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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蒲公英-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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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昭阗笑着笑着,忽然脸色大变:“咱们别先忙着高兴,你们想,罗部长在村里决不会呆得太久,说不定后天,甚至明天傍晚就会离开。所以事不宜迟,咱得赶快行动。二傻子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都知道吗?”
两人同时摇摇头。
“这就不好办了,万一明天二傻子还找不来,罗部长是不会等咱们的。”
胡相金马上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你要不说,我还真忽略了。不行,我现在就得走。”说完,立即动身。
汪清贤依然坐着未动。平朴环和鲍昭阗一同把胡相金送出家门。
目送胡相金远去后,鲍昭阗紧紧搂住平朴环就是一阵狂吻……
那么,二傻子究竟是何方人氏?为什么他的大名竟然如此响亮,就连他的舅舅、县里的大红人胡主任都远远不及呢?
原来村里人有一种坏毛病,每逢茶余饭后总爱议论一些闲话儿。因为这些人一般都很无聊,所以总想寻找些有刺激性的东西说说。这样一来,话题中的人物就形成了两个极端:要么是大富大贵,要么是贫贱难耐;要么是如花似玉,要么是丑陋不堪。二傻子则属于后者。此人跟胡主任住在同一个村庄,小胡主任两岁,从小没了父母。此人贫贱不说,单是长相就堪称当地一绝。村里人有这样的说法:“三辈不离老娘门。”意思是说由于受遗传基因的影响,闺女嫁出去以后,从她这一辈算起,一直算到第三辈,也就是孙子辈,其长相依然部分保留着外祖父(母)家门的长相特征。二傻子当然也不例外。可他这种长相却又形成了遗传现象的一个特殊案例。先说说他老娘门上人的普遍长相,平心而论,他的外祖父(母)上下几代人的长相既没有出现过十分的美貌,也没有出现过过分的丑陋,都属于平常之人。有的看上去,好像是一表人材,但却经不起细加推敲,不是嘴歪了一点儿,就是鼻子欠周正,要么就是眼睛缺乏神采;有的乍一看,并不怎么样,但仔细审视,也没有十分碍眼的地方。总之,他们的丑俊都没有太突出的特征。其他的外甥女、外甥们也同样如此。可是到了二傻子这里就不同了,他长得难看极了,眼睛不像眼睛,鼻子不像鼻子。如果我不提前告诉您,您在大街上猛不丁儿的遇上了他,肯定会怀疑遇到了妖怪,指不定会吓出一身病来。为什么说他是遗传现象的一个特殊案例呢?原因是他的长相是在综合了老娘门上所有人长相污点的基础上做了夸张性的展示。譬如,他外祖父的眼睛往外鼓了点儿,但并不十分明显,可是遗传到他这里的时候情况就大不同了,他那眼珠儿血红血的,有多半个根本就不在眼眶以内,而干脆暴露在眼眶以外;再如,他外祖母的鼻子梁有点儿下塌……请注意,仅仅就有那么一小点儿下塌的意思,不碍眼,可是等到他的鼻子长出来时,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他愣是让鼻梁趴下,鼻孔朝上,活生生的一副猪鼻子。其他方面呢,嘴巴歪到了脸的一侧;腮帮子一边露出了颧骨,另一边却陷下去很深;耳朵一只大得出奇,一只小得罕见……就这些还不足吓人,最可怕的是他的牙齿,居然没有一个是直上直下的,牙齿跟牙齿仿佛积了几代冤仇似的,你冲我撞,各不相让,直至大打出手。就他整个的一副嘴脸,用“青面獠牙”四个字来形容已远远不合时宜了。他在当街一站,不用说话,就已经戏剧般地向人们宣告了:我老娘门上的容貌原来就是这么丑陋不堪。
二傻子丑陋得远近闻名。人们每当嘲讽某个人相貌不雅时,常拿他做比喻,猪八戒在这种氛围下,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二傻子不仅相貌丑陋,而且弱智,再加上他既聋且哑,所以早早地就被人们抛在了一边儿。多少年来,他一直流落街头,与猪狗为敌,与蚊蝇做伴……
胡相金骑着单车一口气赶回县城。这时候天差不多已经将近下半夜了。天出奇的冷,他却浑身是汗。他开始琢磨着,这会儿找到了二傻子先安置在哪儿?带回家去?不行,这家伙肮脏得很,住一夜还不把家给熏臭!送进旅社?也不行,哪个旅社的服务员不认识咱?深夜里带着一个叫花子进去,万一张扬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他左思右想,觉得都不合适。嗨!先不考虑这些,找人要紧,只要把人找着怎么办都好说。
