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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明望族-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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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芽应了,王妈妈这才出去。

    沈睿正想着如何套柳芽的话,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嗒嗒”的脚步声。

    “咯咯咯,王妹妹,老安人赏了吃食下来。”随着说话声,来人进了屋子,直接进了里屋。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穿着青袄,系着墨sè裙子,体格倒是肥硕,面上带笑,可神情不见平和,有些倒三角眼。

    王妈妈跟在后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神情有些僵硬。

    那婆子大喇喇在圆桌旁坐了,打量着倚坐在床头的沈睿,脸上似笑非笑:“呦,二哥醒了,可是记得教训?老爷可是气得不轻,谁家的规矩,弟弟见了哥子不是恭恭敬敬的,偏生二哥敢向大哥挥拳头。知道的,晓得二哥年小脾气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心里藏jiān,嫉妒大哥成了廪生,故意往大哥脸上使劲,想要坏了大哥前程。”

    沈睿只扫了那婆子一眼,眼皮便耷拉下来,耳朵却是直直的,将婆子的话都记下。难道害本主被关“禁闭”的大错就是这个?

    这古代可是讲究“长兄如父”、“兄友弟恭”,连坏前程的话都出来,可见本主是往大哥脸上招呼。若真是那样的话,本主这顿板子挨得也不冤枉。残疾或者容颜有损,不能授官,说是坏前程也不是假话。

    随即,沈睿又觉得不对头,本不过十来岁,白白净净又不像是练家子,那大哥既是兄长,又已经中廪生,怎么也比本主大几岁,怎么会被本主打伤?

    想到这里,沈睿又抬头看了那婆子一眼。

    那婆子似笑非笑,眼中是丝毫不掩饰的蔑视,并不见奴婢对主人的恭敬,道:“哎呦呦,二哥也是心火太大了些,怪不得老安人发话让二哥败败火。莫不是为娘子没了难过。放心,等娘子大事完了,二娘就扶正,会好好‘疼’二哥。”

    沈睿只直直地看着她,并不言语。王妈妈与柳芽都穿孝,从她们说话看,这家的主母没了,眼前这婆子却只有穿着素服,行事又大模大样,侍候的主人比逝者身份高,那是这家老安人身边的人?

    这老安人是实封的诰命,还是民间的“敬称”?

    这老奴话中又有“娘子”、“二娘”,这是这家的妻妾?自己是大娘的养子,所以不被“二娘”待见?

    咳,这叫什么?一朝娘子一朝儿?

    可这老奴为何对自己yīn阳怪气的?眼中不掩挑衅,似乎在有意激怒自己?

    沈睿既提了小心,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哪里会多事,他冷哼一声便侧过身子,背对着大家躺下去。

    “郝姐姐?”王妈妈的声音带了几分祈求。

    那个郝婆子嗤笑一声,道:“老安人念你服侍二哥尽心,赏了一盘肥鸡,一盘熏鱼,倒是便宜你这老货。”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肉香立时布满了整间屋子。

    沈睿闭着眼睛,可嗅觉越发灵敏,只觉得那肉香就在自己鼻下打转,脑子里已经都是鸡翅鸡腿。

    自己每餐只有半碗稀粥,这奴仆却能有肥鸡熏鱼?古怪古怪,非常古怪。

    不知这郝婆子送来吃食到底是何用意,不过来者不善就是了,不知是想要作弄自己,还是有其他后手。

    想到这茬,沈睿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冰寒。名义上是这家小主人,可连奴婢有轻慢,似乎是一手乱牌。

    本主是被抓了错处,才挨了板子,自己什么也不做,总不会也多了错处,静观其变就好。

    这样想着,饭菜的香气也顾不上,沈睿迷迷糊糊地睡觉了。连套问柳芽的事情,也暂时抛到脑后。

    等到他再睁眼时,屋子里依旧灯光摇曳,窗外却已经漆黑一片,已经入夜了。柳芽与王妈妈并不在屋子里,地上上放着一副没打开的铺盖。

    他还没有起床,便听到院子里“嗒嗒”的脚步声有些耳熟,赶紧又合闭眼装睡。

    有人进门,有人压低音量招呼。

    可这里外间只隔着百宝格,说话声还是真真地传进来:“这一晚上二哥还没闹?这可醒来有两rì了?你可莫要犯糊涂替他瞒着?”郝婆子略显尖锐的声音。

    “自打飧食时睡下,还没醒哩……郝姐姐,到底是娘子嫡出的哥儿,这身上又有伤,这般饿着冻着,万一有个不妥可怎生好,是不是同老安人说说,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是王妈妈在说话。

    接着,就是一声嗤笑:“王妹妹倒是心善,难道老安人就不疼亲孙子?棍棒底下出孝子,二哥即有了错处,自然要受罚,这是老安人与老爷疼二哥哩。”

    这口气,实没半分恭敬,反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王妈妈略显迟疑道:“那娘子灵前?”

