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枭-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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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破道:“臣已经想过,臣既是圣上的猎犬,却也是圣上钦封的河西道父母官,对圣上要忠,对百姓要仁。修建仙宫,并非是臣个人的想法,此事是臣召集了河西道四周官员共同议定,诸官员除了个别人,大都愿意慷慨解囊,为修建仙宫出力。而且臣不只是与众官商议,亦是屡次便服暗访,得到百姓们的认可,这才敢定下如此大事。河西道上下一心,愿意勒紧裤带,却要建造一座仙宫献给圣上,以祝吾皇万寿无疆,以证我大秦盛世之祥和!”
冯元破长相憨厚,声音纯朴,但是却不木讷,说话井井有条,逻辑清晰,而且语气始终充满着诚挚之味,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感觉他绝不会有一个字的谎言。
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不是老糊涂,微一沉吟,才道:“周纳言所言倒也不错,六百万两银子的工程款项,不需要朝廷一分拨银,仅靠河西道,实在很吃力。”
“便是再吃力,臣也会想法子。”冯元破道:“臣在这里,还有一事恳求圣上应允,若是得圣上开恩,筹措款项当会轻松不少。”
“什么事情?”
冯元破忙道:“圣上,我大秦胸怀开广,包容天下,一直以来,北疆夷蛮人与我大秦互有通商。圣上当年下旨,准许大秦与北疆夷蛮人互相往来,此乃深谋远虑千秋圣明之举。臣在河西,也奉行圣上旨意,对两边通商大力保护,但是……微臣不得不说,两边虽然贸易不乏,但却颇有些凌乱,无法形成体系。更为重要的是,夷蛮人以经商为名,可以轻易进入我大秦腹地,甚至京城也不乏夷蛮商人,微臣以为,其中却是不乏夷蛮人的奸细!”
“奸细?”
“正是。”冯元破肃然道:“此番夷蛮人犯边,臣本已经设下埋伏,可将夷蛮两万之众尽数斩杀,但是夷蛮人却对我河西道的地势地理十分了解,虽然斩杀八千,却还是逃走了许多,臣事后自责,臣固然有失察之罪,但是夷蛮奸细通过经商窥探我大秦的地理,却也是原因之一。”
皇帝皱起眉头,冷笑道:“小小夷蛮,竟敢与我大秦玩起手段来。朕一道旨意,便可封了壶口关,夷蛮人片缕不进!”
冯元破忙道:“圣上息怒。夷蛮人虽然可恨,但是在北疆夷蛮人手中,却也有许多我们可以利用的货物,这商贸可以继续做下去,不过臣却有一策,既可以让两边的贸易形成体制,亦可为修建天宫筹备出一些银子来。”
“你说,是何良策?”
“如今两边的贸易,都是民间贸易,圣上立国之后,便颁行各种国策,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策,与蛮夷人通商,圣上为了鼓励民间商贸的发展,允许让民间商家进行贸易,而官家只是负责监管,并不插手。”冯元破恭敬道:“微臣以为,此一时彼一时,夷蛮人野性未驯,王道无法教化,开通民间贸易,他们会一直有机可趁……!”
周廷皱眉道:“精忠侯是准备将两边贸易收归朝廷,由官府负责?”摇头道:“这恐怕弊大于利吧。民间贸易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自由行事,无论两边的关系如何,哪怕是陈兵相对,民间贸易也能够不断绝。但是官方插手,只有两边有一丝风吹草动,为了维护国体,便需中断贸易……如果真是如此,突然中断贸易,便会让事先的所有准备白费力气……!”摇了摇头,显然对贸易官办并不赞同。
冯元破忙道:“周纳言所言极是。只是下官的意思,并非官办,而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即可让双边贸易进行,却又能防止夷蛮人对我大秦的渗透。”
皇帝道:“你说说看。”
“建立北疆贸易场。”冯元破道:“大秦商人不必进入北疆采购货物,而夷蛮人更不需要进入秦地,只需要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作为一处中转站,各取所需,必能妥善解决双边贸易问题,而且一举两得,一旦北疆贸易场繁华起来,可按照一定比列由官府征收赋税,依照两边庞大的贸易流通来看,却是可以解决一部分工程银两!”
