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宫阙帝王业:半袖江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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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将我讨了来只是为了要听上那夜的曲子,我打量着他的神色,琢磨不透这人的心思。他似乎很习惯被人这样看,靠近了些,鼻息吹在我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又或者,你想要本王子先赏你一个吻?”
我面上一热,不自觉地退了步,随手挑了片绿叶。这时才发现这里是倾玉园。这个八王子似乎很喜欢这里。不过这里绿旖新碧,风色清雅,的确有舒适温和的感觉。
佩宣回望了身后的殿阁,问:“这里如何?”
我应道:“清新雅丽,比宫内很多地方好上许多倍。”
本是赞叹的话,佩宣听了微微挑了挑眉:“你可知道这倾玉园是什么地方?”
我摇头。
嘴角的弧度有些讥诮,佩宣问:“那你可知我生母是何人?”
前皇后古珞儿。现在在宫里这已经是极少人提起的名字。我诧异地看了周围,倒不想这里竟然会是古氏当初宫中的寝宫。
佩宣见我知晓,转身坐入亭中,淡声道:“吹吧。”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人有些寂寞。唇边又响起了乐律,漫漫的舒缓。轻乐过耳,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回想起鸾凤公主“八弟红颜知己满天下”的这句嘲讽,我面上一热,欲要挣脱。这样一个风流成性的王子,本就不便多加招惹。但佩宣忽然吹了吹我的耳际,声音散散的:“我四皇兄,的确是个风姿万千的翩翩君子,不是吗?”这话入耳时我一愣,佩宣一笑,轻轻巧巧地松了我,又坐回了亭中,背对而靠,只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
我咬了咬唇,有些微痛。慢慢将叶片放回唇间,我这样尽显平静地吹着,心却随那风,不自觉地乱了……
第六章 倾天之相(一)
既然从鸾凤公主处“借”了我,佩宣便将我带出了宫。坐了四面锦绣的轿子,心中滋味有些复杂。佩宣的轿子在我之前,掀起帘子,周围小贩各自张罗着买卖,店面四开,皆是送往迎来的繁华。自从入了鸾凤公主的府邸,我便同外界彻底地隔离了。回想四处乞讨的日子,又想想如今似处牢笼,也不知当悲还是当喜。
轿子款款落下,我以为到了八王子府中,轻轻提了裙角下来,不由一愣。紫红桃木的雕阑,红缦妩然,莺声燕语一片,隐约飘散于周围的是种浓重的脂粉气。一眼看去满眼缭乱的华彩,我一愣,佩宣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鸳鸯楼”,我看了那个招牌,神色几分古怪。一个王子,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入这种烟花之地。我并非轻视风尘女子,很多女子都是被迫才会沦落,且技艺才华皆的寻常贵族家的小姐之上。只是,皇族依旧不该与之有多少牵连。
所谓的风流之名,同此有关也未必。我站在门口,并不随佩宣走入。周围的粉尘味有些重,我不喜欢。平日里见人我一直也是稍稍施了点唇脂,向来素面朝天,也已成了习惯。我向远处走了走,站在外面迎客的姑娘反而鄙夷地看了看我,然后依旧笑容旖然。
她们认为我有意轻视,对此我也不觉尴尬。见远处有个乞丐,想起自己之前的处境,心里一惜,掏了几个铜币买了几个肉包子递给他。那乞丐连连谢了接过,正取了包子高兴,忽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手面向上,他端详着我的手面,竟是连食物都忘了吃了。
我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这个时候鸳鸯楼内走出两个随从,唤溃骸拔髋送踝佑星搿!?