    郝妈妈道:“不是还有大哥?谁不晓得二哥生xìng顽劣,年纪尚幼,不通孝道,哪里吃得住守灵的苦……”

    沈睿听了个七七八八,前后一串起来,心里沉了下去。竟然不是“孽子”是嫡子?丧的是主母是本主亲娘?

    明明自己是被软禁,可这婆子开口就给自己按个不通孝道的罪名,还故意引着自己闹。丧母之际,不去守孝,又为了吃喝真闹起来,外人不知究竟,岂不是坐实不孝之名。

    礼教森严,“不孝”是大罪,有了这个污点,不容于族人乡邻不说,对于以后的前程也有碍。不管升官到什么级别,只要被掀出来,只有丢官罢职一个下场。

    沈睿心里发寒,可是也晓得,一个老奴敢这样大喇喇地行事,背后没有主人指使是不可能的。

    只是不知本主作甚戳了这家老安人的肺管子,使得她如此待自己的嫡孙。南人不是最重嫡庶么?

    外头的声音渐平,可寂静中脚步声又起。

    沈睿连忙闭上眼睛,放平呼吸,继续做熟睡状。

    有人走到床前,轻笑道:“饿了两rì还这般老实,不闹着肉吃,这二哥莫非转xìng了不成?”

    王妈妈小声道:“许是二哥孝顺,晓得守孝规矩,方不思荤腥。”

    郝妈妈“嗤”了一声道:“孝顺个屁,这不听话的混账魔星还能成了彬彬有礼的读书种子?无人教导,他晓得狗屁灶的规矩?要说面上横胆子小被老爷一顿板子吓怕了胆还差不离。”

    正是郝婆子的声音,一边说着,这老婆子还伸手摸到沈睿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丝毫没有留力气。

第三章 岁暮天寒(三)

    沈睿的胳膊火辣辣的疼,强忍下小身板才没有战栗。

    郝婆子的手下却没有停,又掐了第二把,越发用力气。

    沈睿心中直骂娘,这老虔婆太坏了。自己该如何反应?乖乖忍受似与本主xìng情不符,可要闹腾起来谁晓得又有什么脏水等着。

    沈睿恨的直咬牙,可也不能无动于衷,否则就假了,便依旧闭着眼睛,皱起眉头,呻吟道:“娘,疼……”

    胳膊上的毒手终于顿住。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有人离去的声音。

    沈睿依旧没有睁眼,继续呢喃了两声“娘”,又做入睡状。

    门口脚步声又起,过了一会儿,才彻底安静了。

    沈睿依旧没有睁开眼,直到过了将两刻钟,外屋脚步声又起时,他才睁开眼。

    屋子里已经点了灯,进来的是柳芽,见沈睿醒了,小声道:“小婢给二哥值夜哩,二哥可要吃茶?”

    沈睿睡了好一会儿,口中正渴,便点点头。

    柳芽倒了一杯热水,又拿着一个杯子,两个杯子折来折去,让热水快些凉。

    沈睿刚睡完,身上毛孔舒张,越发觉得这屋子yīn寒,身上正冷飕飕的,见状道:“我要喝热的,不用折了。”

    柳芽听话端水杯上前,迟疑道:“二哥得慢些吃,可热着……”

    口气中满是不放心,将沈睿当成稚子般。

    沈睿巴巴地看着水杯,待她进前,就探出身子伸手捞了来。

    热乎乎的温度,透过瓷杯传到手指上时,他眯了眯眼。

    阿弥陀佛,什么是幸福的感觉,yīn凉yīn凉的时候有点热乎气,就是幸福。待举起水杯,将略有些烫的热水咽了一口下去,他身上不由一哆嗦。

    身上早已凉透,肚子里空荡荡的,一口热水浇下去,就要沸腾了似的。

    沈睿将空杯子递还柳芽手中,翻身下床,走向门口。

    柳芽有些不解,想要跟上来,沈睿看了一眼地上没打开的铺盖,道:“你收拾铺盖,我去……更个衣……”

