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第9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举人嗤笑道:“舅舅是真发了癔症?当年张家陪的是一百二十亩地;那庄子如今是六顷庄子”
张老舅爷面上有些羞红:“姐姐嫁过来四五十年;陪嫁庄子添些孽息又怎地?”
“舅舅是瞧上安人的陪嫁庄子?那不不会给张家;舅舅就不用想美事了”沈举人丝毫不容情;一口回绝道。
“你”张老舅爷恼羞成怒;也没了好脸sè;刚想要说话;就听沈举人又道:“不过正如舅舅所说;总不能看着舅舅一家老小去喝东北风。舅舅家搬到庄子上去住;那处庄子就请舅舅代为管着。”
有句话说的好;叫“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张老舅爷本想要撕破脸;恶语威胁;被沈举人这一松口;又勾得心动:“那庄子里每年出息?”
张老安人名下那处私产;除了张家早年陪嫁的那一百二十亩薄田外;其他陆陆续续添的都是上田中田;不少还是经得张老舅爷的手;他自晓得那边出息不少;一年下来三百多两银子是有的。
沈举人道:“只要舅舅约束好表弟表侄;勿要生出什么是非;惹得我家安人气恼;那出息便孝顺了舅舅。”
张老舅爷犹有不足;道:“那田契……”
沈举人皱着眉;犹豫半晌;方道:“等舅舅百年后;老安人早年从张家陪出来的那百二十亩地;就与了两位表弟。其他的;还请舅舅免开尊口。”
张老舅爷还要再说;沈举人已不耐烦;站起身来:“舅舅若是觉得不够;只管去学官那里去告抓贼抓脏、抓jiān抓双;难道你空口白牙;还能夺了大哥廪生功名不成?学官也要掂量掂量;到底敢不敢得罪沈家。沈家各房在官场的不是一个、两个;我就不信有人敢平白都得罪了”
一年三百两出息;死后还能有百二十亩地留给子孙;同现下不名一文比起来;已是天差地别。
张家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过一次;如何还敢折腾第一遭。
张老舅爷忙不迭点头道:“够;够;就按外甥说的法子只是口说无凭……”
这舅甥两个;舅舅觉得外甥心狠;外甥觉得舅舅jiān滑;彼此都信不着;立契反而心里都踏实。
沈举人便吩咐人送上纸笔;一式两份地写了。
张家阖家搬到庄子上去住;那庄子依旧由沈家管事打理;张家人只有监看之责;不能直接插手。等到每年年底产息出来;若是张家子弟无人惹事;这产息便孝敬张老舅爷;若是张家子孙闹事;小错一次扣五十两银;中错一次扣百五十两;沾染官非为大错此契终止。
对于舅舅一家;沈举人是真怕了麻烦;这次是下狠心将他们一家拘住。
张老舅爷看的有些傻眼;吹胡子道:“甚是大错小错?”
沈举人便指了指纸上:“舅舅眼花了;这不都写的明白?不违反律令引人非议;又同沈家不相于的为小错;同沈家相于的为中错;违反律令、沾染官非的是大错。”
一式二份写好;沈举人也不着急;对张老舅爷道:“要不舅舅再思量几rì?”
张老舅爷强笑道:“不用麻烦二遭;如此正好……只是后街那宅子……”
沈举人冷了脸道:“那宅子虽记在老安人名下不假;却不是从张家陪来的。舅舅若是混忘了;直管寻了安人嫁妆单子出来对质”
张老舅爷见沈举人没有通融余地;到底不敢惹恼了他;通快地签字;按了手印;招呼着儿孙们走了。
至于他曾掏出的那五百两庄票;自然在张老安人昏厥时;早就趁乱又踹在怀中。
这又是一笔烂帐;他同张大爷说的是得了五百两;张大爷同张二爷说的是三百两;这父子兄弟之间还有的墨迹。
沈举人只叫下人送客;自己回书斋懊恼去了。
为了个张家姊妹;前头舍了一千两银子;后边又是一个庄子出息;使得四房境况越发紧;沈举人如何能不悔?
张老安人直到黄昏时分;才睁开眼;喝了药后;立时打发人去请沈举人。
婆子婢子都打发出去;张老安人问追问张家之事解决法子。
当知晓张家去了城南庄子;沈举人又应下张老舅爷百年后将那百二十亩陪嫁送还张家;张老安人呆坐许久;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罢了;送还张家就送还张家……早清早了;以后也再无瓜葛……”
不过张老安人现下最恨的却是儿子;拉了沈举人胳膊;使劲地捶打沈举人:“你这当老子的恁是心狠;那要命罪名你也往大哥身上推?”
