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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鼎宋-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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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胁太大,蔡京不敢让儿子蔡攸,以及心腹薛昂、邓洵武等人出阵,此事是军国重事,他们见识不足,很容易被人所乘。打起十二分jīng神,他先从大局层面驳斥王冲的上书。
    国家是缺钱,西南是有铜,但西南形势复杂。为铜而搅乱西南,这是因小失大。西南羁縻rì久,偶有小患,从无大害,国鼎稳,何须再固?若是行事不谨,闹出大乱子,国家三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大理国使节就在汴梁。这正是西南安定的有力证明。
    这些理由很充分,赵佶连连点头,郑居中也没什么话说。
    却没想王黼翻开一书,正是附在王冲札子后的《西南夷志》,不直接驳斥蔡京的话。而是列出一个个数字。峒囤、人口、地域,尤其是可耕之地的面积,让在场的朝臣们暗暗抽气。
    “泸州僰乱平定后,仅只兴寨就开田四五万亩,募汉民两千户,足以立县,若朝廷在西南重建郡县。复汉唐之治,可容汉民之数会有多少?至少又是一路,如今丁口滋生,地亩狭稠……铜。只是表象之一。”
    王黼不屑地解说着,宛如一位深知西南事的专家,“献策之人只看到了铜,臣看到的。却是皇宋的百年之计。”
    赵佶当时就挑起了他那双细长秀气的眉毛,显然是有了兴趣。一是复汉唐之治这话颇为诱人,二是丁口滋生之事,的确是困扰着朝堂的长久心病。当年章敦开荆湖,争议颇大,可今rì回头再看,却不得不赞他为皇宋拓宽了生计之地。
    蔡京知道王冲札子是怎么写的,就因为不可行的理由太充足,他才不怎么上心。却没想到附在札子后的那书,竟有如此份量,让王黼可以大肆发挥,将西南事拔高到定皇宋百年大计的层面上。
    蔡京自然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他清楚皇帝好大喜功,这种论调正合皇帝心意,因此不跟王黼争辩百年大计,而是将话题转到执行层面。简言之,西南夷人纷杂,要重立郡县,意味着不止一场战争,那将是个深不触底的泥潭。
    王黼翻开书,又是一通讲解,将西南夷各国各族甚至大峒囤的情况一一道来,甚至将罗氏鬼国、罗殿国以及大理国的渊源和血脉传承说得一清二楚,末了总结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既已对其了若指掌,自然能有的放矢。况且公相也料差了,在西南重开郡县,并非是一rì之功,也并非要一战而定,甚至未必会有战事。王冲所言三策,以榷铜为主脉,正是贯通西南,抚平诸夷的良策。”
    先对王冲上书作了自己的解读,然后又绕回到王冲所献之策上,这么一来,尽管事情都是一样,但王黼对西南事的理解,却比王冲还高了一层。
    由他这番话,殿上其他人更坚定了一个想法,王冲果然是奉王黼之令行事!王黼从未接触过西南事,不好说话,王冲是亲自经办僰人事务的官员,由其出面献策,才称得上名正言顺。怪不得之前王黼力挺王冲,为此不惜跟蔡京公开翻脸,原来是早有谋划。
    王黼得人啊……
    不少人都这般感慨着,当年王韶上《平戎策》,说透了西事,还开列了可行之策。现在王冲上西南夷策,虽如王黼所言,见识低了些,只盯住了铜看,可附上的这书,却开了上书字数最多之例,并且资料详尽,价值甚至高过建策。没有这书,王黼也不可能给出价值更高,说服力更强的理由。
    蔡京看着王黼手里那厚得离谱的书,眼角跳个不停,他后悔就后悔在这。若是能再拖两天时间,好好看看这书,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陛下,此事干系甚大,宜由中书从长计议。”
    蔡京不愿就此被动下去,不仅施出了拖字诀,还要将此事的话语权夺在手里。就算皇帝有心,只要将此事揽在自己手里,王黼也只能干瞪眼看着。反正王黼未入两府,在这种层级的国策还没什么发言权,此事牵扯甚广,也不是一纸御笔能安排妥当的。
