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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为什么不要应届毕业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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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采访回来,我对她说:“章欣,你跟我跑好几次了。今天的采访内容我看你也做了记录,稿子就由你捉刀吧。”
我想看看她的写稿能力。这下章欣倒来了兴趣,爽快地答应了,并让我承诺不准笑她。
稿子很快写成了。我拿过来一看,忍不住大笑。她写的根本不是新闻稿,就像学生作文一样记流水账,还闹了笑话,写的是:“……该公司的CEO王先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王先生给记者沏了茶之后,大谈公司的发展目标:明年实现上市……”我想采访中她是用耳朵听了,却根本没往心里去。
实际上,我们去采访的那家公司是个只有十来人的小公司;王先生不过是经理,与CEO差之千里;所谓的上市也是牛头不对马嘴,因为人家说的是明年让公司的新产品上市。
这样的稿子,想不笑都不行。章欣一把从我手里夺回稿子,要哭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有些伤她的自尊,赶紧道了歉。当了人家的老师,不好好教一教,也太说不过去了。我把自己写稿的经验毫无保留地说给章欣。我告诉她:经济新闻其实是最难写的一种新闻,除了要掌握一定的写作技巧之外,敏锐感觉、深入观察、独立思考都是其中的要素。在很大程度上,记者的知识素养、视角和思辨决定了新闻的质量。
章欣很虚心,自己也琢磨着,重写那篇稿子。二稿出来再看,虽仍有毛病,但总算有模有样了。后来的几次采访,我仍坚持让章欣写稿。她的稿子质量一点点提高着。大半个月后,我对章欣说:“小鸟翅膀硬了,出去单飞吧。”章欣知道这是为她好,虽有点怯,也同意了。她说,小鸟出去找不到食就回巢哟。我说,找不到食就别回来。
第59节:“人才加工厂”质量报告
章欣“单飞”的第一天,很晚的时候才回来,闷闷不乐。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在外面转了一天,一个“点子”都找不到。我劝她别灰心,多开动脑筋,学会从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中发现不平常,新闻选题是“钻”出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章欣还是一无所获。她捶着膝盖说,跑政府部门,转商场,脚都走肿了,就是没有找到可以写的东西。新闻敏感这东西没法教,全靠自己体悟。我鼓励章欣要坚持。
章欣终于找到选题写了篇稿子。她乐颠颠地拿着自己第一篇独立完成的新闻作品来找我。我接过一看,标题是《农贸市场供应充足》,大意为记者在农贸市场看到农副产品种类繁多,货源充足,老百姓很满意。
我不忍心打击她太深,调侃了一下:“哎哟,狗咬人也成新闻了。”章欣的脸红了。我告诉她,如果所有的农贸市场都供应充足,只有一家市场出现短缺,奇货可居,这种现象就可挖掘,写成一篇市场新闻。章欣听了若有所悟。接下去的她又独立采访撰写几篇稿件,已经是大有起色了。
章欣回学校的时候,我去送她。我问她毕业后是否还想当记者,她说肯定会的,她觉得自己在这两个月中学到了很多:学了三年新闻,没想到一上场就现了原形。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不敢再拿自己当盘菜了。毕业找工作时,她会保持平常心,从头做起,努力做个像我一样棒的记者!