他开始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寻找起来,连沟沟坎坎都不放过。奇怪,人呢?都他妈的蒸发了?偌大的县城甭说见不到二傻子,就连一个叫花子的影儿都见不到。要是搁在平常,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叫花子一抓一把一把的,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今夜说没有连一个都没有了呢?难道当叫花子的也忽然有了家庭宿舍?不可能。
整个邑城县城他全部转了个遍,却一点收获都没有。这时,天快要亮了。他急得额头直冒热汗。怎么办呢?他真想痛哭一场。可是哭也不顶用啊!他一屁股坐在广场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把光头皮抓得刺心的疼。忽然他灵机一动:想起来了,准又是民政局的那帮狗杂种们办的好事儿。
原来县里的一贯做法是,每逢上头有重要人物光临,民政局总要提前行动一番。无非是趁黑夜无人,悄悄地用几辆大卡车把流落在街头巷尾的叫花子们一个不落地拉到周边县的县城,因为这些叫花子太影响市容了。同样,周边县的民政部门遇事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所以叫花子们来来往往反反复复,总是在临近的几个县城内出没。昨天,县里一听说上面来了个中央委员,上上下下的人员都忙得辨不清东西南北,难道民政局的哥们儿还能闲着?
想到这些,胡相金一阵阵兴奋,又一阵阵烦恼。当眼前闪现出第一个晨练人的身影时,他开始向民政局家属院方向迈动了。
小张一大早被人搅醒,不高兴地嚷道:“谁呀?”
“是我,老胡。”胡相金极力控制住不安的情绪,力争把语气调整到最佳状态。
“哦,是胡主任啊?您等等。”小张一边答应着,一边提溜着裤子、趿拉着鞋子去开门,“胡主任,您这么早就起床了,有什么事儿吗?”
“你快告诉我,城里的叫花子都让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你问这干什么?”
“别那么多废话,你快告诉我。”
“平湖县。”
“知道啦。你睡吧。”说完,他转过自行车就往回走。
小张被弄得一头雾水,看他走远了,才笑道:“干吗呢,神经兮兮的?”
平湖县城离邑城县城五十多华里。胡相金甩开膀子拼命地蹬,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敢有半点懈怠,就像一只在旱地里被追赶的鸭子。也难怪他累得如此痛苦不堪,咱给他算一笔帐就清楚了,邑城县城离芦花村有五十多里路,胡相金已经走了个来回,够一百里了吧?昨天夜里在县城里面转了一夜,少说也有三十里路,现在他又要走五十里路,多远的路程了?可别忘了,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没合眼了。如此超长的劳顿,就是一个壮汉也得喘口气呀,何况胡相金生来就不是吃苦的料。由此看来,精神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
好歹赶到了平湖县城,这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他累得筋疲力尽,屁股被磨得疼痛难忍,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在自行车上坐下去了。他趔趔趄趄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街上寻找着……
眼看一个小时又过去了,他仍然一无所获。他开始怀疑起小张的话来了,难道这小子没讲实话?不可能,他骗我干什么?何况我还帮过他几次大忙呢!就是没帮过忙,他也犯不上戏弄我啊!别看我一时不得志,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就算我胡某离开了这个宝座,吃喝两辈子也不成问题呀……
他忽然怨恨起自己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今天要是找不到人,一切都完了。他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他忽然觉得自行车成了累赘,索性地把它寄到看车处。他独自一人夹着公文包在街上走了起来。平湖县城并不像邑城县城那样,随便哪个胡同在什么位置,哪条水沟两旁有多少棵树,他都能说得一清二楚,他甚至闭上眼睛就能找到张局长的厨房或者李主任的厕所。现在他只能瞎碰瞎摸。但是他一看时间将近中午了,又不由得焦急上火起来;一焦急上火,就开始另想别的主意了。他胡某人一向花花点子挺多,不会眼看着要走进死胡同里了,还非要往前赶。他开始考虑向叫花子们讨教了,二傻子在什么地方,看来也只有这些人知道。
