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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凰谋天下-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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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烬心疼地揽着她的腰身,被她哭得心里酸酸的,轻拍她后背为她顺气,话音中有股难以察觉的哽咽。“璇玑,都过去了,不哭,不哭。”

“呜呜呜呜呜——”他不劝还好,一说出口鱼璇玑哭得更加厉害,就差如小孩儿般嚎啕了。

见她如此,赫连烬心忧得无以复加,便不再说任何话,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情绪的波动变化。内心里是多日来不曾有过的安定,就是嘴角都微微地勾起了。他明白这个小女子外在强悍冷酷,实则内心是柔软的。她惊了怕了,在失去后重新得到,那种焕若新生的感觉他也是感同身受。言语在此时显得苍白无力,他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让她感知他的存在,安抚她惊魂不定的心。

室外阳光明媚得宛如春日,伴随着鸟语莺啼花香弥空,整个世界都是那样的美好。

鱼璇玑一连哭了尽一个时辰,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最后再也哭不出来才抽抽噎噎地止住了。从他肩上移出脸来,因压着的时间太久,乌发在脸上印出丝丝血红的痕迹。她双眼红彤彤的,眼眶泪意未除,眼睫都是湿黏黏的,似那在晨曦中沾染了露出的蝶翼。她怔怔地望了赫连烬几下,才忆起方才自己如孩童般的哭泣,面色一窘嗫嗫道:

“赫连,我……”

“你我夫妻一体,我还有什么不能见的。”赫连烬一眼扫去便知她要说什么,抬手用指腹轻擦去她未干的泪痕,眼里眉间止不住的都是满满的笑意。他的璇玑也知道羞怯了,倒真是有些稀奇。

明知会如此说,闻他所言鱼璇玑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像是时光倒退回到了懵懂的少女时代,被恋人随意三两语就能臊得娇羞欣喜。垂眸飞快地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还能遇见赫连烬?

看他身上穿的中衣不难明白,自己身上穿的袍子就是他的,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身陷重重迷雾之中,看不见真相,又觉得真实距离自己特别近,这若即若离让人越发地捉摸不透其中玄妙。

赫连烬看她呆怔的模样,脸上毫不掩饰的狐疑就明白她在想什么,淡声道:“璇玑,这里应该还是黄泉沙海。”

“什么?”鱼璇玑以为自己幻听了,极其诧异地望着他纯澈的的双眸,双唇翕开却说不出话来。

他说这里是黄泉沙海,这怎么可能?她虽刚醒来没去外面看过,但从半开的窗户中显露出来的风景,不是沙漠该有的景象,亦或是沙漠里的绿洲。可转念一想,她明明就在沙漠里挣扎着徒步几日,断然不会如此快速地就离开了那死亡之域的腹地,即便她是被人救了。赫连烬的话有着明显的矛盾,却也饱含了无法磨灭的事实。

霎时间,她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比起她,赫连烬的神情也不遑多让,但他接下来说的,却是足足地往鱼璇玑震惊得无所适从。

“璇玑,我能确定这里是黄泉沙海,但我们好像又不在里面。似乎是幻境,因为周围的一切跟当初你在夭花林吹奏起九幽摄魂曲,让我坠入的幻境是一模一样的。”

头脑中炸开无数片雪花,空白了所有的思绪,有些朦胧的话在记忆里跳跃着。

幻境,梨花,白色的裙子,花林深处有着座精致的木屋,浅浅的河流,一片碧色青草。

“你是我的妻子,会洗衣烧饭采花煮菜。你洗菜,我烧火,你用梨花炖鱼汤给我喝,我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你。”

两两依偎看梨花落,水波浅,青草痕,落日灿。她看书,他便抱着她,看着认真看书的她。无聊了,就摘片树叶,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她就站在梨花树下跳舞……

消失,出现,变作片片飞花,凌乱在眼前……

她记得在天族和帝月星池前往炎京祝贺时,赫连烬在夤夜潜入她在驿馆的房间,跟她说起过他陷入的幻境的是何种情形。没有刀光剑影,却能在无形中要了人的命,真真的杀人不见血。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她怎么那般狠心呢?但她想的更多的不是关于自己如何,而是赫连烬说的,他们现在所存在的世界与她九幽摄魂曲设下的幻境竟是一模一样的。

冥冥之中到底注定了什么?巧合还是天意?