我知道自己并不棒。没有上大学,我不自卑,但毕竟是心中一个难以抹去的隐痛:知识不系统,专业训练不够。我只是尽心尽力去做事,努力活得真实。其实,那些刚刚跨出大学校门的天之骄子,他们有理由比我棒。
采访后记:
大江的经历很值得思索。他最后所说正派学校毕业的大学毕业生有理由比他棒,这本身是个很好的逻辑推论,而现实很多时候并非如此。大江的表现就如同是眼镜、陈郁、章欣的镜子,从中可以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也可以说他们的事例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和普遍性,对广大学生都有很强的借鉴意义。
“眼镜”求职过程中三次考试体现出的在校学习阶段惰性十足,学无所成,毫无收获;同时缺乏主见、求职目标模糊不清,对单位的选择、职业的适应性以及求职于该单位的目的、动机等问题茫然不晓,并不清楚自己为何选择该职业;很难引起用人单位的兴趣。
陈郁则表现为以自我为中心,恃才自负,孤芳自赏,听不进他人的意见,目中无人,惟我独尊。一旦进入职业领域,协调性弱,不善于与他人交流合作。有时不单单是人际关系极差,在工作中也必将缺乏必要的世俗热情,不能融于社会。这对于媒体行业是尤为致命的。技术层面上固然是一流,却是缺乏血肉的枯架子。他的高傲、自私、冷酷是他提升发展的一个巨大障碍。
章欣还没有正式步入职场,而她在实习过程中也暴露出相当多的问题。如在校期间单纯以取得高分为学习目的,忽视各种职业能力的培养和锻炼,不能适应用人单位对就职者基本能力和特殊能力的要求。在行为上体现为被动,只能从事别人安排已定的工作,没有创新精神和主动性,缺乏独立思考能力。当然她后来有所改观,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
有些东西是边做边学,有些东西则是要事先预备好。要善于学习,哪些是用得上的应该早有个概念。这是个心态问题,大学生在抱怨企业抱怨社会之前还是得先审视一下自己。
闻切斋夜话
……“人才加工厂”的质量报告
老冒,兼有企业营销咨询专家和某著名刊物专栏作家的双重身份。他是我的中学好友、素有“怪才”之称,已是多年没有见面。这次他通过我的采访对象X总找到了我,召我“速速前来拜谒”。夜幕降临,在番禺一个优雅的小区内找到他的住所。这里离清代大诗人龚自珍的故居只有半公里之遥,他顺就模仿龚自珍“耕读堂”之名号给自己的寓所起名为“闻切斋”……可见其抱负,是个有“使命感”的主儿。如今的老冒不但在文字圈里有了一定名气,还在广东企业界成就了一段段“点石成金”的佳话……尽管他并不像折戟的“点子大师”何阳那样“著名”。他耳闻我这一次的采访计划,并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在听我的采访录音过程中,他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你问我为什么点头又摇头?哈哈,还记得咱们中学上课时偷读《西游记》的事吧?《西游记》里有个小妖,禀报魔王时先是“嘻嘻嘻”笑三声,后来又“呜呜呜”哭三声。小妖向魔王解释:我笑的是,唐僧来到了咱们的地面,吃他一块肉可以长生不老……可您老先别急着高兴,恐怕唐僧肉吃不得,因为他有一个名叫孙悟空的徒弟本事十分了得;有他保护唐僧,您老人家恐怕对唐僧难以下嘴……我的点头与摇头,就好比这又哭又笑。
你策划采访的这个话题,肯定是属于报忧不报喜的。大学生求职就业好比是魔王一心想吃唐僧肉。可有孙大圣护着唐僧呢,你想对那块肉下嘴又有多少把握?关于现在的应届毕业生,有多少人为此发愁啊?
首先是家长发愁:成天公布经济增长率多少多少,我女儿又是双学位又是英语八级,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个称心的工作呢?大学领导、老师也发愁:我们也想尽了一切办法往社会上推荐我们的学生,可怎么就没多少买账的……相比之下,大学生、研究生们本人的愁,反而不像真的愁,有点像“怀才不遇”式的怨。网上那篇《多收了三五斗》挺有名,写得挺有意思。但这文章有一个情绪值得推敲:好像如今的大学生不走运只能怨社会形势过于急峻,缺乏必要的自省。
第60节:那堵墙已经变了颜色
是到了大学生们反省自我的时候了。但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我刚才听了你的那些录音,我认为你做的这个工作很重要:让那些用人单位的当事人谈一谈,说一说,泄泄火;让某些自我感觉太好的大学生研究生们看一看镜像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别过火,别说来说去都是大学生眼高手低不够脚踏实地。这一类“正确的废话”说多了,谁都会烦。
美国作家菲绥杰拉德的一句话说得好:“当你批评别人的时候请务必记住一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备你那样的好条件。”任何人都是从幼稚过来的,拿人家的幼稚说事,不是“正确的废话”又是什么呢?
你采访到的那个X总,现在伶牙俐齿地批评大学生浮躁,就好像他从来没浮躁过似的。我跟他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他?刚一到单位他显得挺懂事,领导讲话他掏出个小本记,开会时老员工下面说点悄悄话他对别人怒目而视。领导对他挺满意,在一次会上说:“你们这些老员工要起好模范带头作用啊……连有些新同志都看不惯你们的作为了!”
