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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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直了身,盯着他问道,“真的?”
“嗯。”柳长安看着她,发乱蓬蓬的,眼和鼻尖都泛了红,瞧着委屈。他缓缓伸手给她拨开额上乱发,指上触及那凉凉额头,手指微颤。不是害怕,也不是嫌恶,“兴许……往后能做真夫妻。”
心头蓦地炸开一团暖火,鲁阳公主低眉,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面颊已红,许久才抬眉看他,“我要怎么做?”
“跟往常一样吧。”虽然是这么说,因事情挑明,柳长安直到睡下时还在想,他要怎么做?
同床同梦,比起之前来,竟更尴尬了。可那尴尬,意义已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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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两人就同长辈提了这事。柳定义和李墨荷颇觉诧异,怎么一夜之间又变了想法,再问两人,诸多躲闪,也就不再问了。
本来这事已算是风平浪静了,只是有嘴碎的将事情念叨到柳雁耳边,听得她又觉诧异又觉是意料之中。待齐褚阳回来,也跟他说了,“我哥哥和公主嫂子说要和离。”
齐褚阳意外道,“和离?倒没听你哥哥提过公主半句不是。”
“那我哥提过郝姑娘的半句不是吗?”
“这倒也没有。”
“那你有跟别人提过我的好,我的不是么?”
齐褚阳笑笑叹道,“后者说不出来,只有前者能说。可要是说了,别人定会觉得我在炫耀自家夫人。”
这话柳雁听得舒服,“娘亲没有让人来说这事,想必也不用我去劝什么。等会我让嬷嬷去看看,打听清楚了再看看要不要回娘家。”
齐褚阳倒是想起件事来,“虞司宾这几日都没来了?”
柳雁也学着他的语气叹道,“他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没什么烦心事就不爱来这。”
“你倒不是真讨厌他总来,只是不喜欢瞧见他愁眉苦脸。”
柳雁笑道,“天塌下来也不愁的才是虞司宾,心事重重的不是。有事我倒是很羡慕他,什么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多好。”
齐褚阳知道她又想起了许多故人,执手说道,“逝者已逝,生者仍生。将他们的份一起活下去,替他们过些无忧日子,方是最好的。”
“嗯。”柳雁低声,“只是有时会想,自己过得这样开心,他们却已长眠地下,会觉不安。”
“他们都是希望你能过上这样日子,你要是因为这些事不高兴,他们才会怪责你,同样不安。”齐褚阳摸摸她如云墨发,“怎么突然就愁伤起来了,这几日精神不佳,是没睡好么?”
“估摸是天气热了。”她抬头看看窗外,又挪了挪姿势,在他怀里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想睡一会。片刻她猛地坐起身,“齐哥哥。”
“怎么了?”
“我癸水多久没来了?”
齐褚阳算了算,霎时也明白过来,手已往她肚子上放,“这个月没有来对吧,难道……”
柳雁也往肚子上捂,捂在他手上,眨眨眼,“有身孕了么?”
齐褚阳微微屏气,已自动自觉下榻穿鞋,“我去叫大夫。”
柳雁点头,却见他往衣柜那走去,一眨眼就拿了件袍子来,给她盖上,认真道,“不要冷着。”
她噗嗤一笑,捧腹,“哪里有人在四月天盖这个,会热出痱子的,你定是从戏台话本那些地方看来的,原来也是个呆书生。”
齐褚阳可不管她调侃,哪怕是相识相知这么多年,可一听她可能有身孕,还是觉得很神奇。想想当年见面她才那么一点,拉着他大冬天的在池塘边跟他分析局势。再大一点还炸了他的窗户,还有许多……印象中还有她小姑娘凶巴巴的模样,可如今竟是要做母亲了。
柳雁见他想什么入了神,拉了他的手问道,“在想什么?”
齐褚阳俯身在她额上印了一吻,“还能想起你小时的模样,一眨眼却要做母亲了。”
“还没确定是不是有孕了呢。”
“那日后也会的。”齐褚阳只觉心思十分奇妙,“雁雁,我要做爹了。”
柳雁看了他半晌,“齐哥哥,你反应未免也太慢了。”每次她三叔听见三婶有孕,都要跳起来高兴一番。甚至连一向从容自若的四叔听见要做爹,也大不相同。偏他反应异于常人,“我方才还以为你同我青梅竹马什么悲悲喜喜都瞧惯了,这事也没觉得太欢喜来着……”
“这真是冤枉。”齐褚阳恨不得将自己全部喜悦都掏出来,只是那种心情,却无法拿来让人瞧。他伸手将她抱进怀中,声音定定,“怎会不欢喜,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柳雁也知他心意,别说他,自己也觉神奇。
一转眼,她也要当娘了?