鱼璇玑浑身散着寒气,明明炙热的天气端是给人种数九寒天的感觉。

“你不必如此介怀。”赫连烬低声一叹,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蔓延着。他眯起双眸,眼底透着深切的复杂,道:“我刚发现的时候比你还震惊,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情。”下相古墓惊魂一刻,转眼便来到了这里,让他都认为自己是再次落入了她的幻境里。可当他在水中发现了她跋涉沙漠的一幕幕,再也没有了那样的想法。

他们是在同一个地方,却又不在同一处。

“黄泉沙海,一念天堂,一欲地狱。”她脸色极冷,幽幽墨玉瞳如淬光的利刃,割裂着模糊的神智,灵台亦随之清明。

赫连烬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关于这边奇诡而危险的沙漠,传言太多而他们显然都是知之甚少的。但这又能如何,他就不信这一辈子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他甚至有点兴奋,庸医所说的某个东西似乎距离他们不远了。

若能寻到,也不枉他们如此受罪一番。

“先把身体养好,你还是体虚的。”两人各怀着心思忖度后,赫连烬低头看着羸弱模样的她,心里又酸起来。

他那一说鱼璇玑还真觉得犯困迷糊,难得乖顺地点了头,却又不愿意放开他,撑大着一双澄亮的眼眸凝视着他。赫连烬看她这般恋恋不舍的模样,心里似枯木逢春般骤然生机四射,将她扶着躺好脱了鞋子躺在她身边,笑道:“别担心,我陪着你。”

她仍是不放心地与他十指相交,瞅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终是抵不过身子的倦怠昏昏睡去。赫连烬心头松开,眼底荡漾的甜蜜的涟漪。过程怎样无法预测,只要最后他们在一起了,那便是最完美的。

这一歇息转眼醒来又是明光悠然,鱼璇玑有些恍然,不知自己是不是睡了一天一夜。迷离的眸光渐渐清明,身侧的温度冰凉着,她心中一惊便听到有推门声音。一束阳光从门扉中探进地堂中,他双手拿着托盘不疾不徐走进来。见她醒来,笑道:“你这一睡肚子饿得慌吧,来喝点鱼汤垫垫。”

他身上已经穿上了外袍,她低头瞅自己穿的是她在黄泉沙海里的那一身,不过都被洗的干干净净了。转念想到他堂堂王爷还会洗衣,惊讶之际不禁笑靥莞尔,起身快步走在他旁边挽住他的胳膊,闻着碗中浓郁的鱼汤香味,肚子更是不客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额,鱼璇玑不禁窘了,尴尬地瞥了眼他,发现他只是勾唇不言,她面上发红抢着发话道:“赫连,这是你做的?”

“是,来尝尝。”赫连烬按住她的双肩让她坐下,动手端了汤碗用勺子在里面搅了几下,试图让温度凉的快些。末了,才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才送到她嘴畔。

鱼璇玑张开嘴喝下鱼汤,奇怪地问道:“你地位尊崇,怎么还会做这些?”这汤熬得这般浓香,可不是生手做的出来的。她在对赫连烬所了解的很多信息里,这个主儿可是高高在上的。

“行军打仗刀头舔血,要活着就要懂得做很多的事,让自己不饿肚子只是其中之一。”帝月位于广袤西川之上,他带领着黑甲精骑常年驻扎在冥城一带,那里高山环布,打猎捉鱼对他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久而久之,也就练就了野外生活的好本事。这做鱼汤实在是其中最简单的,太不值一提了。

她了然地点头,这也是她曾经所经历的,不过当年她被司空天照顾得极好,像这些事情大多都不需她亲自动手。她蓦然浅笑,如今想起他竟也在无半分恨意。可能是有了赫连烬的缘故吧,她的心小得只能装下他一个。

赫连烬眉峰一挑,正欲问她怎么了,鱼璇玑突然仰起脸朝他道:“赫连,你猜过我的身份,却不知我真正是谁,对吧?”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他眼皮跳了跳,随即眸色染上一层熏黑。

她不甚在意,双手搁在桌上交叠着,微微抬着头看向外面璀璨的世界,絮语道:“我本名叫做虞诀,乃是五百年前北方强国殷国北虬王的郡主。当年整个大陆诸国割据,时不时有混战发生。我虞家保殷国先祖开国,却终是因功高震主被贬谪到北郡,守护殷国北部边疆。”