楚欢脑子灵活,他虽然是武人,但是前世在酒吧之中作为调酒师,见到了那些泡吧的生意人,对商贸却也懂得一些皮毛,虽然冯元破只是说建立北疆贸易场,方便两边贸易,但是楚欢却隐隐觉得,当两边的货物都聚集在北疆贸易场进行贸易,固然让双方的商人不必深入对方的国土进行采买,可是两边种类繁多交易庞大的货物,可就聚集在了冯元破的地盘上,楚欢虽然一时也难以明白其中会有多大的利益,但是他却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那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第三五九章 杀人不见血
楚欢对于夷蛮人知道的并不是十分的具体,但是作为帝国北部的游牧民族,楚欢也是有过耳闻,甚至见过夷蛮人。
夷蛮人与西梁人虽然都是氏族部落,但是本身却又是大不相同。
西梁人虽然分为大小各部,但是各部盟却有一个中央控制的王权,从上到下有着十分严格的等级,其制度虽然不完全相同于中原王朝,但是各方面却也是模仿着中原制度。
而且西梁人虽然被中原人视为外族,但是形貌之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悬殊。
夷蛮人则不同。
相传夷蛮人来自遥远的北方,很多很多年前从天边的北部迁徙而来,定居在了北疆戈壁草原,他们也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却并没有集中的王权,各部落之间互相结盟,今日是敌,明日是友,互相争夺丰饶的草地,虽然同根同种,但是互相攻伐,从不留情。
也幸亏夷蛮人有内斗的习惯,互相之间连年厮杀,因此内耗,对大秦的威胁远比不上西梁,除非迫不得已,才有一些夷蛮部落一狠心袭扰秦境,其目的还真不是攻城略地,只是想着抢些东西回去,一群乌合之众的强盗而已。
夷蛮人不通礼数,野蛮凶狠,言而无形,但是对于大秦的物产却是十分的喜欢,如果大秦商人进入北疆,非但不会遭受刁难,而且夷蛮各部落都会待若上宾,严加保护,他们虽然野蛮,却并不蠢,也都清楚,如果中原的商人在北疆出现意外,那么中原的商人以后就不敢进入北疆,夷蛮人便再也得不到中原的好东西。
中原人的瓷器、茶叶、丝绸、美酒……,在蛮夷人的眼中,都是好东西。
实际上前朝时期双方就已经开始进行过贸易,但是那时候大华朝对夷蛮人很是不屑,中原商人固然可以进入北疆,但是大华朝却很少允许蛮夷人进入中原贸易,而大秦立国之后,北疆却有几个部落带着礼物如今进贡,提出了大秦开放关隘,允许夷蛮人进入经商的请求,皇帝陛下倒是开明,准许了夷蛮人的请求,十多年来,蛮夷人与中原的交易如火如荼,虽然依然有些蛮夷部落偶尔侵入秦国的国土,但是双方的民间贸易却并没有受到影响,河西壶口关日夜商队不断,两边的贸易可说是十分的繁盛。
夷蛮人的外形与中原人大不相同,楚欢此前见过,倒像后世的欧洲人,皮肤泛白,大都是卷发,体型魁梧,肌肉发达,在中原人眼中,那不是健壮之美,而是充满了野蛮。
精忠侯冯元破提出要在河西边关开设北疆贸易场,楚欢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确实将会汇集出来大批的财富。
他不知道北疆贸易场一旦真的开辟,冯元破将会如何从中聚敛财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北疆贸易场开辟,那么帝国的北部将会出现一个繁华的商业区,那个时候,河西道的北疆贸易场,必将是一个通体泛着金色光芒的大金团。
皇帝对此却似乎并无深思,又或者对冯元破太过相信,笑道:“北疆贸易场?这当真可以为修建天宫募集银两?”
“可以缓解一些压力。”冯元破立刻道:“圣上若是同意,臣此番回去之后,便着手准备此事。”
皇帝道:“如此也好。不过此事回头可与户部磋商一番……!”看向楚欢,指着楚欢道:“精忠侯,这是朕今日刚刚封赏的户部度支曹主事,日后财赋之事,倒要与楚欢多多沟通!”
此时早有人代替楚欢去拿着画卷。
冯元破看向楚欢,脸上很快显出惊讶之色,道:“楚大人年纪轻轻,便得蒙圣上重要,必定是才能出众的年轻才俊。圣上用人,素来人尽其才,楚大人年少英才,下官当真钦佩万分。”他向着楚欢深深一礼,一脸诚恳之色,楚欢却也只能还礼。
皇帝笑道:“你们都是朕的忠臣,尽心办差,朕必将无忧。”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沉下来,问道:“精忠侯,你方才还说,除了个别人,大部分官员都愿意为修仙宫慨慷解囊……你说的这个别人,又是指谁?”
