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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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叫山来到德惠巷一家古玩店,刚一进店门,老板见是陈叫山,受宠若惊,连忙为陈叫山让座沏茶,连连说着,“哎哟,是陈队长啊!陈队长光临小店,容某三生有幸,小店蓬荜生辉啊……”
陈叫山与容老板一番寒暄过,便在店内转悠起来,容老板跟在一旁,陈叫山的视线只要停留在某个东西上,容老板便一番详细介绍……
“陈队长,这是定窑白釉莲花瓶,北宋政和年间的玩意儿,你瞅瞅这芒口,多精细,你摸摸看,可比小孩儿脸蛋都光溜哩……”
“陈队长,这是石涛山水册页……你翻翻看,画得可细哩,瞧瞧这款,再瞧这印,咱不是吹的,整个乐州城,咱这儿是盖了帽的……”
“哟,陈队长,你眼光可真毒哩,这是南洋翡翠,玻璃种货,葱芯绿,老坑出的,瞧这水头,啧啧啧,真是亮到家了……”
陈叫山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个合适东西,忽然,陈叫山看见货柜下方,摆着一个飞龙木雕,足有两尺来长,造型颇为有气势……
“陈队长,这是黄杨木龙跃四海,前清嘉庆年间的,宫里的匠人手艺,绝着呢!你瞧,这龙犄角,多精细,还有这龙鳞,换作一般师傅,能有这手艺?”
“容老板,这龙腾四海卖多少钱呢?”
“哟,瞧陈队长这话说的……”容老板忙用抹布,擦拭着木雕龙,“陈队长你要喜欢,就尽管拿去,能入得了陈队长的法眼,我容某人脸上也闪光哩……”
陈叫山见容老板这么客气,反倒不知该怎么说,转念一想,如此好的一个黄杨木雕龙,容老板怎会将其摆在货柜下面,而不是将其摆在显眼处呢?
“容老板,我是真心想买这龙跃四海的,你就莫客气了,开个价吧!”
“陈队长,你也莫再客气,喜欢就拿去吧!”容老板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晓得陈队长,跟必悦楼的方启闻方老板,关系不错!回头你给方老板知会一声,就说我容某人心里有愧啊……”
容老板说,当初陈叫山他们准备启程取湫前,方老板曾经约一些商户,为取湫队募集资金。方老板一行人来到容老板的店里时,容老板却说,取湫?那都是老黄历的事儿了,且不说取湫路遥,能不能取的回来,就算取回来了,又怎能担保老天爷就会下雨,买卖人讲究的是个实在,不搞那些虚头虚脑的事儿……结果,方老板没说什么,也就转身走了……
“实话跟你说吧,陈队长……”容老板摇头叹息着,“当初你们去取湫,我就觉着十之八九是取不回来的,又或者,我还怀疑你们随便弄些泉水回来,糊弄糊弄……唉,我真是鼠目寸光,小肚鸡肠,惭愧得很啊……”
陈叫山见容老板说话已然如此坦诚,料想容老板也是性情中人,便说,“容老板不必自愧,当初去取湫,我陈叫山心里也是没底的,抱着闯一闯、试一试的想法上路的……”
“唉,后来你们取湫回来了,老天爷也下雨了……”容老板将那木龙端了起来,放到了货柜上面,感慨地说,“有次,个老主顾来小店喝茶,说起你们取湫一路的不易,我越听心里越有愧啊……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你陈队长面前,我容某人无地自容呀!”
“容老板,你不必自愧,你心底之事,你不说,别人也是不知的!你既然与我陈叫山说了,便是你够敞亮,够开豁,同样也令我陈叫山敬佩啊!”
容老板连连摆手,终于脸上有了笑容,“不瞒陈队长说,就在你们取湫回来,老天爷下雨的第二天,我站木凳上擦灰,擦着擦着,不知咋地,这黄杨木龙跃四海,就从货柜上头一下掉了下来,龙头犄角正正就戳我胸膛上,我一把才抱住……”
说到这里,容老板将衣服拨开了,“陈队长你看,这伤口印还在呢!”
陈队长定睛去看那伤口印,如一个月牙儿形状,虽然已痊愈无碍,但容老板很瘦,胸膛上本就无肉,通过这月牙印儿,可以想象当时容老板又多痛了……
“这是老天爷责罚我哩,这是龙王爷痛斥我哩嘛……”容老板将衣襟合好,“这不,我就把这木龙摆下面了,不敢往高里摆,每天得擦个好多遍哩!”
