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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阴胎-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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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你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吗?”邋遢人问我。
  我摇了摇头。
  “你已经呆了一年零俩月!”邋遢人说。
  我又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裂开嘴笑了,说时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你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邋遢人苦笑道。
  “其实你现在的样子也很绝望!”我同样挖苦道。
  “可你比我更绝望!”他笑得更厉害了,仿佛遇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为啥?”我把嘴咧得更开了,好像在笑这方面,我不能输给他似的。
  “至少我还有求生的欲望,可你,心早已死了,于死于活,对你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了。”邋遢人说道,然后隐去了脸上的笑容,一双浑黄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伤。还有迷惘。
  阿静哭得更厉害了。
  我沉默了。
  外面的天阴了。阿静瞅着我,突然叫唤起来,声音充满了惊喜:“他的眼珠子变红了!越来越红了!”
  邋遢人望着麦秸洞外面,嘴巴张着,显得呆呆怔怔的。但我从他脸上看到了希望。越来越多的希望。
  天下起了雨。哗哗的。下得越来越大。
  邋遢人突然站起来,一下子冲了出去。
  他淋浴在雨中。疯狂地大喊大叫起来。
  阿静又哽咽了。对外面挥了挥手。
  一阵很大的声音响了起来,比平时打雷还要震撼,闪电连连,照得洞里明晃晃的,异常刺眼,我非常痛苦地紧闭上了眼睛。甚至也想把耳朵给捂上,连下雨声我听在耳朵里都会引起头疼。大小便已然失禁。
  不知什么时候,阿静已走了过来,在我跟前蹲下,从破被子里拽出发黑的棉絮,揉成两颗棉球,塞进了我的耳朵里。我仰起头,对她说了声谢谢。虽然将棉球填充到我的耳朵里并不管用。来帅欢技。
  她说,我也要走了。
  我问,你去哪里。
  她说,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说,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么。
  她说,不能。
  我没有再说话。
  她又说,我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还是没有说话。
  然后,她就走了。
  过去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我快要被饿死的时候。邋遢人和阿静再也没有回来。倒是那只久未谋面的穿山甲突然闯了进来。它现在的身躯比以前增大了一倍有余。它的嘴里衔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球裂之日,重生之时,万物引力,为你所开。
  署名是二桃。
  待我读完之后,穿山甲把纸条给吃了,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复杂。扭转过身,慢慢地朝洞口爬去。它的肚子好像一下子变大了很多。显得格外沉重的样子。刚走到洞口,就翻身歪倒了,抽搐了一阵,便七窍流血而死去。
  今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可我却痛苦不堪。我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今天了。可麦秸垛被人拆了。是一位老农民。他发现了我。把我装在板车上给拉家走。喂我吃喂我喝。我又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有一天这老农民问我:“你家是哪儿的啊?”
  我回答说:“靳村乡东王庄的!”