冯元破憨厚的脸上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竟是呆呆地问道:“圣上,微臣……微臣不说别人坏话。”陡然间似乎惊醒过来,立刻跪倒,连声道:“圣上,微臣失言,微臣失言,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淡淡道:“朕问你,是谁不愿意慷慨解囊?”
冯元破埋头地上,道:“圣上,微臣只是口不择言,河西道官员,大都是尽心办差,忠心耿耿……!”
“精忠侯,你起来。”皇帝龙袖一抖,回到金色大椅子上坐下,冷笑道:“朕今日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吝啬,朕富有四海,天下子民俱是朕的子民,天下财富也俱都是朕的财富,难道还有人要与朕争夺财富不成?”
冯元破不敢抬头,道:“圣上,微臣……微臣说错了话,微臣该死,微臣该死……!”他竟是用额头撞击地面,这地上是坚土,脑袋撞得“咚咚”响,不过几下,冯元破的脑袋竟然撞破,溢出鲜血来。
诸臣看在眼里,都是吃惊,皇帝已经叫道:“精忠侯,你站起来!”
冯元破站起身来,躬着身子,额头流血,并不理会。
皇帝阴沉着脸,问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你来告诉朕,到底是谁?”
冯元破无奈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河西道凉州知州伍士通……哎,伍士通对修建仙宫似乎有些异议。当时诸官都是愿意慷慨解囊,伍士通却说……!”说到这里,偷瞄了皇帝一眼,并不敢说下去。
“他说什么?”
“回圣上,伍士通说,就算他将自己的家财捐献出来,也不过杯水车薪。数百万两银子的工程,太过庞大,又何必……又何必浪费钱财。”冯元破小心翼翼道:“他还说,建一座行宫,还不如让百姓多吃几碗饭……!”
“混账!”皇帝一手拍在椅把上,怒不可遏,“什么为了百姓,伍士通之心,别人不知,朕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以此为借口,不愿意捐献钱财而已。精忠侯,朕问你,伍士通家财是否丰厚?”
冯元破犹豫了一下,才道:“伍士通世代居于河西,是河西大族,根深蒂固,几代人的积累,倒是……倒是家资万贯……!”
“家赀万贯?”皇帝眼中杀机隐现:“朕要让他明白,他的家财,是朕赐予,朕可以让他家赀万贯,也可以让他身无分文!”
“圣上,伍士通未必是吝啬不捐。”冯元破恭敬道:“伍士通在凉州素有美名,百姓都叫他伍清天,威望极高,其家族在凉州也是第一大家族,据微臣所知,遇到天灾,伍家却是时常慷慨解囊,救援百姓,百姓们对伍家也一直是感恩戴德,伍士通反对建造行宫,或许……或许真的是误会微臣要劳民伤财,所以……!”
楚欢听到这里,心中暗惊。
这冯元破这几话句话,当真比刀子还厉害。
如果冯元破在这里大说伍士通的不是,倒似乎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进献谗言,不免惹人怀疑,但是他却在话语上夸赞伍士通,明为夸赞,实际上却已经给了伍士通致命一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百姓心中的至高神,只能是皇帝。
冯元破言辞之中,却将伍士通说成凉州人心所向,而且言语之中,却是两次三番提及伍士通乃是凉州世族,根深蒂固,深得民心。
皇帝不怕臣子贪财,不怕臣子骄横,但是对臣子收揽民心却是大大的介怀。
伍士通本就是凉州大族,又得民心,伍家可以为救济灾民出银子,但是为皇帝修造行宫却一毛不拔,甚至还反对,这将皇帝的威严置于何地?
楚欢知道,冯元破这几句话一说,那位凉州知州已经是凶多吉少。
果然,皇帝已经厉声道:“他可以为百姓出银子,修建行宫却是吝啬无比,他这是何心思?是要收买民心与朕为敌吗?”
皇后见皇帝起了杀意,急忙道:“圣上,保重龙体,伍士通或许……!”
“不必为如此乱臣贼子说好话。”皇帝冷冷道:“传朕旨意,伍士通居心不轨,阳奉阴违,如此奸臣,大秦不可容,罢免其凉州知州一职,抄没家产,将其……!”他还没说完,皇后再一次道:“圣上开恩,当年圣上平定天下,伍家有功于社稷,即使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