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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腹黑仙君太放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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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郁手中接好半桶马尿方才站起身来,见莲兮目瞪口呆立于身后,便笑说:“你倒迫切,便先帮你泼了罢。”
  莲兮神游还未归来,便被兜头泼了小半桶马尿。温热汁液贴着后颈蜿蜒而下,令她脑中更是雪上抹白,一片空灵。
  眼中只见得封郁拿桶中残尿往他自个儿的粹白袖襟上招呼过去,从头至脚一丝不苟。直连靴尾也均匀地洒好马尿,又将木桶收拾毕,封郁这才在茶客茶倌的纷纷侧目之下,泰然自若地替莲兮将乌骓马牵到面前,邀她上马赶路。
  他既催了,她便也乖觉,翻身上马,重归烈日之下。
  待催马行了数十丈远,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在马背上扭来晃去,大发其作道:“臭道士,你今日不跟我厘清,我便先灌你喝几碗马尿下去,再一剑削你半颗脑袋。”
  封郁有意放慢速度,此时只任白骦行在莲兮的乌骓右侧,一面拿手指搔搔眉尾,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道:“事出有因,我一直未跟你明说,这几日我要你驾马而行,夜宿牛棚,今日又浇我二人马尿,全是迫于无奈。”
  莲兮恨恨不语,只一个劲提袖撩衣来闻。
  封郁在边上看着,也只一个劲大笑道:“原来你色厉内荏,看着厉害,说到底也是个女子!”
  他自怀中拿出一只浅黄的绣银锦囊,敞开囊口,将一物取在掌心,递予莲兮看,一面说道:“这便是玲珑心。”

  第十节 彻夜所思 辗转反侧(2)
  莲兮扭头来看,只见封郁掌中躺着半颗球状之物,在阳光直射之下,晶莹剔透,可爱十足。只是半球浑圆的另一侧参次不齐,好似碎裂断口。
  她想将那半桃大小的玲珑心取过来细看,手指还未触到,封郁便收手将它放回锦囊之中,掖进衣襟之中,侃侃说道:“玲珑心破碎那一日,千万残片随同骤雨一齐降于人间,其中最为细碎者,沙尘比之犹有不及。但玲珑心本是圣物,生有灵性,千百年间细碎者不断向周遭较大的碎片合拢,一旦有碎片超过桃花瓣的大小,便能呈现在我卦中。只是这一聚拢过程极为缓慢,有的残片吸纳成形得以现于卦中,有的残片却尚在成长之中。我也只能时时问卦,再去找寻,再问卦,如此反反复复数千年,也不过合补好半个玲珑心。”
  莲兮听他一本正经,却全没会意,自作聪明提议:“既是如此,我倒有个轻松法子,你拿着你那半块玲珑心,在神州东边儿住上千年,西边儿住上千年,北边而住上千年……这般四海闲住,吸纳干净周遭的细碎,万年后保不齐就让你把整颗玲珑心吸收完全了,岂不美哉,何苦东奔西找的找罪受?”
  “若真能如此顺遂心愿,自然是极好的,只可惜,玲珑心残片较大者不会自行依附而来,只能上门去请。更可惜的是……”封郁搔搔眉梢,深深望了莲兮一眼,笑说:“有一些玲珑心碎片,已经被明眼人拾去,花落名家了。”
  莲兮更是不懂,不以为意道:“那更容易,花落谁家,我替你抢来便是,一日一抢,每夜一劫,凑齐之时指日可待。你要是面皮薄些,讲点仁义道德,拿宝贝去换回来也是轻松。”
  “若是被凡家拣走碎片,只要不是奉作传家至宝,拿些金银珠宝去换,自是容易,数千年间,也有此先例。但也有被仙家妖族拾去的,稍稍窥得了玲珑心奥妙,就不是随随便便以物易物,能打发人家了,”封郁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眼色突得一凛,沉声道:“眼下便是要去寻一件至宝来换回孟章神君沁洸手上那枚玲珑残片。”
  封郁所说的沁洸,莲兮虽未曾打过照面,但也是知道的。只因此人在天界诸尊中,年岁极大,原本位居四方神中的东方青龙,掌位旭阳宫,是为孟章神君。但早在莲兮出生之前,沁洸便已退位让新,现在应是同那些老尊君老仙儿们一般,在蓬莱仙岛中闲住养性。蓬莱之中万象包罗无所不有,却不知沁洸手头还缺些什么至宝?