陈叫山又转头去看那黄杨木龙跃四海,整个龙身腾跃之状,若一个“之”字,龙头高昂,犄角顶前,有穿云破雾,劈波斩浪之气势!龙目处的刀法,极为细腻,眼皮翻转之线,灵动妙极,浑然一道,又细若发丝。龙身之上的每一片鳞甲,皆依照龙身拧转之势,进行了巧妙处理,大与小,厚与薄,正与斜,片片各异,无一雷同!龙鳍和龙尾上略略刻划了写意的水纹,写意技法与写实技法,两相辉映,呈现着四海苍茫,海浪滔天之不凡气象来……
唐老爷一生舞龙,必定喜欢这木雕龙,对,就送这个给唐老爷!
现在的问题是,容老板坚持要送给陈叫山,以恕自己曾经的偏见和狭隘之过,而陈叫山坚持要掏钱,认为容老板既然已经将心底之话,全然说出了,也就不存在什么是非对错了,买卖人开门做生意,都不容易,岂可白白拿走人家货物?
两人推来让去,最后找到了一个折中办法陈叫山买了一对玉镯,一幅朱耷的画,黄杨木龙跃四海则算随买而赠了……
第234章 拜师
陈叫山买的这一对手镯,南洋翡翠质,冰种,老坑货,蕉叶绿,水头极亮,圈表圆面,内中平面。
陈叫山决定将这对手镯送给禾巧。
天黑后,陈叫山将手镯揣在怀里,在布衣房找到了禾巧。
陈叫山将手镯交到禾巧手上,“你戴上试试,看好看不……”
禾巧揭开包布,用手抚摸着手镯,还带着陈叫山的体温,暖乎乎的,禾巧低垂的眼帘,眨动下,挑起看了一眼陈叫山……
手镯内圈略大,禾巧瘦了些,手镯戴上后,便有些晃荡,手若朝下垂,欲从手上滑脱下去了。
虽如此,禾巧已欢喜到每一根睫毛,都跳闪着喜悦笑意:陈叫山送的东西,她又怎舍得整日戴在腕上呢?
夜风很冷,吹拂着禾巧的头发,一缕搭扫在腮边,陈叫山的胸膛上,衣衫扑闪,皱褶动动……
禾巧起先与杏儿在布衣房聊着天,杏儿说,要是陈叫山贼一些,那就好了!禾巧便问,什么是贼?杏儿悄悄说,比方说毛蛋,你看他平时挺老实,有时候趁你没注意,不管啥地方,猛地就拉你的手,或者抱你一下,也不怕别人看见啥的……
此刻,禾巧与陈叫山站在夜风里,禾巧抬头看陈叫山,想起杏儿说的“贼”,便有意地在陈叫山脸上搜寻着,那种叫做“贼”的东西遗憾,没有,一点也没有……
陈叫山脸上尽管有笑,尽管也在看着禾巧,但那不是贼,不是禾巧所希望的那种贼……
禾巧打了个寒噤……
“你回吧,这儿太冷了……”陈叫山眼睛又朝天上看去,天上星星满布……
禾巧将手镯包好,回到了住处。
这一夜,禾巧次伸出胳膊来,将手镯拿起来,一会儿戴手腕上,一会儿又放枕头下,直到窗格上有了麻影,才合眼睡去……
陈叫山吃罢了早饭,将木龙包好,带着三旺、面瓜、鹏天、七庆、常海明人,又约上了少奶奶唐慧卿,赶着马车,前去唐家庄,拜访唐老爷……
路过城北粮仓时,少奶奶特地转过头朝那边看去,问,“陈队长,前阵子收红椿木,收了不少吧?来年船帮造新船,应该得够了……”陈叫山连连点头,说足够了!
“我记得,船帮以前从来没有为木头发过愁,今年这是咋弄的,咋都弄到十块钱一方红椿木了?”少奶奶说,“我爹前阵子听说红椿木吃紧,还托了些老伙计找呢,还奇怪了,浅山红椿木都被人砍光砍净了……”
陈叫山大步向前,跟着少奶奶所坐的马车,便说,“有些人想发横财么……”
少奶奶叹了口气,“照这个价收,糟践了不少钱啊……”
陈叫山眉头皱着,说是啊,心里却说,糟践什么钱?前两天跟杨账房大致盘算了一下,若按老价三块钱一方,卢家足足赚了两百二十多方红椿木呢!
