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繁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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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花路接到董事长命令彻查此事,因为资料是从人事部流出来,他把所有人分别找去谈话,在玲玲当场拍着胸膛的保证下,小绿得以豁免,在自己的小写字间等待结果。
因为问心无愧,小绿非常平静,埋头把那些被挖走员工的档案整理出来,玲玲从副总办公室回来,径直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骂道:“什么东西,拿根鸡毛当令箭,老娘大不了不干了!”小绿轻声道:“玲玲姐,别生气,公司受了这么大损失,查清楚是应该的。”
玲玲深深叹了口气,“你每次都为别人着想,真拿你没办法。你先忙,我还要进去帮副总问问题。”
一会,全人事部的员工都问到了,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大家暗地里骂骂咧咧,有的甚至当面投诉,“边小绿最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资料,而且经常一个人加班到最后才走,为什么你们不怀疑她!”
快下班时,玲玲又跑下来,愁眉苦脸道:“小绿,副总叫你去一趟,你自己小心,副总说你是我亲信,要我避开。”
小绿连忙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上楼到副总的办公室里,副总和一个高层正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微笑着要她坐下,问道:“小绿,不好意思,请你配合一下。请问上个星期五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走?”
小绿茫然点头,“是啊,那天我加班做报表。”
“那你有没有发邮件?”
“没有!”
副总和那男子交换一个眼色,那男子冷冷道:“边小绿,我们发现你的邮箱星期五晚上七点半发了封邮件到一个地址,而这个地址刚好就是猎头公司的邮箱,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有这种巧合?”
小绿脑中轰隆作响,声音不由得大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发过任何邮件!”
副总深深叹息,语重心长道:“小绿,你已是公司的老员工,怎么还会做出这种事来,你追求享受没人怪你,怎么能出卖公司的利益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呢!你这些年的勤恳我们都有目共睹,不想搞得那么僵,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你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吧!”
小绿还想再说,见那人冷冷的目光如剑如刀,到底没说出什么来,她沉默着站起来,下意识地抬起左脚,又抬起右脚,茫然间,她已走出门外。
她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一句话要说,那就是:
“我的邮箱玲玲也知道密码!”
她按下电梯,那门在她面前打开,把她吞了进去,办公室里人声鼎沸,大家笑声中恍然有了不同的意味,见到她,那笑声仿佛被人拦腰斩断,她默默走进自己的写字间,坐下来把最后一点事情做完,然后把桌面整理好,拿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小罐茶叶,一条手帕,一个绑头发的皮筋,一件外衣,她把东西装进一个纸袋,轻轻提起来,走到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工作了多年的地方,嘴角牵起一抹诡异的笑,猛然回头就走。
她的身后,人声鼎沸,笑声骤起。
走出公司,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突然有种放松的心情,第一次这么早下班,感觉真好。她径直朝的士停靠站走去,脚步越来越急,最后简直奔跑起来,她从没有这么渴望见到马可,从没有这么渴望投到他的怀中,看着他温暖的眼睛,微笑。
的士很快到了步行街,她把钱一塞,连找的零钱都没要就跑了下来,高跟鞋咚咚敲在地上,仿佛欢乐的锣鼓,当马可的店出现眼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马可所说生意兴隆的店里,竟落着重重的闸。
她走进左边那家店,那浓妆艳抹的老板娘撇了撇嘴,“做什么鬼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家今天一天都没开!”
当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出“您拨的电话已停机”时,她飞快地打了辆车回到贵族花园,家里空空荡荡,马可的东西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她克制住痛哭的冲动,又赶到他父母亲住的老城区,那栋房子上写着许多大大的“拆”字,用白粉画着圈,她找到一个正在搬东西的老人问,那老人神色奇怪地看着她,“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姓马的,倒是前些天有人租了楼上一阵子,我当哪个神经病,房子要拆了还往这里租!”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夜幕已沉沉落了下来,天上半点星都没有,只是铺天盖地的黑,已近秋天,夜风渐冷,走在街头不由得一阵阵颤栗,她抬头看着满街的霓虹,五彩斑斓中,眼前怎么一片模糊,才知道,什么冰凉的东西把眼睛遮住了。
她又拦了辆车,对那司机只说了句,“麻烦去连环街。”便打开车窗,任凭那冷风如刀,割在自己脸上心上。
五月吧门口还没有什么车,她在迎宾小姐引领下走进去,言明找一个胖胖的男部长,很快,那笑容满面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部长呆楞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你男朋友没跟你来吗?”