“穹苍乃是祁国司空氏后裔,昔年殷国挥动东去将祁国灭亡,司空一族也成了亡国皇族。他在母亲戚氏的教导下,一心以复国为己任。而他本人也是个极为出色之人,不仅容貌出挑还才学广博,习得一身绝世武功,被称为天下第一公子。纵然我曾对他心怀滔天恨意,却不得不承认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我出生时,北郡在春寒二月桃花遍开,术士言之此女乃天阙贵胄之命格。可虞家当时的处境怎容得这样的孩子被人发现,所以父亲拜托在南方钺国的慈航斋真人教养我,惟愿我一生平平安安幸福康健。可父亲和师父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我会遇见穹苍,甚至为了他背弃师门,跟虞家斩断了往来。”

“我曾寻过两全之法,可司空一族是殷崎帝父子的心腹大患,虞家亦是在被防备之列,为了他我已经伤了师父的心,又怎么能够陷虞家于生死之中?不得已之下,只能忍痛放开一边。殷太子继位后,天下几国纷纷发生内乱。我和穹苍早在暗中收拢了不少势力,企望在最合适的机会高举义旗。在殷国建朝将百年之机,祁国旧都长风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官兵屠杀百姓的大案,使得百姓群起而攻之。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将其收为己用,在半年时间内就占据了殷国大半的疆域。”

房顶茅草间隙中投下的游丝光亮洒落她全身,镀上浅薄的金光,纷迷悠离之幻色让她如置晨曦云雾之中。破天荒的,赫连烬没有开口打断她一丝一毫,而是不动声色地听她絮叨下去。

“穹苍的智谋我从不怀疑,我们在一起用了两年的时间就把殷国覆灭了。复国的祖训他完成了,但戚氏不安于眼前,总觉得他的儿子一定要一统整个殒荒大陆。而当时的情况也的确很糟,诸国完全乱了,诸侯小吏都能据城为王。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外,遍野饿殍。我与穹苍商量,企望能用尽所能创建一个太平盛世。而达成这个愿望,我们整整用了十年的时间。”

“天诀初定,本该整理国内疮痍,可西北却发生重大叛乱。我担忧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破坏刚刚建立的天诀,向他开口领兵出战,不曾想他竟也丢下国政暗中随我前来。那半年是短暂的,却是时时刻刻充满着意想不到的危机。还记得苍龙雪原上我凝望着高高的拜月山,伸手捂着肚子却堵不住奔腾而出的血,保不住才三个月的孩子,终身都不能再为人母。”

“璇玑。”他轻唤一声,拦住她的肩膀,眼底心痛泛滥。

她当时该是多么痛啊!

鱼璇玑不在意地笑了,道:“不过是前世的事情,都过去了。”

“既然都是往事,何必再提。”赫连烬生怕她心里又想起过往,身痛心痛,沉着脸不许她再多说。

她侧过肩膀,好笑地瞥过他说道:“我都不介意了,你生什么气?好好听我说完,以后我就不会再提了。”

“你说的我在野史和正史上都有看一些。”毕竟年代久远,况且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又不是事无巨细地记载下来的。更有帝王私心,让那些关于她的事迹淹没在时光浩瀚之中,他能查到的东西实际上是少之又少。“天诀开国皇帝司空天一生只册封过一位皇后,但他的后人却不是皇后所出,乃是当时的皇贵妃端氏的儿子。”

鱼璇玑眨眼,表示这点她看书时候看到过,她不知道那位端皇贵妃是谁,也不想知道,莞尔继续说:“在结束西北之战后他就说回去册封我为皇后,可谁想到等我回去,等待我的是牢笼一般的紫重阙及虞家满门被屠杀的命运。”

“那当年虞诀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本想问你是怎么死的,可这话他说不出口,那含着咒骂的话他怎么能说。他以前查到的消息里,司空天的皇后生病而死,据说染了传染性极强的病,连整个宫阙都被付之一炬了。

“虞家被屠后,我被软禁在紫重阙内,生无可恋死无可寻,只得一把火把自己焚了。”当年的她真是伤心极了,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在云雾山司空天皇陵坍塌后,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当初没有自杀,而是潜逃出宫查出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但事情已经做下,哪里又能回到从前呢。

赫连烬揽住她肩膀的手指蓦然收紧,掐得她双肩生疼。她皱眉看着他,却见他满目阴鸷,嗜血的可怖从身上蔓延开,让周遭的气温都冷了许多。鱼璇玑眼睫扇动几下,却不说了。他的心,应该是被惊怕了吧。

她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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