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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理性与深邃-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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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午夜两点,舒柏昀还没回来,岑子黎等得心烦,猜想也许今晚她不回来了,也许她决定留宿在外,躺进别的男人怀里,一种愤怒的无名火也跟着冒出来。
    没来由的强烈占有欲控制了他的心志,或许是喝了太多波本威士忌使他丧失理智。
    一开始,他弹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太久没碰了,音符弹得七零八落,遗忘了该有的旋律。然后,他开始认真了,专注地想找回过去和音乐相伴的时光。
    「这一章是舒缓的慢板,充满悲伤的情愫,下一章是小快板,李斯特说月光的第二章是两道深渊中的小花,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母亲坐在钢琴前替他翻谱,解释完之后问他。
    「是危险而美丽的意思吗?」
    「对,你真聪明。你要把谱背起来,不管多难都要把它记熟,以后它就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你的旋律。」
    「可是,爷爷不喜欢我弹琴,他说那会让我像女生,变软弱。」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可以偷偷的弹。」
    「好。」
    透过琴声,过往的时光似乎重新浮现在他脑海,那些他永远不会遗忘的片段……
    打开门,听到岑子黎的琴声,澎湃的情感宛如在月光与阴影交错的湖面上回荡,舒柏昀晓得自己错过了第一和第二乐章。有许多次,她独自在屋内发呆想望,凝视没有人弹奏的象牙白钢琴,脑海曾浮现画面,岑子黎会走进来弹琴给她听,但没有一次是假想在他们已经分开之后。
    第三乐章在最高潮之后戛然终止,留下沉寂的回音。岑子黎坐在钢琴前,仍沉浸在月光的旋律中,没发现舒柏昀回来了。过了半晌,他察觉到有些异样,转过身,发现她安静地站在门边,凝视着他,却迟迟不敢走上前。
    「妳回来了。」岑子黎语气淡漠,拿起放在钢琴上的酒杯,然后一口喝掉,让温暖香醇的气味停留在嘴里。
    「你怎么来了?」舒柏昀微感讶异。
    「我不能来吗?我有这里的钥匙。」岑子黎斜睨着她。「倒是妳一个女人在外面逗留这么久,不怕危险吗?妳不知道林傲军已经获得保释了?」
    墙上的投影钟悄悄来到午夜三点,舒柏昀在LoungeBar和老同学喝酒,她喝多了,所以后来安德烈和廉介又陪她在户外散步到酒醒才回来。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不在你的管辖范围里了。」舒柏昀没解释,反倒提醒他别管太多。
    「妳说的对,随便妳爱怎么做。」岑子黎态度又冷漠起来。
    「或许你想独处。我可以换一件衣服之后离开这里。」她身上还穿着晚间那件浅白色的小礼服,如果他想留下来,她打算换掉这身衣服后到饭店投宿。
    「不用了,我在等妳回来,之后我会离开。」岑子黎无意识地单手在钢琴上敲着音符,心绪似乎又紊乱了,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简洁地说:「我想买妳在拍卖会买下的那幅画。」
    舒柏昀沉默地颔首,表示同意,毫无异议。
    「好,我卖给你。」
    听到她直快的答应,岑子黎微讶地审视着她,而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双眸难掩轻柔的哀伤,凝视着他,彷佛他是什么可怜的动物。那么,甚至不必他多作说明,她已经知道他是梧清秋的儿子。
    岑子黎站起身,拿起喝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将钢琴椅推进去,然后说:「我请秘书跟妳联络。」
    「好。」舒柏昀点头,完全没有异议。
    缄默无语的尴尬气氛弥漫四周,他们的对话听起来既淡漠又疏离,他们更是谁也不愿先向对方走去,不断逃避在空间中无意相缠的视线。豪宅的室内已经够宽敞了,他们却希望两人的距离拉得更遥远,这样谁也不会轻易感觉到两人中间那种令人紧张、逼近窒息的强烈吸引力。