  莲兮心中暗自思忖,封郁却好似一眼瞥清她的疑虑,一面替白骦梳理颈上雪鬃,一面慢条斯理道:“沁洸将无意拾得的玲珑心之碎视若珍宝,曾与我明言,若要交换,除非金翅赤翎一根。旁的尽皆不要。”
  “金翅?你是真痴还是假傻,沁洸神君分明是捉弄你!”莲兮闻言诧异不已,脱嘴便如是说道。
  封郁见她发梢尚在滴滴嗒嗒往下淌马尿,现下却还有心替旁人忧虑鸣不平,着急瞪眼的模样竟似桂花摇曳一般娇憨可爱。
  “你也不知道自己擦擦?”他将袖中的长巾抽出,往莲兮马背上一抛。
  莲兮抓起月白长巾,在鼻下巡检了几下,确信马尿味颇淡,这才将发簪取下纳进衣襟中,散下长发拿封郁的巾子来擦拭,嘴上不忘奚落他:“擦擦?我身上哪还有一处干的?”
  眼见龙骨黑簪被莲兮收束在怀,封郁倒有几丝不自在,清咳一下说道:“你这四千岁的小娃娃竟还知道金翅是何物?”
  “我幼时顽劣好动,母上为了哄我睡觉,总说些故事来给我听,其中自然也听过羿射九日的这一段了,”莲兮心不在焉地拭着湿发,想起娘亲那些年岁里温柔的声音,面上也笑得温暖,学着她母上的口吻说:“兮儿可知世间缘何只有一颗太阳呢,其实,原本并非如此,当年……”
  当年扶桑木上栖有三足乌鸦十只,是帝俊和羲和的后代,其名金乌。每一只金乌都带有灿烂精火,羽毛辉煌让人不能举目直视。每一日由扶桑树枝最高处栖息的一只金乌飞到天空,以三足立在光芒中心,普照大地,世人以之为日。待到日月交替的暮时,它才归巢回到树上,在最低的枝上歇息。金乌们依序各行其职,使得太阳东升西落,促生万物。然而有一天,金乌们玩兴大起,一同来到空中欢闹,却忘记收敛身上的太阳精火。一时十日并出,炎酷燥热令生灵涂炭,草木焚烧,河川干涸。天帝垂怜百姓疾苦,便赐大羿彤弓缯服,令他下凡相助。大羿射术精准,将九只金乌射落,金乌坠地时化作大片金色飞羽,焚烧大地。空中仅存的一只三足乌鸦见兄弟姐妹丧命于此,受惊之余再不敢胡闹,从此兢兢业业行使日照之职,每天从旭日到夕阳……
  “每天从旭日到夕阳,这才成为惟一的太阳。”莲兮回溯记忆里母上所说的故事,醉心于其中的一字一句,笑靥斐然。待将最后一字复述尽了,才恍然看见封郁也一本正经地听着,双眸微微眯着,嘴角笑意逸出一丝丝溺爱般的温煦。
  她将沾满马尿的长巾一扬手冲封郁面门扔过去,长巾却在半空中便被他收回袖中去。
  莲兮白了他一眼,拿手指草草顺了顺干湿参半的头发,继续说:“九只金乌坠地时掉落的金色飞羽,有的化作火焰,有的则变作名为金翅的鸟类。金翅凶残好斗,身披金色羽毛,唯独一根尾羽是赤红颜色,因其形貌,被称作赤翎,是配置忘忧仙药不可或缺的一味材料。因为忘忧仙药珍贵无比,千万载来,金翅屡屡遭人偷翎。翎去鸟亡,所以金翅数量愈发稀少,时至今日,所谓金翅已成传说。”
  封郁听毕略略颔首,称赞道:“倒真有几分眼见,确如你所言,沁洸调制忘忧仙药,只差一味赤翎便大功告成。只是你有两处误会,其一,金翅一生的确只得一根赤翎,去其翎不久便会毙命,但却不是因去翎致死。其二,金翅稀有,却并非已成传说,南樵山上正有一只,你我此行正是……”
  “此话当真?那么天下果真有赤翎此物了?”莲兮在乌骓马背上雀跃不已。金翅的传说她原是听兄长涟丞讲起过,涟丞那时曾玩笑说,若世间当真有此鸟类,定要取回赤翎,冠在莲兮发间,令残阳温暖与她日日相伴。
  封郁将她天真之态尽收眼底,低低切笑着,说:“话是不错,不过金翅习性凶猛,又承袭了金乌对射日时的惊惧,对天界仙族的气息最是避讳,其次便是厌弃凡人的气味。如你我二人这般,想近身去偷羽,必会早早被它察觉。这一路来,与马同行,与牛同睡,还是未能除尽身上的仙气,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浇一桶马尿换一身牲兽味,来得实在方便。”
  莲兮长发散在背后,鼻中犹有马臊味充盈,自然没好气,说:“这算使得什么偏方,若换作我兄涟丞,一来一去飞身如电,取那赤翎还不是盏茶功夫。”
  “天色不早,快点赶路才是。”封郁脸上不耐,也懒得废话,悠悠撂下一句。
  方才分明他自说自话讲得欢乐,这时倒好意思来怨旁人,莲兮心中虽是不忿,却也只得策马赶上。
