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木锡镇-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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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谷平拉着我下了楼。
我们离开旅馆时,我听到小吴媳妇在身后说:“不会喝酒就少喝点嘛,你爸不在,也不能胡来啊!”
“呵呵,我知道。是我酒量太差了。”我笑着嚷道。
我们走出旅馆没几米远,谷平忽然停住了脚步。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想问他怎么了,但又不敢,只是意识到有个人已经近在眼前。
“嗨,信文,真巧啊。”谷平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谁了——谷法医的偶像林信文小姐。
“谷平,你怎么在这里?”林小姐口气有点冷淡,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认识。她问:“你怎么会跟狄亮在一起?你们……”
我猜想她正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他。该是我开口的时候了。
“林小姐,他住在我家。他是我的房客。”
“啊,是吗?”她大为吃惊,“那你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那个失踪的男人,找到他了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我决定还是把跟她对话的机会让给谷平。
“没找到,但我在一个房间发现了点东西。”谷平果然接过了话茬。
“什么东西?”她感兴趣地问。
“带血的皮肤组织。”
“真的!”她低声惊叫。
“明天我会请县警察局的人来检查这里的每个房间,如果因此打扰了你,我很抱歉。”谷平不卑不亢地说。他现在的口气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警务人员。我非常欣赏那种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仍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我想如果是我碰到这样的情况,可能没办法做得像他这么好。
林小姐没生气。
“没关系,配合警方是应该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在这么宁静的小镇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希望只是一场虚惊。”她似乎正朝旅馆里走。
“信文。”谷平叫住了她。
“什么?”
“假如你想到什么就告诉我,好吗?我住在狄亮家。你应该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他现在的口吻又变成了谦卑的小粉丝。
我没听到她回答,猜想她可能是朝他点了点头。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谷平:“你为什么不给她你的手机号?你不是有手机吗?干吗让她打到我家来,”
“她讨厌我,不会记我的手机号码。”谷平显然不想再提她了,他抓住我的胳膊,以工作狂的口气说:“我现在就去县警察局借他们的设备化验点东西,赵法医现在住在警察局,我做什么都方便。外加,我还要找人明天来这个旅馆搜查,今晚的事情挺多,我可能要十点过后才能回来。”
“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开门。”我道。
谷平仅通过十来分钟的检查,就确认了一个案件的存在,这让我对他的能力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痴情男人,现在他在我眼里已经成了一个拥有怪兽般神奇本领的警察。我觉得,跟他的专业能力比,他对林小姐的感情就像他衣服上的纽扣那样微不足道。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我刚躺下,就接到了小吴媳妇的电话。
她告诉我,陆小姐在我们离开后没几分钟,就取了自己的行李,结账走了。
“她说她找到她的猫了,得赶快把它送回去。我是没看到她的猫在哪里,不过,这是地的事,既然她付清了房费,我就没什好说的了。”
“她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我随口问道,同时打了个哈欠。
“她啊,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走的时候,却拉走了两个大箱子。我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真够重的。幸亏都是拉杆箱,不然一个女人根本提不动。”
“箱子是新买的吗?”我问。
“嗯,是她昨天中午买回来的。她说,她买了很多土特产。呵呵,真是个怪女人。”小吴媳妇笑道。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大概是谷平回来了。我对小吴媳妇说:
“我们明天早上可能还会到旅馆来,到时候再具体说吧。”
次日早晨,谷平用他的豪华大功率摩托车先载我来到小吴旅社。那时,县警察局的警车已经停在旅馆门口了,小吴媳妇则站在旅馆门外的树荫下,一看见我,她就抱怨起来。
“他们到底要搜查什么?今天一早六点不到就来了,把我们一家都吵醒了。一来就说要检查这里所有的房间,幸好现在这里的两个客人都还好说话,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人家交代!”
