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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明朝大丈夫-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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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泽,房屋皆没,现在川省巡抚衙门那边指斥他放任大水淹没良田,工部那边却又说他解决了水患,功大于过。这件事闹得纷纷扬扬,骂的有,褒奖的也有,大人怎么看?”

刘健看着一份公考的资料,似在犹豫,刹那之后,他已有了主意,道:“治水无外乎堵疏两种办法而已,王文龙虽然放任大水淹没了两县,却解决了当下的水患,更何况迁徙百姓时并未造成伤亡,可见他确实尽了心力。按理说,应该在公考簿上应当写一个优字,可是话说回来,他独断专行,不请旨意而率先行事,虽然说是事急从权,可是若是人人效仿,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既然如此,那就记一个中字吧。”

天下都说当今朝廷三大阁臣之中刘健善断、李东阳善谋、谢迁善辩果然没有错,刘健只是须臾功夫,就将这其中的关系梳理得清清楚楚,虽然有和稀泥的样子,可是王鳌心里却是暗暗佩服,刘健的决断,至少是最折中的办法。

刘健又看了一会儿章程,时不时与王鳌低语几句,朱佑樘和李东阳、谢迁三人也都在案牍上点了灯,埋首默默看着一沓沓奏书。

等到看完章程之后,刘健才抬起头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干瘦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捋了捋颌下稀疏的长须,悠悠然道:“廷芳,今曰你的气色不错,怎么?是有什么喜事吗?老夫记得,你那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许了好亲事?”

王鳌先是愕然,随即不由哂然笑起来,喜事他倒是真的有,不过不是儿子娶亲,而是他几年来的宿疾自从吃下了柳乘风的药之后,已是越来越好了,从前那隐疾不知寻了多少大夫问了多少药,现如今那疼痛已是减轻了许多,复苏有望,王鳌自然是容光焕发了许多。心里头琢磨着自己那门生倒也没有收错,虽然做事愣头愣脑了一些,经常会惹来麻烦,自己却还算是赚了。

只是这种事,王鳌怎么能和刘健说?只是打了个哈哈,道:“大人说笑了,犬子不肖,谈婚论嫁还早着呢。”

刘健眼眸一闪,知道王鳌不肯说,也就笑了笑,和他寒暄了几句。

正说着,外头传来刘成的声音:“奴才刘成见过陛下”

朱佑樘被这声音打断,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却还是抬起眸来,淡淡道:“进来说话。”

弘治朝里,大臣和太监的待遇颠倒了个个,从前历来是太监颇受信重,能在这禁宫畅行无阻,现如今的太监却一个个小心翼翼,谁都知道,大臣犯了错,皇上大多都会体谅,可是太监若是敢狂妄,那就离死不远了。

刘成听了朱佑樘的话,才小心翼翼地提着袍裾进来,纳头便拜,道:“陛下,奴才把柳乘风的药方带回来了。”

朱佑樘嗯了一声,借着屋内的灯火,看到刘成脸上鼻青脸肿,慢悠悠地道:“把头抬起来。”

刘成立即把头抬起,眼睛却不敢去看朱佑樘,故意躲闪到一边,生怕触犯了逆鳞。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朱佑樘问起这个,刘成的眼中立即掠过一丝愤怒,小小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敢肆无忌惮地殴打自己,东厂便是再不值钱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个仇,他非报不可,只是刘成此时却是明白,朱佑樘这样问他,只不过是出于好奇,并不是关心,一个太监对当今皇上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那柳乘风现在诓骗着柳乘风太子读书,皇上眼下正要借重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奴才,而加罪于他?最后的结果,或者是皇上大事化小,就算是惩戒自己一顿也不一定。

刘成想到这里,再不迟疑,连忙道:“是奴才不小心,磕着了。”

他这么一说,朱佑樘也就不再问了,事实上刘成对他姓子摸得还算透彻,朱佑樘根本不关心一个奴才的死活,如今好奇心散去,也就没有了再追究的姓子,只是慢吞吞地道:“把药方拿来。”

刘成应了一声是,随即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到朱佑樘的案牍前,将药方放在朱佑樘的案牍上,又碎步退回去,躬身而立。

朱佑樘拿起药方,对柳乘风的医术,朱佑樘并没有太多信心,只是柳乘风提出来,他大喜之下没有回绝而已。柳乘风的药方,朱佑樘的兴趣有限,只是看了这药方,他不由惊奇地低呼一声,道:“笔力苍劲,自行却又有几分媚态,行书之间的布局极好,这字儿好。”

朱佑樘不禁朝刘健招招手,道:“刘爱卿,你也是行书大家,你来看看,这字儿仿的是历朝历代哪个行书大家的字体?”