可接着他几件事不顺:竞选部门主任没成,追同单位的一个漂亮女孩未遂,再加上其他方面受了一些挫折,马上走了另一极端……变得比老员工还吊儿郎当。结果可想而知,终于在那个单位混不下去了,下了海。你说他开始的表现和后来的放纵相对比算不算浮躁?我看是浮躁到了极点!
吃了亏,学了些乖觉,然后走上正轨,卧薪尝胆,一步步青云直上,当了副总……转脸就忘了自己当初的劣迹。我不是说他不该批评新员工浮躁,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当我们批评那些属于青春共性的毛病时,别忘了菲绥杰拉德的那句话。
那堵墙已经变了颜色
我听了一下你采访的那些案例,我挺担心:如果你照着这个路子采访下去,那么你将发表的东西不是一个剖析当代大学生问题,而是对时下青年人人生观的批判。
你做这样一个采访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是想写一个用人单位和人才之间矛盾磨合的劝世性作品,那每个时代都会有相似的材料。你应该还记得别林斯基的“这一个”命题吧?你要采访的是“这一个”,“这一个”在目前而言,到底是指什么?“这一个”是近七八年来,再说长一点,应该上溯到90年代初,包括上世纪末到新世纪之初中国大学生走向社会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问题。怎么去看这个问题?老话很实用:要从本质上找原因。
翦伯赞老先生有一篇散文一开始就写:“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城,长城已经变了颜色。”而我已经好久没有再迈进大学校门,眼见得那些在我面前亮相的莘莘学子们已经“变了颜色”。2003年秋天我去过北京的应届毕业研究生与用人单位见面会的招聘现场,我的感觉……可以说是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你猜我当时联想到了什么吗?我联想到的是小时候我喝的酱油汤……很奇怪的联想是不是?
小时候用酱油膏泡汤喝,加点紫菜葱花,舍不得就这么快喝完,不断注水,那片紫菜还浮在酱油汤面上……汤水含在我的嘴里,紫菜印在我的心里。不管怎么说,那片紫菜叶的存在,让我有一种“这是一碗紫菜汤”的虚幻感。但实际上,紫菜汤的性质却在一点一点稀释、消失……
在招聘会场上看着那些烫金的、盖着鲜红大印的学历证书和文凭。我真的感觉到:那些标志着学阶、资质的证书就像当年的紫菜叶,底下的内容日渐淡薄,但那虚幻的象征还在那里。打这么一个比方:现在有一股修葺古建筑之风,红墙碧瓦,泱泱古风……可人们心里都明白那堵红墙是怎么回事。我虽不知道现在的院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堵墙”已经变了颜色。没有可比性的话我不说了,就文科学生的素质而言,我觉得现在成堆的硕士,可能还包括个别博士,都不如当年十几二十年前的本科生。
新来的年轻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一地鸡毛》里的小林刚到新单位的德性,一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新来乍到,目中无人,穿着休闲衫上班,不知道打开水抹桌子,不知道尊重老同志……你我都经历过这个放浪形骸的阶段,这就是所谓青春的错。
俄罗斯的一句谚语“驼子进了棺材背自然直”实在有理。就拿我来说吧,先考上清华,再读硕士,然后到武汉的一所大学教书,在学校里跟领导关系处不好,这才毅然下海谋生。如果说你把“毕业生之困境”移到前十几年去写,去采访一下我单位的系主任和总支书记,问一问那个姓冒的是个什么东西;估计他们声声控诉的,比你这些个采访录音中表现得更鲜活,会更具有“典型性”。
我从学校出来,一半是碍于面子,另一半是想通过别的途径来证明自己。我跟几个跟我差不多的朋友搞了一个广告公司,没有什么资金,就把女朋友积攒下来准备结婚的钱都投进去做“开发”了。还好,狗屎运当头,挡都挡不住,很快有了“第一桶金”。我们几个人也算是早期合理避税的理论家兼实践者,我们搞的是广告公司,注册的却是“研究所”。研究所有个好处,可以避税。半年间,就壮大起来了。再加上脱离了体制,在没有什么依赖心理,一两年内也算实现了一点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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