    「我终于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要娶我,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理由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泪光在眼中打转,犹如蒙上一层迷雾。「我长得真的那么像你母亲吗?」
    「妳不用担心,我很清楚妳们只是外表有些相似,实际上,我早清楚妳们是两种不同的人。」岑子黎非常冷静地继续说:「她很热情,就像生活在两道深渊里的小花;而妳外表很理性,内在却是脆弱到不行的女人。」
    她并非脆弱到不行的女人,舒柏昀听完,有些生气,却无话可以反驳。「你认清楚我和妳母亲是不同的人就好了。」她原本打算要直接走回卧室、关上门不理他,但她绕过钢琴时,听到他随性弹起萧邦的练习曲〈离别〉,寂寞且蓝色的忧郁琴音。
    向来音乐就是反应人心,它从不说谎:但人却会。蓦然停下脚步,舒柏昀转身看着他。
    「我想知道这次你又找了什么理由准备娶易洛施?」
    「那不干妳的事。」
    「反正一定不是爱就是了,对吗?」舒柏昀挑衅地说。
    「妳很聪明嘛,何必问我?」岑子黎轻蔑不屑地回她。
    「我从来没看过比你还可悲的人。你不能因为你的父母相爱而死去,就拒绝让自己去爱。」
    骤然间,岑子黎整个表情都变了,他火爆地扯住舒柏昀的手臂,把她整个人推靠在钢琴前,紧掐住她的下颚逼视着她。
    「小心妳的用字遣词,否则我要妳付出沉痛的代价。」眼底充满愠怒狂暴的风云,浓烈的杀气。
    「对不起。」刚刚话才说出口,舒柏昀几乎立刻后悔,她不应该在他疼痛的伤口上又刺一刀,她立刻道歉,凝视着他的眼眸格外清澈,写着爱意,纯粹的爱意,毫无畏惧。
    是岑子黎先闪避,他突然放开她,一字一句冰冷地说:「回妳的房间去,我不想再看到妳。」
    沉重的挫败感袭击着她,对他而言,她到底算什么?或者,对他而言,女人到底算什么?她桀傲不驯地回他:
    「你搞错了吧,我又不是你的下属,我不必听从你的命令,该走的人是你,现在是我住在这里。」
    转瞬间,岑子黎刚平息的情绪猛然爆发,他用力箝住她的肩,力道太大,甚至扯断她礼服一边的肩带;听到礼服被扯破的声音,她错愕地凝视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这么无理粗暴。
    他气得失去了所有理智,但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顿时停下动作,而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他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对她这么暴力,她毫不考虑地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岑子黎站在原地没有动,用悲伤的眼眸凝视着她,而她气愤难堪,眼眶蓄满泪光,成串滴到脸颊上,她拉住被扯破的礼服,转身要走回卧室。
    顿时,岑子黎失去所有控制,他不愿意她在他眼前消失,因此不顾一切地从背后紧紧搂住她,紧密得不愿在两人之间留下任何空隙。
    舒柏昀心都痛了,她受不了这么强烈的情感,如风暴瞬间摧毁他们的理智,她努力想要挣脱。
    岑子黎却用力扳过她的肩,要她面对他,然后不顾一切地狠狠吻住她,粗暴得几乎不含任何温柔,甚至不让她有喘息和思考的空间,狂暴的气势硬是顶开她的双唇,舐咬蹂躏,放肆夺取她唇中的气息。
    紧密相缠的唇,电流四窜的情感,他们再无法忽略两人之间的吸引力。终于,等她情不自禁主动回吻他,岑子黎才愿意放松吻她的力道,渐渐温柔了起来。
    而他修长有力的手放肆地撩起她的裙襬,手掌抚摸着她腿际温润如白玉的肌肤,然后将她整个人抵靠在白色三角钢琴上,她的身体压在琴键上发生紊乱的琴音,他的手急切地拉扯脱去横阻在两人间的衣物,他甚至等不及完全脱掉她的礼服,抬起她的右腿,急迫冲动地进入她的身体里,与她结合。
    隔了不久,她整个眼眸变得狂野,他的唇贴在她的喉际轻咬,听见她无法抑制那疼痛与甜美的呻吟……
    他和她宁愿沉溺于犹如狂风暴雨激情的海洋,谁也不愿先清醒。
    终于,他们因激情的高潮而颤栗,心脏狂烈跳动,不停地喘息。岑子黎的吻变得舒缓,他温热的嘴唇留恋不舍地离开舒柏昀,而她的眼神因激情而迷蒙,她甚至无法好好站稳,迷惑地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岑子黎的情绪瞬息万变,狂怒早已从他眼底消失,他以修长的手指无限深情触摸她胸前无数细如丝线的疤痕,她不自觉地退缩,彷佛他的手掌会烫伤她的肌肤。