这世间当真是个神奇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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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确诊后,齐褚阳便让人将喜讯报到了柳家。李墨荷正和方青在庭院中绣花,听见这消息,都觉高兴。李墨荷忙放下针线,让人领那下人去领赏,笑道,“进门那么快就有身孕,也不会辜负齐家了。”
因柳雁曾是自己的学生,方青于她和对其他柳家孩子的感情也更深些,淡笑,“倒还记得她以前顽劣的模样。”
她一提,李墨荷也忆起往事来,更是感慨,“一直说白驹过隙,也一直不懂,现在算是明白了,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小小的人儿就长大了。嫁了人,做了人家儿媳,也要有自己的孩子。”
方青见她感慨,小心问道,“听闻嫂子的弟妹又在家里闹了?”
提及那李家人,连不爱管闲事的方青也听说了。李墨荷的母亲秦氏也算是个厉害人了,只是碰上大儿媳舒蝶,却被气得够呛。隔三差五就来跟李墨荷投告舒蝶,说了几次让她寻个法子将舒蝶送进大牢去。
只是如今的李墨荷已非当初那一味忍让的性子,跟了柳定义几年,优柔寡断的脾气已改了许多,并不太搭理自种苦果的母亲。
秦氏哭诉无门,跟舒蝶每日争吵,又摔筷子又摔碗盆,家无宁日。连李宝良也不爱回家,每日在外头厮混。
想到那不争气的娘家人,李墨荷已不愿多想,起初愿管,却被当做驴肝肺,如今她不想了。几个弟弟妹妹而今懂事,她愿意帮扶。大弟和弟妹,就算了吧。
她又将针线拿好,心平气和,不再被那些事扰心,笑笑道,“各有天命,不提也罢。”
方青若有所思,也不再问,继续绣她手中荷包——这个好似可以出师,送给柳四郎了。
☆、第114章
已快五月,天越发热了,蝉鸣更凶。连鸿胪寺打杂的下人都被催着拿了长竿卷上蜘蛛网去网蝉。人稍稍走两步,就汗流浃背。这样酷热的天,见到个人抱着个东西跑动,又正是当午用饭时,可让人觉得奇怪,“虞司宾,你怀里拿着的是什么宝贝呢?”
虞司宾下意识就抱的更紧,捂得严实,“好宝贝。”
等他跑过去,众人已是笑笑,“定是给柳司仪的。”
因是用饭的时辰,人陆续去用饭了。虞司宾跑进屋里时,不见旁人,果然还见柳芳菲在,他跑到桌前,这才将东西放下。解下包裹着的锦缎,露出一个两只巴掌大的白瓷盒子。
柳芳菲蹙眉看他,“这是什么?”
虞司宾嘿嘿地笑了笑,挪到她面前,“你开。”
柳芳菲见白瓷周围都泛着小水珠,手刚碰到面上,就有股凉意传来,她顿了顿,“冰?”不会吧?里面是冰他还紧紧抱着的话……那未免太……
打开一瞧,竟然真是冰块。只是化了许多,里头的冰漂浮在冰水里,不过在这热天里看见冰块,都觉凉快。
“你不是怕热么?以后我天天让下人凿冰送来。”
柳芳菲微顿,“我家里也有冰窖,不用了。”
“可是你不让你家下人送来,我无妨。”他回了自己桌前,从箱子里拿出一罐腌梅,抖了几颗到她杯里,舀了几勺冰水镇上,“这样很好喝,喝吧。不然等其他大人回来,就要被抢光了。”
柳芳菲抬头看他,现在气才喘顺,可额上还渗着汗。她想不明白,他明明对自己这样好,可却非要骗她。会骗自己的人,哪怕再好,也万万不能要的。
“柳司仪?
柳芳菲默了默,既不打算与他有什么可继续的事,那何必接受这人的好意。她摇摇头,“我得去用饭了,虞司宾也快去吧。”
虞司宾下意识就伸手拦住她,见她抬眼看来,又立刻缩了回去,“我……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解释。”
“虞司宾请说。”
虞司宾想了许久,才道,“那日和你去看戏,你问我是不是喝酒了。我说是去酒铺尝了几口,其实不是……我是跟人喝酒去了。”
见他坦白,似有隐情。柳芳菲面色稍稍好看了些,“跟谁?”