沈举人一时不急;后背被狠捶了几下;一把推开张老安人;皱眉道:“安人不心狠?怎就睁着眼睛将屎盆子往二哥身上扣?”
张老安人憋得满脸青白;指着沈举人道:“还不都是为你遮羞;倒成了我的过错不成?”
沈举人冷哼道:“若没有老安人引狼入室;如何会闹成这般模样?还是在安人眼中;大哥前程好就是好孙子;儿子与二哥不中用;就不是好儿子、好孙子了?”
张老安人听他口气不善;知晓这父子之间嫌隙已深;刚思量如何开解两句;沈举人已摔了帘子出去。
张老安人看着那犹自晃动的门帘;想着儿子眼中的厌恶;还有城南自己几十年费心巴力用私房添增的那庄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
第一百二十五章 鸟飞鱼跃(五)
出门在外的新奇;使得沈珏、沈琴等人充满兴奋;尽管做了一rì马车;依然jīng神头十足模样。
等到了客栈;众人熟悉毕;被徐氏唤到一处;用了晚饭。
等饭桌撤下去;这小兄弟几个就脑袋瓜子凑到一起;叽叽咋咋说个没完;提起什么都觉得稀罕。
沈全、沈珠两个年长的;都是出过远门的;倒没有几个小的这般兴奋。
只是沈全察留心着沈珠的不对劲;族学中那个八面玲珑的少年秀才;恍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起来;只见他手中抓着一本书;神sè木然地坐在旁边;同这欢快气氛格格不入。
沈全与他既是族兄弟;同年入的族学;早年也是常在一处耍。只因后来一个chūn风得意;一个榜上无名;才渐行渐
不管沈珠愿意不愿意;既然已经随着长辈出来;还如此作态;恁地不讨喜;最后哪里能落得了好。
沈全望了眼徐氏;便见徐氏笑眯眯地听着沈珏、沈琴两个说话;并未留心这边;便凑到沈珠身旁;小声道:“珠哥这般没jīng神;可是坐车坐乏了?”
如此说辞;不过是提前沈珠;要是不爱坐;便可以借口乏累回房了。
沈珠木木地看着沈全好一会儿;道:“全三哥以前不狠下力气读书么?如今怎么连书本都不见你拿?”
沈全看了他手中书本一样;想着这一rì途中小憩沈珠每次都手不释卷;皱眉道:“珠哥在马车上看书了?再急着看书也不差这几rì这马车晃来晃去;眼睛还要不要?”
沈珠说完方才那一句;又成了蚌壳嘴;耷拉着脸。
沈全少不得低声劝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出门;既是跟着出来了;便软和些。”
沈珠嗤笑一声;低下头;低声道:“怎软和?跟珏哥、琴哥似乎的耍猴戏?”
沈全见他情绪不对;寻了个由子;拉了他出来;转到角落处;低声劝道:“你耍甚脾气?你爹娘都不在跟前;谁会哄着你、宠着你?除了二哥同我;其他那些都比你年岁小呢;也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沈珠抬起头;神sè有些狰狞:“全三哥;我实不晓得自己念了十多年书到底是为了甚了?”说到这里;晃了晃手半新不旧的《四书集注》;苦笑道:“自打沧大伯娘到松江;我就一个字也看不见去;明明先前背过记过的东西;也全然陌生;就好像没学过一般模样”
“啊?”沈全惊讶出声:“是不是你心思重;一时失迷了心窍;方如此?你切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这择嗣之事都没影;就将自己生生憋闷坏;你就不能出息些?”
沈珠木然道:“打小我娘同我说;好生读书;为她赚个凤冠霞帔、诰命夫人;我爹同我说;好生读书;以后出去做大官、权财齐得;曾祖父同我说;好生读书;转换三房门庭、光耀门楣。我便老实听了;从记事就开始读书。”
“旁人是十年寒窗;我今年十七岁;却已经学了足足十三、四个年头。可沧大伯娘一来;他们又说读书无用;齐齐推我去做嗣子;说到时岁试科试考不好没关系;可以直接去国子监;以后乡试会试不合心也不怕;可以恩荫入仕。
“我这十几年算什么?那些书都白读了?他们只想着我要是成了二房嗣子;以后提挈本生;就没想过问一句我愿意不愿意?当年他们哄我读书时;我才三岁;无需问我愿意不愿意;如今我还是三岁么?平素万般疼宠都是空;用得着我读书之时便哄我去读书;用的着我去做嗣子之时便哄我去做嗣子;这儿孙生下来;难道就是拿来谋好处的?”