“男朋友?”小绿皱着眉看着他。
“是啊,那天你一个人来,我正想给你带人过来,你男朋友拦住我,告诉我你们俩吵架,要我把人带走。怎么,你们今天又吵架了?”
小绿拔腿就跑,把部长的喊声远远抛在脑后。
回到家,她翻箱倒柜找出何总的名片,打通那个电话时,一个甜美的声音道:“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她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秘书回答,“何总去美国出差,要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她终于痛哭出来。
第五章 你爱的人却不爱你
是不是到了绝望的时候,才知道别人的绝望是什么滋味。
那个人划破自己手腕的时候,是不是跟自己现在一样,脑中空空如也,恍如置身荒原,不见半点火光,到处弥漫着黑色的雾,连呼吸都是奢侈。
萨特说他人即是地狱,原来这是真的,每个人都生来孤独,根本没有了解的可能,美丽的笑脸背后,往往便是毒蛇的信,咝咝等候。
在马可的笑脸出现时,她以为得到了救赎,在经过这么多年的寂寞等待之后。她却忘了,爱情本是飞蛾扑火,是碎骨与粉身,即使她机关算尽卫护自己的心,仍没有那个幸运。这烟花般的爱情只是一把狰狞的利剪,剪去了她对人世最后一点希望。
生活如此用心,也如此自私,把人变成面目模糊的兽,在暗黑的墙后,张牙舞爪,虎视眈眈。
从每一个游戏的开始,到每一个游戏的结束,命运并没有停止它的翻云覆雨,感情成为一个报应,造就无尽的痛苦,把花花世界,变成地狱。
这样孤单地活着,悲喜都无人呼应,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阿直!”她走到阳台,把鞋子远远地扔在一旁,仿佛能通过这凉丝丝的地面拉近和他的距离,她默默在心中倾诉,“我对不起你,所以会有这样的报应,这是你的意愿吗,知道了我的卑鄙,想把所有东西收走!”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原谅我?”
“如果一切重来,你会不会选择爱上我?”
“如果……没有如果,你已经放弃我……”
风低低呜咽,送来阵阵树木干渴的气息,屋子有记忆的味道,一种充满着遮掩和装饰的东西,爱情这个伪君子,如影随形。
一年前的初夏,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小绿加完班离开公司,准备带些菜回去,傍晚的菜比较便宜,而且分量也足,有些菜贩急着收摊,总是把最后的菜成堆算着卖。
伞在风雨里有些撑不住的架势,小绿低头急急跑着,突然撞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身上,那男子没什么事,小绿反而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摔得有些懵之时,她发现面前突然多出一只手,那男子擦着脸上的雨水,嘟哝道:“怎么这么倒霉,连走路也被人撞到!”
小绿连连道歉,起来又去抓那把飞远的伞,男子见她没事,刚想离开,鬼使神差又回过头来说了句,“雨这么大,别在路上乱跑!”