“昨天跟我来的那位是法医。他在王先生的房间发现了带血的皮肤组织。”我悄声对她说。
她立刻露出受惊的神情。“真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听说好像有人清洗过房间和浴室的地板,王太太有没有向你要过地板清洁剂或拖把之类的东西?”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但随即眼睛一亮。
“你说洗洁精?前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我好像看见里面有一瓶洗洁精之类的东西。你说她用洗洁精擦过地板?她为什么要这么干?”小吴媳妇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现在还不知道。法医化验后,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把登记簿再给我看一下。”我道。
她匆忙奔进旅馆,不一会儿便拿来了旅客登记簿。我重新核定了薛宁夫妇和陆小姐的入住登记时间。薛宁夫妇是在四月十四日上午入住的,跟他们同一天来到旅馆的还有林信文小姐,陆佩蓉则是在四月二十一日上午八点左右入住的,根据小吴媳妇的回忆,陆佩蓉在四月二十二日上午换了房间,而王海南则在四月二十二日下午四点左右失踪。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谷平跟县警察局的人打过招呼后,回到了我身边。
我把登记簿给他看。“这个陆小姐好像是专门来这里变戏法的,自从她来了之后,王海南就失踪了。”我说。
他翻了翻,又把它还给了我。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转身问我们身后的小吴媳妇:“四月二十二日下午三点至四点之间,旅馆里还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了。”小吴媳妇摇头。
“这是我在二楼走廊的垃圾桶里找到的,你们不是每天倒垃圾的吧?”他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半透明的塑料包装纸。我立刻认出那上面“兰芝米团店”的标记。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好眼力,我曾在走廊上转过好几圈,也看过那个垃圾桶,但从来没注意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张包装纸。它应该不在垃圾桶的表面。
小吴媳妇一看到那张包装纸立刻双掌一拍,大声说:
“啊,那个啊!想起来了!米团店的女孩来过,她是来给那个男人送米团的,听说是他叫的外卖。”
“米团店?就是前面那家兰芝米团店吗?是不是那个女孩?”谷平问我。
我知道他已经记起她了。谷平十六日到我家时,程惜言正好也在,她是来请我帮忙联系邮递员寄东西的。我上楼去取纸和笔,以便让她写下对方的联系地址,谷平正好在这时候进的门。她走了之后,我曾经向谷平简单介绍过她。
“对,就是她。”我道。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是几点到的?又是几点离开的?”
小吴媳妇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叫程惜言,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大学生刚毕业,现在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过不多久,听说就要回城里找工作去了,现在好像算是在这里帮她阿姨的忙。那个男人从外面回来后没多久,她就来了,时间嘛,大概是下午三时三刻,她在楼上待了五分钟才走的。”
谷平朝我看了一眼。“我记得你的调查里说,四月二十二日那天,王海南曾经两次去过兰芝米团店。”
“是的,有这么回事。”
“他吃了两顿不够,还要叫外卖?我真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好吃的。”谷平笑着提议:“怎么样?我们等会儿就上那儿去吃早饭吧?”