    不等赵佶表态,王黼反驳,郑居中却跳了出来:“公相既言可议,不若现在就议个大概眉目。虽是百年之计,也要争朝夕……”
    说话时,郑居中还朝赵佶递了个眼sè,赵佶恍悟,点头道:“郑卿此言有理,若是能作,该如何着手,这可以先议。”
    还有郑居中……
    蔡京心中一冷。看来不止是王黼发急,昨rì郑居中入宫,该与皇帝先议过此事了。
    郑居中一个,王黼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蔡京心中升起悲凉之感,这两个人曾经与他相互扶持,是同党中人。他第二次复相,时任翰林学士的郑居中助力甚多。第三次复相,王黼先纠势攻击蔡京大敌张商英。再转攻另一宰相何执中,助蔡京再度独相。
    两人于他有恩,他自觉也给了两人丰厚回报,但人从来都是贪心不足,他没有满足郑居中掌枢密院的要求。两人交恶,王黼也因结交郑居中与他生出嫌怨,之后他让王黼判户部事,就是存心要坑王黼,这仇怨再没办法化解。
    殿中沉寂下来,看蔡京默默注视郑居中和王黼,不少人都品出眼神里的味道。包括赵佶身边的老宦黄经臣。
    是在愤恨这两人忘恩负义吧……
    黄经臣因权争失败,被发落回了禁中,不像梁师成和杨戬那样,能掌着一摊实事。就失落,蔡京此时的心思,他揣摩出了分。
    说到忘恩负义,天下哪有公相你更合适这四个字?王安石和司马光若是活过来。第一个要跑的就是你。
    看此时蔡京这郁郁之sè,不止黄经臣。殿上不少人都有些幸灾乐祸。而这一点,蔡京不仅心里清楚,眼里也看到了。
    扫视了一圈殿上之臣,蔡京心中凉意更盛。儿子只知邀宠,薛昂只知献媚,邓洵武暮气沉沉,是很好用的余深,恰恰又病倒了。如果jīng通财计的吴居厚还在,王黼怎么列数字也干不过,可惜,吴居厚也早死了。
    此事真阻不住了吗?
    如果皇帝真有心再罢相,蔡京也就认了,可看起来这事只像是皇帝要再扶王黼一把,郑居中也乐见其成,蔡京自不甘心退让。
    正急速转着念头,就见排在朝班后半列的蔡攸朝他打着眼sè,翻白眼?什么意思?哦……
    蔡京明白了,犹豫片刻,咬牙暗道,也罢,反正这张脸早就不值钱了。
    咳嗽声响起,越来越大,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了,接着蔡京两眼一闭,就朝地上滑去,朝堂顿时哗然。
    赵佶慌张地道:“快!快扶住太师!叫太医来!”
    蔡太师,你装得太假了吧?这是朝堂,你怎么当是在酒楼吃白食一般?
    黄经臣差点气笑了,头一回见宰相施出这般小伎俩,就为把这桩明显不利他的事拖下去。
    王黼出列议事,就离特许坐在朝班之前的蔡京很近,眼疾手快地扶住蔡京,沉痛地道:“公相有恙,却还强撑着上朝,一心为国,王黼真是心中有愧啊!”
    他转向赵佶,话语情真意切:“陛下,公相该好好调养一阵了。这些杂事就由臣等议好,再请公相厘正。”
    青出于蓝,还有更无耻的。
    黄经臣几乎要鼓掌了,蔡京装病,王黼马上就夺权,这两人真像师徒一般。
    再回想过往,黄经臣却也生出一股悲凉。三十年前黄经臣还是个小黄门,有幸服侍过神宗皇帝,那个时代的相公大臣们,就算斗得背地里动刀子下套索,可在这崇政殿里,依旧是一团和气。偶有吵闹,御史马上就跳出来呵斥失仪,哪会像现在这般粗鄙?如小儿夺物一般,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这殿中之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眼角瞟到脸上虽是忧sè,目光却闪烁不定,嘴角微微歪着,似乎在冷笑的皇帝,黄经臣赶紧在心中扇着自己耳光,纠正自己的想法,不包括龙椅上的人……
    王黼那话几乎就是凑在蔡京耳边说的,蔡京立马睁眼,呼哧呼哧喘了一阵粗气,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颤颤巍巍又坐了起来。
    “老臣无事,陛下既言议出个眉目,现在就开始议吧,臣的意见不改,还是冲长计议,宁慢三年,不抢一rì。”