虞司宾不会说谎,可也不能说实话,看着她的灼灼目光,五官都要为难得皱在一起了,末了试探问道,“不能说,我不说了好不好?”
柳芳菲本来打算他要是不说自己也不会谅解,可见他这样为难,急得红到了耳根子,忽然心软了。因为只是看见这眼神,就知道他不是故意隐瞒。谁能没个苦衷?心头虽有刺,可已刺得不深。她收视线,“随你吧。”
她将那冰水拿过,喝了一口,微酸微甜,十分舒服,这才道,“去吃饭。”
虞司宾跟在一旁,“你要是对我生气,说出来吧。我是个书呆子,不精明,也不会猜姑娘家的心事。我也不好总是去问军师。”
自称是书呆子一点也不假,她方才喝了他送的冰梅水,那就是原谅了的。她向来少话,可他偏偏又不善察言观色,往后若是在一起,怕会很累吧?两人一起,只是互相喜欢便行了么?
可如果事事都看得明白的话,那也不是他了。
她抬眼看着他说道,“我已不生气,只是你一开始跟我说那人不可说,我也不会追问。因为你跟我坦白了,而没有欺骗。”
虞司宾见她说不气了,当即高兴起来,“以后我再不会隐瞒你半分。”
瞧着他高兴的模样,柳芳菲突然觉得有些解释,是不能免除的。哪怕累些,可看见对方释怀,却又意外觉得不累了。
她抿抿唇角,“饿,吃饭。”
“嗯,吃饭。”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到方才他说的另一句话,军师?他找谁做军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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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要下雨了,气流沉滞不停,不见半点清风。放衙后虞司宾还要送东西去礼部,柳芳菲便自己走了。旁边没人聒噪,意外的不自在。莫非她真的已经喜欢上他了?真是奇怪。她也是姑娘,也曾想过自己喜欢的男子是如何的。可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虞司宾。
弱不禁风不说,憨直木讷不说,还是个唠叨人。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她曾憧憬过的,感情实在是件奇怪事。
柳家马车仍停在鸿胪寺门口,车夫下车迎她,柳芳菲摆摆手,“天热,车厢更闷,我自己走回去。”
车夫说道,“瞧着天色快要下雨了,姑娘还是上车吧。”
“那你驱车跟在后头吧。”
她执意,车夫也唯有如此,驾了马车慢吞吞跟在她后面。进了街道行人多了起来,车夫顾着左瞧右瞧免得撞到行人。过了一会,就把人跟丢了。还没再行十步,天就突降滂沱大雨。
柳芳菲回头看去,不见马车,便去了近处屋檐。雨已打湿了丁点衣裳,她抬手拍去雨水,边等自家马车。
不过小半会,就有人在后头叫她。她回头看去,那人已弯身笑道,“这不是柳姑娘吗?怎么没带伞吗?掌柜让小的请姑娘进去坐。”
柳芳菲迟疑片刻,这才想起来,当即抬头去看,这酒楼可不就是虞司宾家的。那日看戏的也是这,她倒忘了,无怪乎看小二有些眼熟。
“不必了,我在这站着就好,一会我家马车要来,怕看漏了。”
“那无妨,小的在这看着就好。见了马车就上前问问,不会错过的。”小二面露难色,“您要是不进去,掌柜铁定要责骂我。”
柳芳菲皱眉,“他骂你做什么?”
“您和我们少东家可是朋友,掌柜看重着呢。”
话落,那掌柜刚好出来请人,听见这话立刻说道,“什么朋友,是未来少奶奶。”
柳芳菲脸顿时红了,“掌柜在胡说什么,这话不能乱说。”
掌柜笑得精明,“柳姑娘不用遮掩了,在下都瞧见少爷跟您父亲搭肩喝酒来着,这事藏不住的。”
柳芳菲微愣,“我父亲?何时?”
“就是那日您和少东家来一块听戏的时候。”
柳芳菲猛然明白,为什么虞司宾对一起喝酒的那人遮遮掩掩了。父亲和他喝酒?为什么?而且还瞒着自己。
掌柜见她脸色瞬间变了,还以为她介意这玩笑话。想想也确实不妥,没敢再说,倒紧张得冒了汗,“在下是个粗人,有话得罪了姑娘可千万不要在意。”
这些话柳芳菲没有听见,恰好车夫已看见她,将马车赶到面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