在迷蒙的雨线中,他的眼睛,深沉而明亮,宛如一泓清冷的泉。
小绿顿时如被巨石砸中,头晕目眩,惊得说不出话来,它们与噩梦中那双眼睛是如此相似,好像心底潜伏的两只毒兽,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窜出,痛得她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声嘶吼。
她记得,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有着宝石般的光彩,那长长的睫毛下眸深似海。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狠厉的眼睛,把她永远烙在十三岁的噩梦里。
当他想离开时,她迅速做出反应,把手用力擦在地上坐了下来,“哎哟”一声,抬起血淋淋的手,满脸痛苦地举到眼前。
他悚然一惊,回头蹲到她面前,“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摇头直笑,“看来你比我还要倒霉,起来吧,我送你去医院。”
他起身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小绿仰头给他一个羞怯的笑容,雨雾中,她的眼睛灿若星辰,又如夜航时的孤灯,他浑身一震,突然有种逃离的冲动,刚准备把手缩回,小绿已握住那冰冷的手,眼中闪动着羞赧的光芒。
他呆愣着,竟没有松手。
大雨滂沱,那一瞬,天上地下如被一片透明的纱幕相连,人只是幕上点点轻烟,淡淡晨雾,那样渺小,那样无奈,被命运一次又一次玩转。
小绿第一次没有按时回家,包扎好手,两只落汤鸡一起去吃了晚餐,小绿的话不多,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总是微笑嫣然,她很用心地捕捉着他字句里的意思,想发现自己关心的信息。在他看来,她专注的眼神无疑是一种鼓励,让他兴致勃勃,几乎把一辈子的话都在今夜倾吐。
两人从面前的西餐谈起,谈到红酒,谈到餐厅里浪漫的英文情歌,谈到诗歌和小说。
当谈到村上春树的时候,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听说她也喜欢他的作品,他兴奋起来,“村上的小说里充满了音乐,看他的小说应该伴着音乐,所以我收集的音乐大多与之有关。”
她打蛇随棍上,赧然道:“这我了解得不多,我家没那个条件。”
他微笑起来,“有空到我家去听。对了,我很喜欢他的风格,你呢?”
她低头想了想,绞尽脑汁,迅速组织出一句话应对,“谈不上很喜欢,总觉得他的风格很小资,他在作品中把玩孤独,很淡漠,每一处都暗暗在释放心灵的重负。”
他有些惊喜,接口道:“瓶底只剩几厘米高的威士忌,喝啤酒时扔得满地的花生,西方爵士乐,现在这样窗外的淫雨霏霏。”
“寻找认同,寻找爱,寻找人生的意义,”她喃喃道,“他每一部作品都有这样的内容……”
“寻找丢失的猫,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寻找消失的弹子球台,”他含笑道,“我记得他这样说过,任何人在一生当中都在寻找一个宝贵的东西,但能够找到的人并不多,即使幸运地找到了,那东西肯定已受到致命的损毁。尽管如此,我们仍然继续寻找不止,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活着的意义便不复存在!”
是!我就是在寻找!我很幸运地找到了,从此活得更有意义!她强掩心头的翻涌,状若无意地用迷茫而惆怅的眼神看向桌面某处,轻叹道:“我们寻找的很多东西说不定已经不存在,但是,如果没有梦想,即使是一箪食一瓢饮的梦想,我们便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两人都沉默下来,相视而笑。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美,仿佛里面有一个神秘的世界,看进去就陷落了。”他突然怅然道。
“奇怪,我们刚才没吃甜点啊!”她狡黠地眨着眼睛。
“你想吃甜点吗,我马上帮你点。”他把手伸向菜单。
“我是说你的甜言蜜语!”她扑哧笑出声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脸上顿时有些发烧,好久没这么放松,不知不觉连面具都取下来。他又深深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她明媚的笑脸仿佛重重击打在他心上,他暗暗握紧双手,把初见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埋在心底,对自己说:“不要再犹豫了,你难道真的想孤独一辈子!”
他抬头看进她的眼睛,任凭那黑与白形成的漩涡把自己吞没,讷讷道:“小绿,我知道很唐突,请问,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看着他那尴尬不已的样子,小绿突然有点悲哀,甚至希望自己认错了人,她慢慢伸出手来,微笑道:“握手握手好朋友……”
“你结婚,我喝酒。”他迅速反应过来,把这句儿歌接了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夜已深,天空中只剩下孤星一点,在心绪烦乱的时候,连时间也在落井下石,变得愈发漫长。
只差一步就能解脱,只差一步就能与奶奶和那人团圆,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冷冷夜风中,仿佛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