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第3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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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笑道:“这不是糖水;这是煮的萝卜汤;并未放糖……”
“萝卜好……”沈沧知晓这些都是润肺止咳的药膳方子;受了妻子的好意;接了汤碗过来。
里面几块一寸见方的白萝卜;煮的入口即化;吃的嘴里带了清甜。沈沧连着吃了几日糖水;早就被甜腻腻歪了;眼下倒是意外之喜;忙不迭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就预备这个……”
第四百一十八章 桂子飘香(一)
日暮时分;秦淮河畔;贡院街外;人头涌动。
今日是中秋佳节;也是乡试最后一场考试之日。不少考生亲眷;都早早地等待贡院外;等着考生出场。
距离贡院不远;正好有一座三层高的茶楼;因在那茶楼里;能眺望到贡院大门口的动静;茶楼中就人满为患。不过三楼是雅间;收费不菲;即便如今各包厢都是满的;不过到底不如下边喧嚣。
在一处视野极佳的雅间;窗户开着;里面有两人在对坐吃茶。一人三十来岁年纪;白面短须;神情清俊;穿着绫罗衣裳;富贵大爷装扮;一人二十出头;穿着儒衫;带了几分儒雅。
“不知哥儿这一科准备的如何?不说别的;只在遗才试中能脱颖而出;当就有几分把握才是……”年长之人吃了一口茶;笑道。
那年轻儒生道:“二哥谬赞;南直隶人杰地灵;文风鼎盛;科举艰难;不少老儒终身不得举业。哥儿年轻;学问不深;这一场不过是试试运气……
那年长之人正是松江沈家族长嫡次子沈;如今中秋佳节不得团圆;身在异地他乡;就是因七月时送族中几位考生来南京应试;随后就滞留在南京城。
沈家是书香之族;族中读书种子不断;每逢乡试之年都有子弟到南京应试
为了安置这些子弟;宗房就将南京贡院附近置办了宅院;留人驻守。每逢乡试之年;沈氏子弟来南京;也就免了寓居赁宅之繁杂;可以安心备考。
宗房每次都遣人跟来;照顾族人应试;也是宗房福泽所在。
虽说千里跋涉;不过沈对于此事并不反感。沈家传了几代人;血脉早就淡薄;多几分往来;也是为了日后好相见。这些有资格下场的儒生;都是族人中的姣姣者;宗房也乐意卖这份人情。
只是近些年;沈家在乡试这里有些青黄不接;上一次乡试就“颗粒无收”。不过今年;有“小三元”沈瑾在;沈心里倒是有几分把握。
至于其他几位过来应考的旁支长辈与姻亲;沈并不看好。
南直隶虽与北直隶一样;每科乡试解额都远高于其他行省;可其竞争惨烈要远盛于其他地方。
像沈家那样;小一辈中在二十年之内;出了进士三人、举人三人、生员五、六人;早已经是引人侧目。不过玉字辈子弟的灵气;也让这些人占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多是资质寻常之辈。
至于水字辈的族叔、族伯;胡子一把、儿孙都有了;依旧不死心想要举业的大有人在。不过沈瞧着他们;也就是如此。能够压着那些年轻生员;考得下场资格;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就算三年到南京一次;也不过是次次都在孙山后;陪太子读书罢了。
沈对面的年轻儒生;不是旁人;正是为了沈应试;合家回南边的沈琰
沈琰在南京的宅子;也在贡院附近;与宗房所置宅子相隔不远。沈琰在松江时得过宗房照拂;既知晓沈来南京;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这一走动;两下就相亲起来。
沈琰不过二十出头;又娶得是宦门之女;沈更年轻;已经是生员。这兄弟两个前程可期;沈自是乐意交好这二人。
在沈看来;沈琰与沈兄弟都非池中物;这样的子弟正应该多拉拢;怎么真的能当成外人?只是入族谱之事;有个二房在前头;就是宗房也不好就此事说什么。
难道非要通过二房;有没有什么法子绕过二房?沈心中莫名想到。
因沈珏“归宗”之事;宗房与二房如今关系不尴不尬。虽说宗房有强人所难之处;可到底是骨肉难舍;情有可原;不过二房却没有让一步的意思;这半年来并未主动与宗房往来;宗房也不好上赶子凑过去。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算是僵了。
沈琰正在窗前眺望;三年前他也是从这里考出来。当年他运气颇佳;正好在下场前压中的考题;不知今年沈运气如何。根据沈所说;前两场他感觉都不错;文章做的比较顺溜。
要是沈榜上有名;是打发沈上京去应明年那一科;还是留在南京;三年后一家人再上京?