他看到一个叫花子在垃圾堆里寻找着什么,他想走过去问一下,可是刚走了两步又犹豫了。就我这么一个衣冠楚楚的国家干部要跟一个叫花子眉开眼笑的,成何体统?他放不下这个架子,于是又走了起来。可是走了很远却没有再见到叫花子。他不禁后悔起来,时间不等人呀!他决定再遇到的时候,一定要问。
他终于又遇到了一个,可这个人比刚才的那个更邋遢:衣服、头发、肉色简直就是同一种颜色,只有白生生的鼻涕像蛔虫一样挂在嘴巴下面。从相貌上根本就无法分辨出此人的性别和年龄。
他半睁着眼睛,屏着呼吸走向前去问道:“你知道一个叫二傻子的花子在哪里吗?”他怕这人弄不明白,于是又补充道:“就是长得很丑的那个。”
可是他问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倒吸引了不少行人。他立即觉得脸上很不光彩,于是气咻咻地走了。他走了很远,才遇到另一个。这回,他看看前后无人,才敢前去相问。没想到他又吃了顿闭门羹。直到这时,他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原来跟叫花子打交道也非常不容易啊!于是他开始对叫花子重视起来。这时,他已经顾不得行人的好奇了,他觉得,为了自己光辉的前程,即使受点儿委屈,也值得。
他终于在一大片垃圾堆的附近遇到了三个,他简直有些喜出望外起来。他很客气地向其中的一个问道:“你知道二傻子在什么地方吗?”
被问的人似乎生来还没遇到过有对他这么客气的人,他简直受宠若惊起来,他冲着另外两位高兴道:“你们看,你们看,他在跟我说话呢!”
另外两位很显然对这位同伙的特殊待遇表现出嫉妒:“他是给你吃了,还是给你喝了?”
被问的那位根本就不管同伙是多么不高兴,只一味地兴高采烈起来:“呵呵,有人跟我说话了!有人跟我说话了!”兴奋之下,他疯跑着远去了……
剩下的两位忍不住笑了。
胡相金一看被问的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他只得另垂青目。
其中的一位显得有些老练:“告诉你也可以,你必须给我们弄点吃的来。”
“当然可以!”胡相金激动之下满口答应下来,但四下里一望,不觉愁眉又展,“可附近又没有卖饭的,我到哪里给你们弄去?这样吧,我给你们一块钱,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叫花子当然同意,老练的那位接过钱来,道:“二傻子怕是昨天刚来的吧?我们这个行道的事儿,您有所不知,他想在哪里混,他自己说了不算,得由我们的团头打发。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团头,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们团头的脾气坏着呢,我只能远远地指给你地方,我不能亲自去见他。你去了也千万要小心,另外还不能告诉他是我带你去的。”
“知道啦。”胡相金答应道。
读者不知,这“团头”便是叫花子的头目。各行有各行的行规,各行有各行的首领,地域不同,行规亦有差别。这丐帮从古到今都有着自己严密的纪律和组织原则。别以为你混成叫花子了就没人管没人问了。事实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想在这个地盘儿上混,就必须跟这里的团头搞好关系,并且在团头所指定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呆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还得时不时地向团头表示点儿什么。胡相金哪里懂得这么多的规矩,他只知道只要能找到二傻子就什么都有了。
俄顷,花子把他带到一处野草丛生、处处堆满废料的地方,这原是一个被废弃的厂院。面积很大,十分荒凉。
那位相送的花子给他指点好位置,就匆忙隐退了,临别时还一再告诫:“千万要小心!”
胡相金既然来到了目的地,哪有心思再去跟一个叫花子多言?连看都没再多看一眼,就大大咧咧地进去了。他哪里知道,自从他踏进这片废墟的第一步起,他就被一群喽罗们盯上了。喽罗们远远地围着他,都不发一言。
胡相金没走多远,就看见了蜷曲在一堆废铁器旁边的二傻子,他不用分说,动手便拉,一边还嘟噜着:“你他奶奶的怎么跑到这么个鳖窝里来了?让我好找!赶快跟我回去。”
“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草丛里传来闷声闷气的问话,听语气像是团头。
胡相金理都不理他,拽着二傻子就要走。二傻子只是“嘿嘿”地傻笑,好像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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