刘健也觉得奇怪,一个锦衣卫百户的行书,决然能引得朱佑樘啧啧称奇?他倒是也想见识见识,不只是他,这内阁之中,谁都要一睹为快,能进这内阁来的都是庶吉士出身,学富五车,都写得一手好字,平时大家寒暄时,也少不得提一下历代的名家,朱佑樘这么一喊,刘健和李东阳、谢迁、王鳌四人都不禁围上去。

看到了那药方,所有人又露出一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有王鳌心里了然着什么,却只是沉吟不语。

良久之后,刘健苦笑道:“陛下,老臣老眼昏花,并不曾记得历代先贤有这样的字体。”

他说的倒是实在话,这药方中的字体豪放中又隐藏着媚态,细腻之中又别有一番不拘一格,可谓集合了百家的大成,历朝历代的行书大家所作的行书,要嘛是媚态有余,要嘛便是奔放热情,还真没有听说过谁写出过这样的字体。

刘健摇头之后,李东阳也不禁摇头,道:“陛下,老臣才疏学浅,也未曾见过这样的行书。”

朱佑樘不由深吸了口气道:“难道是他自创的?”

所有人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便是刘健、李东阳这样的行书大家都不敢说开山门自创字体,可见要形成自己的风格难度会有多高,纵然古今,这样的人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偏偏一个年轻的锦衣卫百户却写出了这样的文字,这就有点儿滑天下之大稽了。

倒是王鳌,此时心里有了几分得意,悠悠然地捋着胡须,心里想大声喊出来:“这柳乘风是我王鳌的门生,老夫是他的恩师。”

朱佑樘随即道:“这个人,朕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国子监的时候,是他当机立断,消弭了一场大祸,其后又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厚照读书,现在看来,此人倒还真有几分才学,朕听说他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只是被革除了是不是?真是可惜,这样的行书,想必学问不差,如今却是做了亲军。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好,天子亲军也不能充斥武夫,大明以道德治天下,便是天子亲军,也该让有德行有学问的人充当才是。”

朱佑樘的话立即得到内阁众人的共鸣,就是那一向对柳乘风有些讨厌的谢迁,此时也不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他们来说,什么是清平世界,清平世界就是读书人控制一切,不再有东厂、不再有锦衣卫,皇上说锦衣卫里也要让读书人充任,这倒有点儿像是一个政治信号,谢迁怎么能摇头?

第六十八章:全家担保

正在这时候,谢迁的眼眸一转,目光开始落在药方的内容上,谢迁脸色一变,随即道:“皇上,柳乘风身为锦衣卫百户,又怎么会通医术?依老夫看,这柳乘风也是哗众取宠之辈罢了,他的药方,不必理会。”

谢迁显得有些愤怒,虽然刚刚还佩服柳乘风的行书,可是再看这药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药方简直是胡说八道,说是要清空肠胃,先要饿上三两天再辅以粥水进食,人怎么能饿这么久?皇上乃是万金之躯,龙体本来就孱弱得很,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朱佑樘微微一笑,这药方确实有点儿哗众取宠的味道,几位先帝有前车之鉴,历朝历代相信术士药丸的皇帝也是不少,朱佑樘饱读经史,倒是觉得这柳乘风的药方和术士所开的差不多,朱佑樘当然不会去尝试。

只是王鳌此时却是陷入了深思,别人或许不知道柳乘风的医术,可是王鳌却是相信,现在皇上身体不好,这个药方倒是可以试一试。

“皇上”王鳌想好了措辞:“磨刀不误砍柴工,陛下的身体事关着江山社稷,眼下调养好身体,大明才能继续鼎盛下去,陛下倒不如试一试这药方,若是能令陛下龙体康健,这便是我大明的福气。”

王鳌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刘健、李东阳二人一齐露出奇怪之色,柳乘风虽然是王鳌的门生,可是王鳌当着皇帝说这番话,却是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的,毕竟若是药方用得宜倒也罢了,可要是吃出了什么事,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更好况柳乘风不过是个校尉,就算学问好,书法好,却未必医术精湛,王鳌这时候却劝陛下用药,难道是当真对柳乘风有信心?还是王鳌心怀私心,包庇自己的门生?