沈琰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之所以避到南京;就是想要疏远与乔家关系。乔三老爷明年起复;以乔家如今日薄西山的景象;少不得还要去攀扯尚书府那边。沈琰心下警醒;不愿夹在中间;被乔三老爷做文章;这才带了家人南下。
今年既是乡试之年;明年就是会试之期。沈琰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水平不够;明年那一科去不去都差不多;但是沈这里;是一鼓作气?还是再读三年书?他还是想问问弟弟的想法;并不想要自专。
外头传来鸣锣声;贡院大门开了;开始放第一牌。
沈与沈琰两人都起身;站在窗前眺望。
贡院门口;乌压压的后脑勺。等着放牌的人群;足有上千人。
沈与沈琰两人虽没在那边挤着;却打发管事守在那边门口。马车已经是预备好的;就在茶楼下边停着;只等着沈瑾、沈两人出来。
沈瑾今年二十一;沈今年十八岁;两人年岁相仿。因是同一年下场的缘故;两人之前也论过几次文章。
这次放牌;两人都在其中;就结伴出了考场。
两家的管事也在一处;便迎了上去;护着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
沈与沈琰见了;便结了茶水钱;下了茶楼。
看到沈亲自等在贡院外;沈瑾带了感激道:“让二哥受累……”
沈摆摆手道:“你我族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沈与沈琰是嫡亲兄弟;倒是没有说什么客气话;不过看到兄长时嘴角也是不由自主地上翘。
两家都有马车在;几人就分乘了两辆马车;离了贡院街。
一上马车;沈就低下头;嗅了嗅身上;脸上带了嫌弃之色。
“怎了?”沈琰带了关切道:“可是身上不舒服?”
沈苦着脸道:“今日倒霉催的;隔壁老兄不知怎地;一直在拉肚子;香飘十里……熏得我昏头转向;觉得自己都臭不可闻……”
沈琰摇头道:“哪里就至于?是你自己瞎寻思。等一会儿到家;洗了澡就好了……”
沈伸了下懒腰;带了几分惬意道:“总算是考完了……”
沈琰也带了笑意:“这些日子二郎辛苦;我叫人定了船;如今正是秋高气爽;正可游湖……”
沈少年心性;因是惦记乡试;才狠读了两年书。如今只觉得出了樊笼;身上都觉得松快了;不过想着兄长对自己期望颇深;他也不由忐忑;小声道:“大哥;反正我是尽力而为……若是不如意;咱们就等下一科吧……”
沈琰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今年才十八岁;急甚?”
沈这才真正欢快起来;忙不迭地点头道:“就是;就是;今日在考场上看到许多胡子都一大把的人还在考……像我这年纪的;委实不多……我之前只觉得自己文章尚可;想着可上可下;单凭运气……不过有瑾大哥比着;立时就显出短处来……如今;我也是拿不准了……”
沈琰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道:“举业要是那么容易;也就不会引得不少人穷尽白发…如今你这才是初起步;能下场就是好的……”
自己这弟弟;少时颇为清高自傲;待知晓身世后性子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起来;自信飞扬的少年也在静寂中多了自卑。
归根到底;都是与松江沈氏这族亲不是族亲、陌生人不是陌生人的关系给弄的。
沈琰倒是并不后悔与沈之间的人情走动;既受了宗房的照拂;两下里保持友好关系;以后有能力的时候回报一二;也是应有之义。可是其他的;就不想再牵扯了。
前面的马车里;沈与沈瑾也在说话。
“如今乡试已毕;要是祖宗保佑;桂榜提名;年底就要往京城去……源大叔那边可打发人过来;到底进京后如何安排?”沈问道。
京城虽有沈瑞在;可他是嗣子;身份使然;并不好与本生兄长过于亲近。加上这两人并不是同母兄弟;以前四房还有“宠妾灭妻”的传闻;这兄弟两人即便没有在人前反目;可关系也不会亲近到哪里去。
沈有心未雨绸缪;再卖个人情给沈瑾。
不想;就听沈瑾道:“有劳二哥费心;父亲那边虽是没有安排;不过小弟去年曾托瑞哥儿;请他帮忙在京城置个小院……”
沈闻言;有些意外:“竟是如此啊……”