    老怪遇上小鬼,斗得旗鼓相当,邪路走不通,这事只能回到正轨上。殿外听到的吵闹,就是这么来的。不过此时蔡京不说话了,改由蔡攸、邓洵武和薛昂等人出战。进入到争权夺利阶段,儿子和心腹正擅此道。
    PS:

第一百四十八章 龙威曲影鸦雀争
    “公相所虑极是,此事就应由小而始,不可贸然大兴。既涉夷国,又有兵事潜隐,臣以为,当于枢密院内设司院,主掌此事。可不可行,可行到哪一步,枢密院自能把握分寸,不至生出大患。”
    郑居中绕过可行性讨论,直接切入该由哪个部门来主掌此事的话题。他虽已任太宰,却还知枢密院事,此事由枢密院负责,就等于落到了他手里。蔡京虽然把邓洵武塞进了枢密院,但有郑居中压着,根本作不了主。而领枢密院事的童贯在外领军,也干涉不到这么深。
    蔡攸出列反驳:“方才王宣和言此事落于铜事,枢密院怎能涉足榷事?就该由都省(尚书省)直掌,归于何部司,都省自可视具情处置。”
    转到尚书省,情况也与枢密院相似。郑居中虽任太宰,可蔡京总领三省,中书门下掌政令进出上下,皇帝刻意维持着平衡,还是块战地,尚书省却多是蔡京党羽,毕竟尚书省才是办实事的地方。
    王黼恨恨瞪了郑居中一眼,在反对蔡京这事上,两人立场一致,但具体到事务上,郑居中却毫不留情地排挤自己。郑居中为何插手此事?多半是看到了此事有撬动童贯权柄的前景。童贯管六路边事,宣抚河北河东陕西,揽尽天下军国事,郑居中在汴梁就是给童贯打下手。如果能在西南事上另开局面,就能将钱粮人事之流从童贯那里分出一股,握于他之手。
    王黼朗声道:“不管是枢密院还是都省,都高居庙堂。怎能办得了实务?臣以为,该就地设司。亲俯案视。而公相和太宰之虑,正在此事干系重大。行止分寸需细心拿捏。若再隔枢密院和都省一层,陛下如何及时躬询定策?只能由中书直掌此司!”
    郑居中和蔡京脸色都是一变,果然,已经很不耐烦的皇帝来了精神。
    不管是归枢密院还是尚书省,都是朝堂事务,耗用、决策,有一整套流程摆在那,人事权和财权也是朝堂握着。虽然两人各有私心,却都不愿此事脱离了朝堂的掌控。
    而王黼的建议。面上是归中书,实质是归皇帝。就如应奉局等机构,从朝堂公事,转到了皇家私事,人事、钱粮,朝堂难以干涉。
    有宋一朝,天下之公与天子之私分得很清楚,士大夫与君共治天下这话不是虚的,士大夫握着天下公器。历来都在千方百计阻止皇帝以私器揽公。当然,这个“公”名为天下之利,实为士大夫之利,这一点就不能彰于天下了。
    王黼这个建议。是将公器变作天子私器。过去天子也只有应奉局这样的私器,办的也只是为皇宫搜刮奇珍异物之类的小事,现在要将一项军国事务从朝堂割走。由天子独掌,又开国朝之先。
    如果天子聪慧的话。由这个建议该能想得更多,比如……索性由内侍来管。身边的阉宦自然比士大夫听话好用,而不幸的是,这位天子是少见的聪明人。
    见皇帝拂须沉吟,蔡京觉得胸中的凉气蔓延到了舌尖,转作一股苦味。作茧自缚,这就是作茧自缚。
    当年自己为吴敏争官,鼓动皇帝开御笔之制,朝堂诏令之制由此而乱。为争位,搜发运司转运司钱粮入内,为献媚,设应奉局,这都是将公器献于天子。如今王黼青出于蓝,要将军国之权也割出一块,让天子踞为私器。长此以往,国体离析,皇宋的未来,真是不堪设想。
    身为士大夫的一丝自觉带起了一股自责,再引发了浓浓的忧虑,这一瞬间,蔡京真的是在忧国忧民。
    “王卿以为,何人提举最宜?”
    赵佶开口了,避而不谈这事该由哪方来管,显然是默认了王黼的建议,但他不好直接应下来,这事的确犯忌,犯的还是大忌。
    若是在往朝,早有御史跳出来痛斥王黼坏朝廷体例,而宰执们也会一起请辞。他们就是替皇帝管天下军国事的,可王黼却说要皇帝自己来管,这不是在说他们不称职,两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么?
    可不仅没人出列,赵佶开口时,朝臣们不是去看王黼,就是看郑居中和蔡京,如观望风色的墙头鸦雀。
    时代不同了,自御笔之制确立,皇帝可以不经两府,不经中书门下,随意处置朝政,所谓的“朝廷体例”、“祖宗故事”,乃至“士大夫与君共治天下”,置身朝堂之辈,谁再坚持,谁就是不合时宜的迂人。也就在中层基层乃至民间,这样的理念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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