这个主意真不错,尽管因为昨晚没睡好,我现在丝毫都没胃口,而且鼻子底下似乎总能闻到一股腥味,但我还是很乐意跟他一起光顾那家店。
一路上,我向谷平解释,兰芝米团店做的其实就是传统的糯米团,只不过他们把团子做成了怪兽的样子,所以看上去颇为新奇罢了。谷平对美食的兴趣很大,当下就决定等他离开的那天带上几包回去分给朋友。
我们一起来到米团店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店里没几个客人。程惜言正坐在柜台后面跟她的阿姨聊天。看见我们进来,她立刻热情地给我们倒了两杯凉爽的冷茶。
“狄亮,你好久没来啦。”她跟我打招呼。
我是好久没来了,记得上一次光顾,还是在一个月前,那天是我的生日,我一个人来这里吃了一顿略显丰盛的午饭。
谷平很快点了几样店里的特色点心,等程惜言转身去厨房的时候,他悄悄在我耳边说:“的确很漂亮。”
我点了点头。她的美丽毋庸置疑。
“你跟她熟吗?”谷平在问我。
我摇头。
“不太熟,我们平时没什么特别的接触,她只是要寄东两,或偶尔想换零钱,才会来我店里。我也很少来这里吃东西。因为我没那么多钱花在吃饭上。”我说的是实话,我的收入非常有限,卖木雕也是近两年才开始的,在那之前,我的手艺还不足以养活我自己。而自我开设木雕店之后,我父亲就不再资助我了。
“你还知道她些什么,”谷平对程惜言似乎很感兴趣。
“她父母因车祸身亡,十四岁那年她来这里跟她的阿姨住,虽然住在这里,不过她跟我们这里的人不一样,她上的是县上的好中学,后来又考上了大学,她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大学生。”我朝厨房的方向望去,她正端着两盘新鲜出炉的小点心,笑吟吟地走出来。有一句话我没说,我想她总有一天会永远离开这里的,她不属于这儿,她只是候鸟,暂时在这里歇歇脚而已——这才是我对她的真正印象。
“请用吧。”她客气地把两盘小点心放在我们面前。
“谢谢!”谷平用筷子夹起一个小米团咬了一口,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味道还真不错,跟我过去吃的还都有点不一样,奇怪,我怎么会来了一个星期都不知道有这家店?”
“谁叫你眼睛里只有漫画家!”
“那倒不是,最重要的是,我本来以为这里的团子很甜,所以就……”
她再度绽开微笑。
“不会很甜,我们只放很少的糖。”
“我发现了,味道正合适。”
“也有咸味的。另外,我们用当地的野菜作原料,所以吃起来会有股特别的清香,”她热心地介绍着,一边收起盘子,“还有一份要稍等一会儿。”
说完,她转身欲走,谷平叫住了她。
“程小姐,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转过身来,困惑地望着我们。
“有什么事吗?”
“他是城里来的警察。”我解释道。
笑容骤然消失了,她脸上显出戒备的神情。
“有什么事?”
“听说你在四月二十二日下午曾经去小吴旅社送过外卖?”谷平边吃边问,那神情似乎纯粹是在跟她讨论米团的做法。
“是的。”她道。我看见她的双手紧紧攥着那只盘子,骨节突出。
谷平却显得很轻松,摇晃着他那头浓密的天然卷发,津津有味地吃着怪兽米团。
“你给谁送的外卖?”他又问。
“二楼的一个男客人。姓王。”
“你送外卖进屋的时候,他太太在干什么?”
她快速看了我一眼,仿佛在判断我在这场非正式盘问中,充当的是什么角色。我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太太?我不知道。我看见王先生,直接把点心交给他就走了。”
“他当时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就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人。”
“他有没有当场拆开包装,吃你送过去的点心?”
她微微蹙眉。
“不,我没看见他吃,”她又瞥了我一眼道,“我很快就走了,没跟他说过话。”
“他定的外卖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
“两盒小叶米团,一盒六个。”
“就这些?”
“嗯。”
谷平朝她笑起来。“给我也来一份这样的小叶米团吧,我们带走。”
“好的。”她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圆珠笔,记下了谷平的要求。
“那天下午之后,你有没有见过那个姓王的客人?”在她记录的时候,谷平又问。
她摇头。“我没见过他。”
“那你在旅馆把那盒小叶米团交给他时,有没有看到别人?”
“没有。他只是我们的客人之一,我没特别注意。”她说完这句,也没等谷平回应便匆匆奔进了厨房。
我不得不承认程惜言的表现很不好,这就难怪谷平要怀疑她了。离开米团店后,谷平一边发动他的摩托车,一边对我说:“这个女孩没有说实话。她说她送完外卖就走了,但是旅馆的门房却说她待了五分钟才走。在这五分钟里,她干了些什么?”
我不置可否,不过,也同意实际上五分钟可以做的事很多。
我们花了半小时左右,到达木锡镇以北的那条大河。很意外,我们竟然在那里碰到了薛宁。看到她时,我略有些紧张,不知道她又会跟我说些什么。
她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在小声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