沈瑾点点头;并没有提及从沈瑞借钱之事。他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少年;作为四房唯一的少爷;在心里有了成算后;收服几个庄头管事并不是难事。更不要说;那些产业本就在他的名下。沈源虽是家主;却人在外头;鞭长莫及。
去年的收益;就没有送到扬州去;被沈瑾扣在手中。
沈源虽不忿;也不过是连番打发人回来斥责。回来传话的管家都是滑头;哪里肯得罪沈瑾这未来家主?不痛不痒地折腾了两回;沈源便也无可奈何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桂子飘香(二)300加更
京城;仁寿坊;尚书府;主院。
今日是中秋佳节;合家欢聚之日;沈宅设了家宴。就在临窗下;透过开着的窗户;正好举头赏月。
圆月当空;满地银光;同院子里挂着的彩灯交映生辉。远远地传来炮竹声;佳节气氛正浓。
只是有沈沧之病在前;众人面上强笑;心头都沉甸甸的;只有四哥儿尚幼;浑不知愁;手中提着一盏兔儿灯跟在堂兄沈瑞身后跑来跑去。
除了父母之外;四哥儿打小就亲近沈瑞;今日也不例外。对于小孩子来说;都愿意与年长的孩子玩耍。或许在四哥儿眼中;堂兄就是让人好奇的“大孩子”。
“二哥;这是兔儿灯……是嫦娥仙子玉兔……”四哥儿倚在沈瑞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
沈瑞伸手摸了摸四哥儿的头;谁说小孩子不知好恶?外头挂着各式的灯;是从城里最出名的铺子里买的;可四哥儿就认准了手中这一盏;只因手中这一盏是三老爷带了四哥儿;父子两人亲手做出来的。不过巴掌大小;却是细巧可爱。
三老爷眼见气氛沉重;心中难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望向四哥儿手中的灯笼;洋洋得意;道:“许久不作画;还是这样出色;当真不愧才子之名……”
三太太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
沈沧闻言;不由失笑;道:“好;好;希望我们沈家也能出来一个名传千古的大才子……”
三老爷点点头道:“大哥所说;未尝不可……”
倒不是三老爷自大;为了修身养性;他自幼在书画上多有涉猎;也曾得拜名师。不过因作品少;又向来深入浅出;并不为世人知晓。不过在北士林之中;沈润并不是无名之辈。一幅画作;不能说价值千金;可也是许多人求而不得
自打沈沧做主;“分产不分家”;三老爷功名之心未熄;不过却没有先前那么急迫。或许沈沧夫妇的用意也是如此;毕竟有了恒产;衣食无虑;人也就便也多了底气。
有沈沧这个前车之鉴在;三老爷怎么敢拿自己的身子冒险?小长房有沈瑞;即便没有及冠;可已经功名在身;能支撑起门户来;小三房四哥儿还是幼童;真要自己因功名损身;如何能放得下娇妻弱子?
提及才子;沈瑞对徐氏道:“母亲;祝表兄是不是快上京了?”
徐氏点点头道:“之前来了信过来;当是节后动身;走得快的话也要十月初就能到京……”
沈瑞若有所思道:“毛世兄在南京要等到桂榜出来;出发稍晚些;就算是快;也要十月底到京了……”
徐氏闻言;看了坐在下首的玉姐一眼;心中颇是为难。以玉姐的年纪;耽搁三年委实可惜;这个时候本该将两家婚期提前;可一是毛迟不在京中;二是徐氏心忧丈夫;没有精力张罗玉姐出阁之事。
沈瑞看出徐氏犹豫;低声道:“母亲;明日儿子往杨家去;去央求杨大学士;看看是否能让杨氏早日嫁进来……家里添些喜气;妹妹那边的事便也能张罗开了”
不管杨恬年岁多大;只要进来沈家大门;就是长嫂;操持小姑子的婚事名正言顺。
虽说沈瑞对于“冲喜”的说法向来不屑一顾;可眼见徐氏对丈夫的依赖;使得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要不然等到沈沧谢世;谁晓得徐氏能不能挺过来。
徐氏听了一愣;随即摇头道:“太仓促了;恬姐儿今年才十二;杨家不会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儿子想要试一试……”沈瑞低声道:“就是父亲心里;多半也是盼着吃一杯媳妇茶……”
以沈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