“少奶奶,少爷今儿怎么不给你一道回?”陈叫山问。
少奶奶手扶着车帮,平衡了身体,“他呀,就是人来疯,我爹我娘越对他好,他倒不爱搭理,对他不好了,他反倒撵撵地好……”
到了唐家庄,唐家家丁听说是陈队长来了,忙着进去通报。唐老爷拿了一把小刷子,在给件古瓷刷灰尘,一听通报,丢下刷子,大步朝外走,走了步,又停下,“噗噗”地拍着袖子,并将衣襟扣挨个摸了一遍,才迎了出去,“陈队长好,贵客盈门啊,快快里面请”
落座,上茶,寒暄,陈叫山让三旺和面瓜,将黄杨木龙跃四海抬了进来,拱手道,“久闻唐老爷乃是乐州舞龙第一高人,来前略备薄礼,实在不成敬意……”
陈叫山揭去覆盖的红布,木雕龙跃四海,登时展现在唐老爷面前,唐老爷忍不住高喊一声,“好,好龙啊!”
唐老爷用手抚摸着木龙的细部,从龙犄角到龙目、龙嘴、龙须、龙甲、龙鳍,再到龙、龙腰、龙尾,然后又后退步,站远了欣赏,连连赞叹称奇,“雕工细腻,木色纯绝,动态十足,气势非凡啊!”
见唐老爷这般喜欢,陈叫山心里颇为宽慰,趁闲打量着唐家客厅,但见一排精美太师椅,间隔所配八边曲腿小桌,镂空雕纹,木纹清亮,似为红木之质。木椅背后有一四条屏画卷,皆是瘦水寒山,愈显苍峻雄奇!画卷一侧,有一细颈青花九龙翱云瓷瓶,纵是再不懂瓷艺的人看去,亦为之心有所喜,感受着清润、素雅、隽永之美……
在这样一个古色古香、清雅素幽的客厅落座,位兄弟皆有些拘束,便提出去外面转转……
“唐老爷,我想拜你为师,学习舞龙技艺,不知唐老爷可愿收下我这愚徒?”陈叫山站在木龙边,探问唐老爷。
唐老爷笑得满脸皱纹遍布,“区区雕虫小技,何论技艺?在你陈队长面前,怎敢称师?”
陈叫山便又再说,“唐老爷,你老莫再客气!乐州全境,有上元堡的狮子,唐家庄的龙,高家堡的社火耍得红之说,每年正月,各种耍耍汇聚乐州城,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今年遭了大年馑,熬过年馑了,来年正月,卢夫人的意思,我们卫队兄弟也能闹出一众耍耍来,讨个好彩头,盼个好丰兆……”
唐老爷手搭在木龙上,抚摸着龙身的每一片鳞甲,“确实好事情啊!只是……”
陈叫山见唐老爷言语停顿了,料想唐老爷心有所虑,本想问,但又觉着不合适问,便也眼睛看着龙头,静待唐老爷再说……
唐老爷略一停顿,严肃之表情,忽而一收,却又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现在对于舞龙,早没有当年之热情,一招一式,全都走样……上回你们取湫归来之时,我带些老伙计进城舞了那么下,不舞不知道,这一舞,才晓得,差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找不回来了呀……”
陈叫山凝眉一思:对于龙,对于舞龙,唐老爷心之所虑,莫非存着一番旧事唏嘘?
第235章 龙运
唐老爷唐文恒年轻时,可谓虚水河东岸一霸王!
九岁那年,懵懂的唐文恒,跟随父亲进北山古道,贩运药材,返回途中,遭遇了一股棒客,不仅将银两抢光,还将唐家父子一顿暴打,并以尿浇头羞辱!
回家后,唐文恒的父亲一病不起,常在病榻叹息,说善人仁人,为何总不得善报仁报?为何反受恶人歹人所欺?而歹人恶人,屡屡为非作歹,为何不见其受了报应惩戒?于是,便对唐文恒说,人不可作恶,但也不必过善,人善被人欺,要唐文恒日后莫再做买卖人,也别做读书人,最好习练拳脚,一为强装筋骨,二为自卫防身……
唐文恒毕竟年幼,对父亲的话理解不深,记在心底最深处的,却是“人不可过善”。
唐文恒父亲不到一年便去世了,唐家就此陷入窘境,从此没落下来。
唐文恒拜别母亲,四处拜访拳脚师父,凭着一股子狠劲,发奋苦练,这里学几招,那里学几式!没有学艺薪资,便为人家劈柴、放牛、挑水、砸石,对学拳时所吃,所穿、所住,皆不讲究,只要求别人教他真功夫便可!
到了十三岁时,唐文恒较之一般孩子,显得更黑更瘦却更结实,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狠劲!
唐文恒觉得自己功夫已成,便提刀进北山,寻找当年羞辱他们父子的棒客。
北山棒客虽多,但相互争斗,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