我诧异地又重复了一遍:“八王子请我入——‘楼’?”别说这青楼向来只准男人进入,就算我要入内,以我这身装扮……上着宽衣低领酥肩夹衣,下面一条流连旖带裙在腰际用青丝绢束了,青丝于脑后挽作的是宫人最常见的舒云鬓。是明显的宫内女官的打扮。
随从候了候,见我不动,正欲上来“请”我。再顾不上搭理那个乞丐,硬是将手抽出,我只能随了他们去。
鸳鸯楼内比外部看起来更加的奢华,雕梁画栋,帘子都是用上好的苏锦所制的,桌上摆放了各色的玉器瓷具,酒的味道微微地弥漫在周围,是酿制久远的碧酣酿。里面的男子无一不是绫罗绸缎,一看便是一掷千金的主。女子笑颜款款的偎在怀中,是浓艳的靡靡色泽。
我提了长长的群尾拾级而上,有些人差异我这个唯一的且有了官阶的“女客”,又很快被身旁的姑娘给带回了注意。
随从将我带上阁层的雅间,替我开了门,作了一个“入内”的姿势。我顺从地走入。屋内帘帷轻,透过一扇倚畔小窗,漏入了几点光色,恰映亮了屋里的布置。中央是个檀木的圆桌,上面的茶具是用上好的红陶,以光色看,是上层的稀有货色。角落里摆了个书架,琳琅满目地放满了各色的书籍。墙上挂的是古时名家的几副墨宝,保存完整,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照理一个风尘女子少有这样清雅的嗜好,屋里的人在我入内时都投了视线来,我低了头立在门口,也不再往内走。这里一站,倒叫我有了几分身处哪位大家闺秀阁内的错觉。
第六章 倾天之相(二)
佩宣立在桌前,稍入内的床头坐了个女子。是一个绝色的女子,漫身纤纤的白衣,柳身窈然。纤薄的轻纱贴于身上,露出了完美的曲线。偏偏一分也不多露,软靠被榻,眯了双纤细妩媚的桃花眼看了我。嘴角含笑,又不知她在笑什么。
“这位就是西奴?”她笑眯眯地睨了我,问着佩宣。
佩宣扫了我一眼,道:“就是她。”
女子施施然下了床,走近了打量一番,笑了笑:“听说你可以以叶鸣曲?”
她靠得很近,我可以闻到她身上隐约流出的气息。不似楼下那些女人浓重的胭脂味,而是淡淡的茉莉的味道。我略有享受地深吸了口气,表面上淡淡地应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余光看了看佩宣,入眼的是不出所料的冷冷的神色。以这个女子的姿色,留得住皇室的心并不叫人意外,只是未想到的是,自己被带来这里不过只是为了取悦佳人所用的布偶。
“我叫媚雪,你可以叫我雪儿。八王子为我的恩客,你也不用拘谨。”媚雪这一笑,倾尽华光。虽然同是女人,我也看地一愣。这时打量了佩宣的神色,是一种低低温和的注视,印象里他的冷漠在此时全然转化,我愣神间媚雪挽了我的手,轻笑道:“西奴如果不介意,可否吹奏一取给我听?”
那是一张叫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脸。我点了点头,正待搜寻,面前递上了一片新叶。苍翠欲滴,我看了佩宣,就知道是他上楼前由下面的堂子里摘的。表面上道了谢,我的神色却未柔和。此时懒得摆出温顺的模样,只是将叶子置在嘴边,曲调如期地荡出。只是有些怪异的颤音,整个曲调也显得扭曲而古怪。
明眼人皆看得出我的故意,媚雪巧笑嫣然,佩宣却不似意料中的沉下眼,反是嘴角戏谑地一笑,近了径自抱过了我。我真想不明白他是怎的思考的,明明是来讨这位雪美人的开心,却是依旧这样举止轻浮。他摸上了我的手,耳边忽然有些轻吹的呼吸,语调淡淡的,正好只有我一人听得。他道:“西奴,你当真要赌这口气?”此时才知道他原来是在乎的,看了那尽在咫尺、笑得无情的眸,我故意有些挑衅地笑起,但面上依旧有灼烧的感觉。至少现在握了我的纤指的,是一双成熟男人的手。隐约分明的温灼的温度。
在我的挑衅下佩宣故意又抱紧了些。心跳略快了些,这个时候余光擦过,媚雪虽然依旧留了弧度,但眼里落了几分寂寞。“你的心上人心里难受了。”我压低了声音推了推他。佩宣眯了眯眼,忽然笑道:“她不会的。”
说得很肯定。她不会的。只是他说得时候眼里也同样有一抹古怪的情绪。
这个时候忽然起了敲门声。佩宣回过头,从门的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头,低声道:“王子,琴姑娘在府上已经候了许久,派人来催了。”他看了佩宣怀里的我也不敢吱声,然后又偷眼看了下媚雪的神色。
佩宣的声音冷了下来:“叫她再等着。”
所谓的琴姑娘应该是当今太傅之女琴韶。宫里的时候就暗地里有了传闻,金宣王有意思将她赐婚给八王子。
第六章 倾天之相(三)
媚雪挽过了佩宣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带离了我身边。凑在耳边细细地私语着,我隐约只听到什么“琴韶”、“皇宫”,剩下的是破碎的词,听不得清明。媚雪的手轻轻抚着佩宣掌心,他的神色终于舒展了些,抬步走了出去。