    而岑子黎是如此坚定,不容许她退缩,凝视着她的眼眸,宛如一座深邃的迷宫,她失去理智,沉迷其中,她只能后退,却退无可退,必须承受所有失去理智的后果。
    然后,岑子黎拦腰抱起她,走进他的卧室,让她黑黝发亮的长发披散在他洁白无瑕的枕头上,一如他曾在梦中梦过无数次的模样。他好整以暇地沿着她的额头亲吻直到她的全身,彷佛在说,拥有整夜奇妙时光,他可以交缠,可以温柔……爱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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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机场。
    等候中午十二点三十分飞往加州的班机,秋天正午的阳光从停机坪外撒进高大的落地窗里。
    舒柏昀独自一人在等飞机,准备参加加州大学脑神经科学的研讨会。会中她将会遇到自己大学时代的恩师薛弗瑞,他是华裔美国人,下个月要在台湾设立脑神经科学研究分部中心,研究大脑失忆症等相关议题。
    舒柏昀决定离开T大医学中心,加入薛弗瑞在台湾的研究单位。此次前去加州,除了参加五天四夜的研讨会,主要还是和薛弗瑞讨论研究所成立的细节事项。
    舒柏昀安静地坐在候机室,外表看不出情绪波动,内心却面临前所未有情感溃堤的危机。
    今早,清醒之后,舒柏昀立刻感觉到岑子黎离开了。
    整张大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他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他的气味仍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清晰记忆着昨夜两人的激情。
    然而,岑子黎趁她睡着之际无声无息的离开。她爱过的男人里,再也没人比他更粗鲁无理的,她甚至开始怀疑,昨夜的激情对下个月即将结婚的岑子黎不具任何意义,她只是他心情恶劣、需要发泄时刚好在身边的对象。
    她活该,因为她完全失去理智。
    舒柏昀彷佛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分裂的人格正在彼此对话,而理性的她谴责感性的她,前者严厉到完全不同情已经心碎的自己。
    人来人往喧闹的机场,她彷佛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而她非常清楚,这次她必须花费许多时间才能将破碎的心补缀完整,但终究还是会留下难看的疤痕,一道在记忆里难以忽略的伤。
    在这样的时刻,舒柏昀最不想在机场遇到的人就是易洛施,不幸的是,偏偏她遇到了。
    早先,易洛施和简昕在机场相遇,两人闲聊之后才发现都要飞往巴黎,简昕是该班机的副驾驶,至于易洛施,则是要去试穿订做的范伦铁诺高级订制礼服。
    在候机室里,他们看见舒柏昀独自坐在椅子上。舒柏昀正在发呆,她端坐着的姿势是如此静谧,简直像一幅没有声音的画。简昕直觉不要去打扰她的独处,易洛施却是毫不顾忌的走上前去。
    「这么巧在机场遇到妳。」易洛施说。
    「咦?」舒柏昀愣了一下,看着易洛施和简昕,讶异地问:「你们也要出国?」
    「我要去巴黎试穿结婚礼服,是范伦铁诺的高级订制服。」易洛施墨黑浓密的睫毛搧了搧,眼神锐利的看着她。「妳呢?」
    「我要去加州参加研讨会。」舒柏昀回答,然而她内心那个理性的部分又开始谴责起来。当易洛施说要去试穿结婚礼服,妳至少应该保持礼貌向她说声恭喜,可是妳却说不出口,因为妳完全丧失了荣誉感,沉沦在没有理智的情欲里。
    「那么妳怎么在三天之内搬家?」易洛施实际地问,她担心的还是华厦是否能清空的问题。
    「妳不用担心,我已经委托搬家公司和我的朋友帮忙。」舒柏昀微笑,却笑得有点勉强,她甚至无法直视易洛施的目光。
    察觉舒柏昀在闪躲,她紧张不安得就像是一个在等待受罚的好学生。简昕轮流观察岑子黎前后任未婚妻,感到有趣──易洛施正在攻击舒柏昀,就像女人经常喜欢在女人面前表达自己占据优势,而舒柏昀却没有反抗,她直接认输,甚至流露惭愧的表情。
    终于到了可以登机的时间,不必继续面对易洛施,舒柏昀内心吁了一口气,她站起身拉着行李准备登机,却慌乱不安地把护照掉到地上。
    舒柏昀正要蹲下身,简昕先弯下腰替她拾起,还给她的那刻,他瞄到她喉际的肌肤有好几个清晰的吻痕,即使她刻意别上丝巾,还是无法完全遮住。
    然后,他们的目光相遇,他好奇且疑惑,而她很悲伤,不安中却又强作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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