  他哦了一声,点了一根卷烟叼在里,抽了一大口,嘘嘘地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又问我:“去过大城市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他说,那你想不想去。我又摇摇头,说不想去。他有些诧异,问我想干什么。我说就在这儿坐着,有吃有喝就行。他气恼不已,说你还坐,裤子都让你坐烂了,腚下面有一尺厚的屎疙痂,让虱子把你身上咬得连一块指甲大的好地方地没了。我干脆闭上了眼睛,说反正哪儿也不想去。他说,妈个巴子的,合着是想让我天天养着你呢,搁这儿白吃白喝的。
  然后他就抱住我,把我从床上给扔到了院子里。刺目的阳光让我受不了,泪涕俱下,还头疼如裂。但我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闭着眼睛。气息倒是很均匀。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忍受。而是在享受,享受痛苦的过程。
  到了下午,那农民带着一对男女过来了。将我好好打量一番。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二百元的价格将我给卖了。那对男女也问我想不想去大城市里闯荡。我说无谓想不想,到哪里都无所谓,有吃喝的就行。他们笑了,笑得很开心,并且夸赞道:“你有这种心态很好,肯定能在同一个地方坐上很长时间。”
  我告诉他们,我在一个屁大点儿的地方能坐上一年。他们先是一愣,然后又嘎嘎地笑了,笑得更加开心了。
  就这样,我被弄到了繁华热闹的大城市中。成了一命乞丐。每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有个茶缸子。早上过来坐的时候,女的先往空茶缸子里投些毛毛票子,然后再让男的给我买一个饼喂了我。一天的乞讨生活就开始了。
  我的样子招来很多人围观和同情,纷纷有人往茶缸子里扔钱。茶缸子很快就满了。那男的伪装成另一个乞丐,趁人空的时候,悄然地来到我旁边,将茶缸子里的钱收了去,只剩下刚铺满底子的毛毛票。喜得咧个嘴合不住,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吧,晚上再给你买个饼,还有豆浆喝。
  我没有说话,连眼都没有睁。憋得慌了,就尿湿了裤子。
  终于,我的奇特之处招引来了其他的乞丐。大概有五六个,手里拿着棍棒将我给围起来。有个说,好家伙,真他妈会下血本,腿没了,手没了,脸烧了,鼻子也没了,嘴缭个歪的,耳朵缺一个,头顶还秃着,他妈的,这分明是不给我们活路了。

  ☆、第七十四章:不明之物

  那几个人把我弄到一条偏僻的胡同里,拳打脚踢,抡起棍棒照头上一棍子接一棍子的袭下来。揍得我身上没一块好地方了。有个人对我脸上的大白眼珠子感到好奇,用棍子敲了敲,说把这玩意儿给他砸崩得了。
  有人担心。说看着怪吓人哩,别戗着它了,万一给弄崩,人再死了咋办。我吐去流到嘴里的血,说你们最好把我给打死,不然我回去就报警。有人大恼不已,说这残废子还敢犟嘴。说明他不怕咱,保准明天还会在咱们的地盘上行乞。有人问。挺麻烦,咋摆弄这玩意儿。
  看起来像领头的那个人略思考了下,说就把这个白眼珠子给他弄破,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要是直接弄死他,这心里头膈应得慌。其他人俱是同意。有人找来两块砖,将我的头摁在地上。
  把鹅蛋般大小的白眼珠子搁在其中一只砖头上。然后抡起另一只砖往上面砸。砰的一下子。把白眼珠子给砸扁了。可把砖头给拿开之后,那白眼珠子又反弹了回来。又给砸了一下子,砖头都磕碎了。
  白眼珠子还是照样没事儿。有人忍不住骂道,我日他奶啦,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造成的,这么结实,是个假眼珠子不是。有人反驳,滚屌吧,假眼珠子能搁脸上长着么。那持砖头的人抱怨道。这跟个胶皮球似的。太有弹性了,根本就砸不烂。
  要说他们这些人也真够闲的,都到半夜十二点了还不走。净凑在这儿瞎琢磨着咋毁我的白眼珠子了。
  最后,他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生一堆火。放一根铁条在上面烧。等给烧得红通通的,再往我的白眼珠子上戳。这一家伙把我给吓孬了。再也沉稳不下去了。颤抖着嗓子说了句软话:“各位叔叔们,饶了我吧,以后我不再出来乞讨便是。”可他们不答应,说我求饶得有些晚了。
  让两个人架住我,把那根烧得红溜溜的铁条攮在了白眼珠子上。却是不见冒烟也没听到滋啦声。就跟碰到瓷器上一般,毫无反应。这下,谁也受不了啦,一个个的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说走吧,别搁这儿瞎耗了,有点儿邪门。
  他们离开不久后。那对把我买过来的男女就从暗影里冲出来,打腰上给我捆个绳子,留个死套。往死套里插根木杠子,扛在肩膀上。蹭蹭蹂蹂地把我给抬走了。回到一座破院子里,将我放在一块旧纸被子上面。那女的要给我擦血。那男的说不用,就这样吧,看起来更惨,能博得更多人的同情。