我跟上,到门槛时不由回头。媚雪依旧立在那望着。妩曼的身段,隐约在风中淡淡飘离。她的神色有些忧怅,一直随了佩宣而去。一个风尘女子早该断舍了七情六欲,但我知道她已经沉溺了。我收了视线匆匆跟上,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前面的人忽然顿住了身,我没留意便撞了上去。
我以为佩宣是听到了那声叹而有了指责。不料他的视线由我处掠了过去,落在那道静闭的门栏。也只是这样的一带而过,他轻描淡写地转身,又仿佛没有丝毫留恋。一种矛盾和固执。风一过,任意飘散。
再次走过内堂时我不像入内是觉得这样不适了。身上带了屋内淡淡的茉莉香,周围的脂粉气也散了不少。出门时佩宣已经在随从的搀扶下正欲入轿。我眼前一暗,突然有人冲到了面前。闻了刺鼻的臭味我才知道是方才的乞丐,他有些激动地握了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有什么,叫这样一个人总是这样有兴趣。细看去,这乞丐是在端详着我的掌心。深而细长的纹路,除了这个,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佩宣在轿前站了也是不明地看了这里。我尴尬地欲收手,腕上的力量一种,不及喊痛只听耳边狂喜的声音响了起:“是这个,就是这个!龙吞虎,掌中印!哈哈,龙吞虎,掌中印!”我脑里一晃,一时忘了疼。
龙吞虎,天下尽如囊中;掌中印,权利尽归所控。
大逆不道的话语。
我全身一寒,硬是扯回了手。阑宣见状转身入了轿中,我也掀帘而入。这话入地耳却出不得口,我以为佩宣没放心上,也暗暗松了口气。那个乞丐还在那里欣狂,轿帘一落,随后是隐约起伏的颠簸。
心绪难平。这句话仿佛在何时我已经听过,隐约熟悉,但在这样的场地出来,显得有些惊心动魄。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真让这番话叫人给传了出去,我往后的日子恐怕就要难以为继了。
龙吞虎,掌中印。天下大权在握,是哪一人不想得到的尊贵命格。
我蹙了眉,思索着。这个时候想到自己真正的身世,对此怀有一分疑惑。普通人家的女子而言,我总归是知得过分多了。
八王子府邸落在长安城东,几多颠簸方到。落轿后我下地一看,虽然是同鸾凤公主府邸相差不大门面,但内部却隐约大上了几许。佩宣已经立在了门前,他站在那,几分清冷的身影。视线微微有些迷糊,一时我有些迷茫。
这里的影像有些缥缈,同入宫时望着宫殿的感觉相仿。
碧蓝的天,有些寂寞。
我提了提裙角,跨过横阑。佩宣转手走入,我也随了他走去。这个时候院内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眼中落入的是一片楼阁,所有的侍女都是恭敬谦卑的模样。
第六章 倾天之相(四)
一路向内的便是厅堂。我以为佩宣要去见琴韶,正准备了请辞,不料快到大堂时他忽然停了步。他转过身,清清淡淡地走到我面前,靠近了些,但同时我亦后退了两步。见他微微愣然,我不由哂笑。几次的“吃亏”,这次的举动竟然已经是“下意识”的了。
佩宣的嘴角讥诮地微微一扬,道:“怎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小官不敢。”我这样应了,低了头并不看他。
“西奴,给你一个差使。”这个语调,似乎并非什么好事。我蹙了蹙眉,依旧顺从的语调:“八王子有何吩咐,只管说就是。”
“很好。”听声音就知道他又是那种冷漠的笑意,“等会,不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顺从就是。”
“哎?”我未回神,手已经被拉了去。如果早知他所谓的“差使”便是叫他占了便宜,我也不愿答应。佩宣已将我领了进去。屋内有一个女子,穿了件酥软的夹衣,碧旖绣纹。发髻间翡翠明铛,也是拖了身份。她虽然长得清秀,但全然比不上媚雪的姿色。见了我们进来,本是喜色一闪,待看清了佩宣握了我的手,脸色微微一白,道:“琴儿应父亲之命来送上信函,八王子可回来了。”
“你是在怪我吗?”佩宣微微眯了眼,一手还握了我,另一手却是将琴儿揽了过来。两人在怀,他的动作却是自然,唯有我和琴韶相视一眼,各自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我不知道佩宣的想法,他明明中意了媚雪,却偏偏对琴韶不多抗拒。
琴韶呼吸已乱,窘迫道:“琴儿哪敢责怪八王子。”
佩宣轻轻一笑:“那是最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