  他二人从兽径绕城而走避免身沾人烟俗气,倒抄了捷径,半月方才悬空而挂,黑白一对良驹已行至南樵山脚。封郁牵着辔绳领两马在山溪边喝过水,又将马赶回道上。
  眼见白骦乌骓一前一后自取道回青阳,莲兮与封郁便徒步从山麓处往山林深处走去。

  第十一节 彻夜所思 辗转反侧(3)
  “你这臭道士,不是自诩算卦推演了得吗,怎么不好好算一算那金翅身在何处?”莲兮紧跟封郁背后,在深山密林里瞎转悠了半夜,终于忍不住抬声埋怨。
  深林中夜色静寂,只有虫鸣窸窣,莲兮这一声话从口出,立时惊得周遭草影晃动,树枝颤抖,整片山林好似睡得迷蒙中伸了个懒腰,复又归于平静。
  封郁转过身来,唇前置指,示意她噤声,朝四周观望了片刻,又探头过来,在她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时常来探望此鸟,若无意外,它就盘踞在左近,夜深林密,我目力不及。你我先稍事休息,待天亮再去寻它。”
  他说毕,便择一处苔草干燥的地方,倚着虬据树根而坐,见莲兮犹自站着未动,便伸手将她扯过来,让她同坐在边上。
  头顶树叶层叠密密,一丝月光也未舍得透下,林中只有飞萤之光时隐时现。莲兮的目光追随着那些萤亮小点,在四近左右茫然幽游。昏暗之中,她与封郁同树而倚,虽未相触,莲兮却感到有温热穿过身上的绡衣,隐约传来。
  他在她耳畔低语时,也并未说得什么甜言蜜语,却将她那一只左耳连同整片面颊燎得滚烫。莲兮一面拿袖口蹭着发烫的脸颊,一面自嘲自讽,她龙莲兮再不济也活过几千岁,于男欢女爱上,生死恋,忘年恋,夕阳恋,人妖禁恋,妖仙虐恋,仙人苦恋,其中种种戏码她都亲眼得见过,论亲身体会,涟丞也曾让她浅尝其中滋味。只是纵观她自以为浩浩荡荡的四千载寿命,竟未曾心悸至此,好似一颗浑跳不已的心下一刻便要从胸间自作主张地跳跃而出。
  “封郁……”她一路随他,却从未拿他的名字来称呼,这一时两字破口,虽是极尽低声,已近嚅嗫,却耗尽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然而边上坐着的那人却未作任何回应。
  手指轻触了触封郁的衣袖,她这才发现他竟已入眠。
  莲兮心中纷乱,耳畔脸侧的热度却分毫未减,反而愈发蔓延,一身燥热将马尿臊味蒸腾而起,直叫人无语泪流。
  她站起身,随萤火纷飞四处闲晃,不想没走出多远,树影荫蔽忽然稀疏起来,斑驳月光细碎投在脚边。再往前行去,山石荒道愈加开阔起来。转过一处林木团簇,一方静澈的潭水乍现眼前,粼粼澄波在皎洁月光下荡漾着,清凉的空气朝莲兮轻轻袭来。
  莲兮本只想在潭边掬一捧清水来洗一洗脸,不想手指方才浅入潭水,清爽之意便令她再难自抑。封郁先前同她说的什么牲兽之味,一时被她抛在脑后。原本偷羽一事在莲兮看来不过使一式移行之术,来去瞬息之间的事。便是时运不济拔毛时被金翅发觉,也大可以与那恶鸟乱斗一场,把赤翎浑抢过来。她实是不知道封郁顾虑些什么,罗里吧嗦一路费得好大功夫。
  眼见四下静寂,她便褪下身上的杏黄绡裙,将衣物放在潭岸山岩上,翻身入水嬉戏。
  她本是世出东海,自小与水为伴,这几日白天烈阳炙烤,夜里群牛踩踏,三更半夜固然有点功夫,也全让她花在来回青阳,探视王萧的路上了。许久未与清水肌肤相亲,乍一置身水中,莲兮只觉全身都欢畅起来。时而掬水四散,时而入水游曳,她在潭中自在玩乐,发丝于水中四散沉浮,将水面的月影也搅得欢扭不停。
  莲兮背靠着岸边山岩,戏水正乐在其中,忽听背后放着衣物的地方簌簌轻响,忙掩着前胸转过身去,厉声喝道:“谁?”
  待她看清眼前之人,鸾凤早已破掌而出,剑刃锋芒直逼那人脸前。
  石上立着的人穿着一身锦绣衣袍,华冠绣带在月下光彩熠熠,好不华丽,然而帽檐下却脆生生是一副垂髫童子的稚嫩眉眼。
  那华服包裹之下的童子在鸾凤剑锋之下歪过头,指着莲兮右掌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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