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随即很干脆的道:“卑臣……猜不到。”
刘彻大笑了一声,站起来,皇帝已经站了起来,东方朔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再坐着,也站了起来,垂着首立着。
刘彻虚点着东方朔,笑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怎么夸你?你平日里不是总爱弄什么布卦,还有相面,装神弄鬼的,现在不来猜猜?”
东方朔干笑了两声,道:“卑臣那几下小伎俩,怎么能瞒过陛下的英明睿智,自然都是骗人的,只不过刚巧揣摩对了陛下的心思而已,现在……卑臣实在猜不着。”
刘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还记得,你殿试的时候,因为卷子写的实在是出言不逊,朕那时候就给你提了最末,金门待诏。结果呢,现在看来,你是真的直言不讳,你这个人实诚,太实诚了。朕……现在就想找个实诚的人说说话。”
东方朔恭恭敬敬的道:“卑臣洗耳恭听。”
刘彻道:“你聪明,是人才,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直了,让人觉着不中听,朕也不知道是让你改好啊,还是不改好啊。”
他说着,顿了顿,干脆一展袖摆坐在了台阶的沿子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东方朔也坐下来。
东方朔有些受宠若惊,跪下来行了大礼之后,才扶着台阶坐了下来,只不过欠着身子,以示恭敬和君臣的区别。
刘彻道:“你之前不是来给朕的智囊相了面么?你还记得么。”
“记的。卑臣自然记的,当时皇上只说没有这个人。”
刘彻笑道:“朕撒谎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东方朔听他一句话没说完,却望着前面出神,也不好打断,就静等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却出了好一阵子神儿,然后突然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东方朔答道:“回陛下,卑臣之前是这样说的……此人正面是富贵之相,能助皇上尊王攘夷,只是他的背面……一旦转过了身,就是天子之相,可登临天下!”
刘彻已经听了第二遍这句话,此时听着仍然觉着心下一震,不可言喻的心惊,他慢慢的开始觉得,东方朔说的很对。
刘彻又上句不接下句的道:“你也应该听说了,皇后怀着龙种,但是朕已经半个月没有过去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东方朔刚想摇头,毕竟这是后宫的事,他一个臣子怎么好置喙呢,但是他刚侧过头,还没来得及摇,就僵硬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主父偃拉着他去见皇后娘娘的那件事,当时自己也说过一句话,“幸好皇后娘娘身为女子,不然这个天下就要易主了!”
东方朔心里头忽然冒出这句话来,顿时心中涌上一股冷意,睁大了眼睛,道:“陛下,难道说……”
刘彻没想到他能猜对,不过看着东方朔禁不住诧异震惊的样子,笑道:“说说看,是不是你东方朔猜对了。”
东方朔道:“给皇上出谋划策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刘彻没说话,只是点头。
东方朔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眼看到刘彻点头,那还不是一般的震惊。
东方朔一边摇头,一边叹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刘彻道:“是,朕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朕秘密御林军,带着将士们出去打猎模拟战争的时候,你就已经来找过朕,那么朕再告诉你……这次卫青和严助去会稽郡援助东瓯国退兵,也是皇后的注意,皇后不但举荐了卫青,还说要造就声势,让闽越知难而退。”
东方朔震惊的已经说不出来话,半响才道:“卑臣实在是服了,无论从知人之明,还是谋略计策来看,皇后娘娘都让人望尘莫及啊。”
东方朔又想起那日嬴政在自己和主父偃面前,谈论抗击匈奴的问题,也是头头是道,而且似乎对打仗很在行,条理清晰,最重要的一点是,并非纸上谈兵,很注重微小细节。
东方朔虽然心直口快,但是也是有分寸的人,这种事自然不能大咧咧的就对刘彻说出来,忍了半天,终于决定闷在肚子里,再看看然后决定说不说。
刘彻叹道:“这个人帮朕拿到了虎符,就像你说的一样,他是朕的贵人,却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朕不放心,尤其他还是窦家的人……并不是朕针对窦家的人,而是外戚干政乱朝,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朕怎么能不防。”
东方朔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陛下说的有道理。只是……”
他刚要说,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要是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刘彻看他欲言又止,道:“你想说什么,朕恕你无罪好了,反正今日呢,朕就是想听大实话,你说你的,有什么说什么,不然满朝大臣,也不会单就叫你一个来,是不是。”
东方朔连忙应声,随即道:“虽然陛下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陛下怕是舍不得皇后娘娘罢,不然也不会这么苦恼这种事情。陛下一方面觉得该干预外戚势力,一方面又苦恼太长时间未曾见到皇后娘娘。”
刘彻听了就大笑起来,拍着东方朔肩膀,俨然好兄弟一样,道:“东方朔,你这个鸭子嘴!”
东方朔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跪,刘彻拉住他,让他坐下来,道:“别跪了,你说对了,朕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心烦,找你来说说话。”
东方朔道:“其实这也好办……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大日,陛下去哄一哄,探探口风,卑臣说句大实话,皇后娘娘毕竟是个女子,如今又身怀龙种,哪个女子能不欢心陛下的宠爱呢?”
刘彻真想告诉他,偏偏这个人,就不欢心自己的宠爱,素来都是风波不经的样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不会高兴,半个月不踏进椒房殿的时候,他也不会着急。
刘彻有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这个皇后还真是与众不同,那足智多谋和镇定自若的架子,真不像是个女子。
诸侯王都留在京城里,就为了给嬴政庆贺生辰,因为之前就早有准备,皇后娘娘的寿辰和冬十月离的很近,所以备了寿礼,别管在不在京城里庆贺,那寿礼是一定要有的。
如今太皇太后发了话,让大家都留下来,给皇后过寿,这些人就更是变着法儿的用仅有的时间来搜多贵重的礼物,想要讨好应嬴政。
毕竟皇后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保不齐就生下个儿子,将来成了太子,再是皇帝,谁能惹得起。
宫里头都在为了准备寿宴的事情忙活着,李延年虽然最近都跟在刘彻身边,但是乐府还是他管着,而且除了他也没什么人比他更精通乐律,比他更了解乐府,所以寿宴献乐的事情,他也得管着,一时间忙坏了。
卫子夫也听说了寿宴的事,毕竟现在声势已经这么大了,他见刘彻有些愁眉不展,心里琢磨了一下,道:“陛下,奴婢见陛下这几日都在批改奏章,若是心烦,何不带上卫青,去上林苑打打猎呢?散散心也好。”
刘彻没有多想,他不知卫子夫是想让他出去打猎,这一打猎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出去就五天,寿宴再过两天就开始,如果误了时间回不来,对卫子夫来说,岂不是好事。
刘彻只是道:“现在出去来不及了,再过两天是皇后的寿宴,朕怎么能缺席。”
卫子夫心里头有些失落,原来皇上记得这么清楚,嘴上连忙口称该死,道:“奴婢该死,实在该死,竟然忙糊涂了,一时忘了皇后娘娘的寿宴两天之后就要开始了。”
刘彻没当一回事,毕竟他就算再厉害,始终还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道:“不赖你,也是你太忙了,朕身边大小的事儿,都是你来做。”
“都是奴婢应该的。”
刘彻就没再说话,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