    外间没点灯,柳芽有些不放心:“灯,小婢给二哥举灯……”

    沈睿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这屋子很是袖珍,从床边到门口也不过几步远,目测一下十来个平方。沈睿自己捞了灯台,出到外屋。外屋与里屋一样大小,只是没有床,只有一个桌子,几把方凳。里外间之间的隔断,就是个百宝格,空荡荡的,陈旧破败。

    沈睿回头看一眼,透过百宝格的空隙,还能看到柳芽的影子。她并没有蹲下收拾铺盖,而是站在那里不动。看来是听着外间的动静,等着随时听使唤。

    一个半新不旧的红漆马桶,就在百宝格下。

    虽说醒来这两rì,用的就是这马桶,可都是在王妈妈跟前,加上浑浑噩噩的,脑子也不怎么清楚。如今换做了一个小萝莉,又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沈睿不免有些不自在。

    可是到底憋的慌,他只能抽抽嘴角,将灯台放在百宝格上。

    水流落在空马桶里,“哗哗”的声音就格外响亮,偏生肚子又跟着凑热闹,“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沈睿没心思想自己当着几步之外的小萝莉放水是不是猥琐,摩挲着肚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厢房里的灯还没熄,再看向院门口方向,黑漆漆一片。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妈妈,一个干干瘪瘪的小婢子,看似无人守着的院门,好大的诱惑。

    可即便是出了院子,去跟谁说这家老安人故意饿着冻着自己、居心不良?

    谁会相信?

    就算他找外人在的时候出去,哭哭闹闹,说了真话,只要那个狠心的老安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病中要清淡败火,非要闹着肉吃”,“不孝顽劣”的大帽子就实实在在落在他身上。

    虽说他这个身体不大,可民间有句老话“三岁看老”,又是母丧这样的敏感期。

    可是乖乖地不闹,在这样饥寒交迫下,这孩童的身体又能坚持几rì?

    “哗哗”声止,沈睿提上裤子,举了烛台回里屋。

    柳芽这才低下头,打开自己的铺盖。

    沈睿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两个角,又看了看柳芽额头的双髻,乍看上去有些相似。只是他头上的角小,柳芽头上的发髻略粗些。

    沈睿走进前,道:“柳芽,你听不听我的话?”

    柳芽眨着眼睛,憨憨道:“二哥是小主人,小婢听二哥的话哩。”

    沈睿点点头,指着她头上发髻道:“我要梳这样的头,这样大的。”

    这两rì王妈妈曾给他梳过头,所以他晓得梳子所在,指给了柳芽看。

    柳芽很是柔顺,并没有质疑沈睿为何半夜要梳头,取了梳子,老实地给沈睿梳了两个发髻。一时找不到白sè头绳,就解了自己的头绳给沈睿系上。

    不一会儿,沈睿头发打得松松的,看上去跟柳芽的发髻差不多大小。

    沈睿对着铜镜看了看,原本白白嫩嫩的孩子,经过这几rì煎熬,迅速瘦了下去,下巴都尖了,梳上这发髻,看着倒像个小婢子,不过肤sè又太苍白了些。

    他站起身来,走到屋角炭盆,抓了一把炭灰,笑嘻嘻地往脸上、脸上手上涂了几把,道:“像不像柳芽?”

    柳芽劝阻不及,看着沈睿黑乎乎的小脸,讪笑两声。

    沈睿打量柳芽两眼,难得两人高矮差不多,拉了拉柳芽袖子,道:“这样的衣服我没穿过,让我穿穿玩……”

    柳芽似有挣扎,可见沈睿铁了心似的不改口,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低着头脱下了外衣,服侍沈睿穿上。

    沈睿换好外衣,俨然一个小婢,微微一笑:“先陪我耍一耍……”

    柳芽还在迷糊,沈睿已经拿了解下床幔帐两侧的带子,看着柳芽道:“咱们做游戏。你装被拐的小哥,我扮官差来救你。”

    柳芽认识中,只有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哪里晓得什么游戏不游戏。

    不过是老实惯了,看着沈睿有兴致,任由他摆弄。

    没一会儿,柳芽就被反绑了胳膊,眼睛上被蒙上,嘴巴勒住。

    沈睿将柳芽带到床边,让她在床上躺好,道:“这里算是庙里,你被藏在这里,安静躺着。官差办案,手续繁杂,要半夜三更才能出动,你得多等一会儿。”

    柳芽虽有些惶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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