  被买来行乞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个小女孩。蓬头垢面,两条细腿跟麻花一样扭缠到了一起儿。一只眼也是瞎的,不过那只眼眶是空的。她偷偷地告诉我,自己的那颗眼珠子是被人给挖走了。我问是让谁给挖的。她说就是买她的那个男人给挖的,眼珠子现在能卖钱,说不定啥时候剩下的这一颗也得被挖走,到时候就要变成了不折不扣的瞎子了。
  说着,她就开始哭。我又问她,这双腿是咋回事。她告诉我,自己很小就被买过来了,当时还用襁褓裹着呢,他们两口子就把自己的腿给拧到一块,用布条缠住,再用铁条箍上,过了三年才给拆开,这腿就变成这个样子啦。
  听得我胸中怒火直烧,咬着牙说,他们这样会遭报应的。那女孩撇了撇嘴,抬头瞅着天上,愤怒无比地说,老天爷一头扎屎堆里了,正忙着吃屎呢,还顾得上惩罚坏人吗。她这话刚说完。我就感觉到自个脸上的白眼珠子开始发痒了,还生出一股酥麻劲。弄得我很是不舒服,便抬起断臂攮它起来。
  那小女孩望着我,惊讶地说:“哥,你的眼珠子咋变红了?”话音还没落,天上就轰隆隆地响起来,闪电一道接一道的。下起骤然大雨来。可我们俩还在院子里呆着,头上可是露天。不一会儿,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我扯个嗓子拼命地喊人。可得不到回应。那女孩倒是乐得嘎嘎欢叫,说我就喜欢被雨淋着,等于老天爷给我洗澡了。
  我感到脖子痉挛起来,呼吸非常困难,嘴巴一张一张的,倒在地上,又觉得脸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直往骨头缝里钻。痒得直钻心。实在撑不住。两条断臂胡乱挥舞,身子一挺一弹的,像一条胡乱扑腾的鲤鱼。嘴里发出呜呜的嘶叫声,哭腔里分泌出大量的唾液,却咽不下去,从嘴里流淌了出来。
  等到雨停了。这种症状才过去了。那女孩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使劲挪着身子离我远了些,说你刚才看起来跟一只疯狗发病似的,好吓人。我也不忌讳,更不想隐瞒她,就说自己有狂犬病,怕光怕声音,最怕的水。
  她说你现在还喝水不。我说现在不敢喝,一看见水我的脖颈就开始缩紧。她说那你不渴得慌么。我说都快渴死了,就跟吃盐吃多了一样,渴得要难受就有多难受。她又问我,你都不喝水,是不是快死了。我说死了正好。
  大概快两更的时候。那对男女打外面回来了。带过来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由那男人用胳膊挟在肋下。那男孩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四肢健全,五官完整,声音嚎得洪亮,一个劲地喊着爸爸妈妈。瞧不出来他有啥毛病。
  这男人看起来将近四十多岁的年纪。女人总是喊他为老吴老吴的。
  搁这里也称呼他为老吴吧。
  只见老吴将小男孩放下来,然后用俩手掐住他的腰,不顾其胡乱扑腾,举高过头顶。随着面上表情一狠,将小男孩给砰的掼在了地上。导致人趴在地面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唯剩两只沾满泥的小手不住地颤晃着,嗷得简直没个人声。那老吴嘿嘿笑一声,点了根烟叼嘴上抽着,又往那男孩身上蹬了一下子。来节刚技。
  女人回屋里做饭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就给男人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铺着俩白翅膀黄肚子的荷包蛋。还搁旁边给他剥了蒜,见他快吃完一瓣,赶紧再递上去一瓣。老吴说,把这小崽子整成啥样子才好呢。
  却见女人拿眼瞟了瞟我,说他这一天下来,给咱们乞讨了二十多块钱,以前搁哪个都没讨来这么多过,咱就照着他的样子,把这小孩儿给修整修整得了,最起码,男的你不能给他留腿脚,万一到时候长大了,咱都老了,他不得打咱们哟。
  吃完饭后,老吴将筷子往碗上一登,递给女人,一手抹着嘴,说把锤子掂过来。那女人接过碗回屋里去了。再出来时,手上正拎着一把大铁锤。那小男孩还正在地面上趴着,已经尿湿了一裤子,哭的声音小了很多,几乎快要睡着了。老吴接过锤子,抡得老高,凸目抿嘴的,一下子将成年人拳头般大小的锤头给砸在了小男孩的手背上。
  小男孩身子像触了电般猛地一弹,哇一下子大哭起来。再看那只手,已成了肉饼,正在泥窝里嵌着。小男孩不敢将它拔出来,保持着老姿势,只是一个劲地哭叫。女人责怪老吴,你这样也太狠了,才这么大一点儿孩子,得受多大罪啊。
  把烟头子一扔,老吴扭头冲着女人嚷起来:“那你说咋弄啊?”女人说:“你直接拿刀给他砍下来不得了,非得给弄成这样泥烂模糊的。”老吴又嚷:“那你倒是别光搁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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