听着前面的话;沈全也为沈珠感叹;听到最后;却是摇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老太三房长辈那里;不是说就此弃了你;或许在他们心中;你即便真入嗣二房;也依旧是他们亲子亲孙;以后自也是盼着你帮衬三房……”
沈珠冷笑道:“可见真是生养我一场;便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当乖乖顺顺地听话一辈子二房几位长辈是傻的;选个一个劲贴补本生的嗣子碍眼堵心?但凡他们为我着想一分半点;我都不会这般难受可个顶个只惦记没影的好处;只当我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摆布”
沈全倒是不知如何相劝;这件事说跟到底还是三房长辈生了贪心;又想的简单。
即便沈珠真如他们的心;成了二房嗣子又如何?松江距离京城千里迢迢;他们还能阖家登门不成?二房那些长辈都正值壮年;并未到七老八十;嗣子要是想当家做主;恐怕要等二十年。
二十年后;谁晓得又是什么格局?就算沈珠还念着生恩;顾及本生;他妻儿呢?会任由三房打着本生之名上门讨便宜?
这也是三房长辈将生恩看的太重;在沈珠面前连掩饰都不掩饰。换个圆滑的;先用为了沈珠前途好的由子哄得他过嗣;过后再水磨工夫;沈珠还能真不管本生爹娘不成?
只是沈珠这钻牛角尖的架势;委实看着让人不放心;沈全只能道:“书读了;受益的是你;学问进了肚子;旁人也抢不走;总不是坏事;这嗣子之事;你要是不愿意;虚以为蛇;走个过场;也没人强逼着你;何苦见天自己鼓一肚子气”
“谁说我不愿做嗣子?我偏还真要争一争”沈珠身子挺了挺道:“我这前十七年就是木偶;以后却是想做人律法族规在;我倒要看看;他们到时还怎么摆布我?”
这回意外的是沈全;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珠;半响道:“原来你是愿意的?那你先前这不情不愿?”
沈珠目光幽暗:“这就是所谓‘人心易变;全三哥是个实诚人;我只盼着你我兄弟一直都好好的”
沈全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忙道:“嗣子不嗣子的同我可不相于;到了京里我也往大哥家去;你别可将我当对手
沈珠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全三哥还真是赤子心情;叫人羡慕”
屋子里;众人都听到了沈珠的大笑声。
沈珏对沈瑞挤了下眼睛;低声道:“珠九哥总算是笑了……这黑了一天脸;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沈瑞笑着听了;并没有多言。
接触次数不多;可瞧着沈珠是个颇为圆滑的人;当不会继续这样不知趣下去。
沈琴在旁;却是忍不住偷看沈瑞。
大家年岁相仿;早年都是蒙童班同窗;沈瑞当年xìng子倨傲;为人又骄横;委实不讨喜。谁会想到;短短三年;他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沈琴、沈宝等族兄弟背后提起此事;也只能感慨一声没娘的孩子命苦。
这番磨难;却将沈瑞这瓦砾打磨成了美玉。瞧着沈瑞平素读书那用功劲头;就像个能成才的模样。如今大家都说笑着;他却是个大人似的稳重;半点也不见淘气。
徐氏抬头望了眼门口;对陪坐在一边的沈道:“全哥年岁不大;却是个细心懂事的好孩子;你鸿大婶娘教的好
这次徐氏带沈家众少年回苏州;宗房这边也安排人护送;领队的就是沈。
要是赞的是沈珏;沈自要谦虚几句;赞的是沈全;便只有跟着夸的:“全哥是不错;xìng子敦厚平和;身为幼子;丝毫不娇气……三年前源大婶子过身;瑞哥拖着病体在灵堂守孝;鸿大婶子不放心;让全哥以代福姐之名陪着守灵。这寒冬时节;全哥守到最后;一直都发丧都代福姐送了殡;半句抱怨都没有;待瑞哥更是尽心尽力;照顾得周周全全”
关于孙氏去世后详情;徐氏自是打听得清清楚楚;晓得沈全守灵这一段;当时还不觉得什么;如今想想当年他自己不过是十四岁半大孩子;确实不容易。
如此良好教养;除了五房谨慎家风外;就是多赖郭氏这个出s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