谢迁却是怒了,斥道:“王鳌,你好放肆,你也是读过书的,难道忘了前朝术士祸国的典故?柳乘风就是一个江湖术士,他的药方,怎么能让陛下随意服用?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鳌慢吞吞地道:“柳乘风不是术士,这是药方,也不是仙药贡丸。”

谢迁冷笑道:“这是什么药方?天下哪里会有这样的药方?这就是下九流的把戏,王鳌,你是老糊涂了,到时候皇上若是吃药出了岔子,你担当得起这个干系吗?”

这一句话,对内阁大臣来说,算是十分锋利的了,王鳌沉默了,朱佑樘抚着案牍抿嘴不语,李东阳与刘健二人对视一眼,也觉得王鳌有些过份,皇上怎么能随便用药?再退一万步讲,皇上若是如谢迁所说吃药出了岔子,王鳌担得起这个干系吗?

内阁之中,静籁无声,落针可闻,王鳌在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迎向了谢迁咄咄逼人的目光,无声地朝着朱佑樘拜下,三跪九叩大礼之后,正色道:“陛下,臣敢担下这个干系,微臣愿以全家作保,此药方并无害处,陛下龙体与万千臣民息息相关,臣并不私心,只求陛下龙体康健,奋历代先帝余烈,中兴大明。请陛下调养身体,若是药方有问题,臣请陛下治臣欺君之罪。”

内阁之中,又是沉默,不过方才只是无话可说,可是现在却都是震惊了,连谢迁这时候也想不出反对的理由,王鳌的话说得很明白,他愿意全家作保,人家都敢拿一家老小的身家姓命来做赌注了,谢迁便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话可说了。

朱佑樘抚着桌案,咀嚼着王鳌的话,原先他对这药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敷衍,可是现在王鳌拿了项上人头作保,就不得不令他重新审视了。

沉吟片刻后,朱佑樘有了主意,对王鳌和蔼地道:“王爱卿请起,王爱卿的忠义公心,朕怎么能信不过?既然如此,朕按着这药方试一试就是,若是用得好,自有赏赐。就算是用差了,那也是朕的过错,与爱卿无关。”

“谢陛下。”王鳌感激涕零,微微颤颤地站起,他之所以如此,还真是出了公心,并不是意气用事,现在皇上如此说,倒是没有枉费他的苦心。

朱佑樘站起来,含笑道:“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为了一件药方争吵实在不该,朕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朕好,也是为了大明的社稷打算,可是这样的争议,往后还是尽量避免,否则传出去,难免为人所笑,今曰就说到这里吧,朕在这里倒是让大家不能心无旁骛了,那朕起驾回内宫去,刘成,你把药方带上,朕要用这药试试看。”

柳乘风回到温家的时候,已是疲惫不堪,他带着一柄火铳到家,温晨曦见了不由惊奇,把玩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精致稀罕的东西竟是凶器,不禁蹙起眉来,可是随即又是莞尔一笑,便对柳乘风道:“夫君带着防身也好,不过这东西携带不便,我来织一个袋子,让夫君贴身藏着吧。”

柳乘风嗯了一声,草草用过饭便呼呼大睡,他实在太累了,一沾到床榻,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温晨曦则是叫小仙儿拿来针线,坐在屋内的八仙桌旁,移近了油灯,开始做起女工,那清澈的美眸时不时地撇向在床上的柳乘风,心里很是满足。

外头发生了什么,温晨曦并不知道,不过温晨曦却知道父亲对柳乘风的态度却是好了很多,比如方才去老太君那里,老太君就说,一向瞧不起柳乘风的爹近来都说丈夫只怕要飞黄腾达了,说是进了什么詹事府,将来稳打稳在锦衣卫中也是个佥事、同知,便是做指挥使也是不一定的事。还有那二叔,有时来府里也会说几句好话,哄得老太君直笑。

其实温晨曦听在心里,又何尝不是喜滋滋的?男人有了出息,被人瞧得起,做妻子的当然高兴。

油灯豆大的光芒之下,温晨曦略带蓬松的一头秀发发出乌黑光亮的光泽,鹅蛋般的脸蛋,一面光可鉴人,如玉如脂,另一面隐藏在灯火的背面,阴暗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闪动着光辉,小嘴轻抿,微微上扬,当那目光又一次落在床榻上柳乘风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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