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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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他说话那修养,你觉得他姐姐能有好修养吗?”陆欢咧着嘴,龇着牙。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邀吗?”姚子宝到这会儿不得不提醒孤陋寡闻的兄弟了,“不好意思,你说的他那个没有修养的部队记者,现在是被派到你爷爷身边,帮你爷爷整理文献历史资料,颇受你爷爷赏识。”
未料到这个结果的陆欢,恰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下,眉毛一挑一挑:“怪不得我哥和你哥没有出声,但是,也不该啊,我姐好歹是我爷爷的亲孙女。”
姚子宝总觉得这兄弟单条线了些,若真以为陆老爷子一句话认回孙女而蔓蔓不费吹灰之力能得老爷子承认,陆老爷子可以不叫陆老爷子了。
陆老爷子那是什么人,三起三落,人世险恶都看了个遍,想轻易信个人,哪怕是亲生的闺女都不可能。
两小伙子的话,声音吵,蔓蔓在前面只能听了是个一半一半的,却能相信等在自己前面的这条路,并不平坦。
出了小车站,山路上一溜停了十几辆车,围在周围的,几乎都是穿军装的人,气氛顿时凝重了。
日光这时拨开了些浓雾,在军帽上那些铁铮铮的五角星棱上熠熠发光。
四周山里本身的静谧,加上人群中突然的周静,都能让蔓蔓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囡囡,去和爷爷打声招呼。”不知是谁,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类似命令的话。
前面一辆吉普车旁边,站了五个身着戎装的老军人,都用一种眼神在望着她。
爷爷?
她连爷爷的照片都没有见过,何况真人。
陆老爷子不爱拍照,不爱到哪个程度,在陆家的照相簿上,陆老爷子和儿孙合影的影像都没有一张。
不用说,这是老人家给她故意出的一道考题,或是叫难题。
考验爷孙俩是不是能心有灵犀。
蔓蔓心里思着:这老人家太折腾人了吧。说什么血缘之间有感觉,这些完全不科学的事儿,无凭无据,要是她的感觉忽然错了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就不是老人家的孙女,让陆家自打嘴巴?
在她身后的弟弟陆欢噎着口水,正想在她后面做个小动作通风报信,被一旁的大哥一个厉目扫过,乖乖收回了手。
连弟弟都救驾不了,更别提向来习于在家中听命于人的陆夫人。
陆司令背着手,站在路边上,眸子似是略有焦急地四处寻望,又像是对女儿具有非凡的自信心,浓眉上挑,神情并不担心。
君爷冷冷地立在父亲身边,那副冷傲的姿态,似乎对她在这关键上是生是死毫不关心,四周打到他们陆家人议论纷纭的目光,对他来说照样是不痛不痒。
老公,一样从未见过陆老爷子,更帮不上自己了。
好吧。蔓蔓得承认,自己和老爷子真是没有一点心有灵犀,因为在这个巨大的压力之下,想找到一点渺茫的科学都不能证明的感觉,真的是希望渺茫。
四周的视线,各式各样的都有。
让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舞台上的一只小丑。
小丑唯一的好处是什么,它看起来挺幽默,似乎会做些可笑的事让众人捧腹大笑,但是,小丑的表演者恰恰相反,脑袋是十分清楚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从不信感觉这一回事,要是信感觉这回事,她早和陆家人相认了。
她只信一样东西——思维。
既然是陆家人,先是要在五官外相上有着与陆家人相符的一些特征吧。不是鸡生鸡,鸭生鸭,牛绝然是生不出羊吗?陆司令的儿子长得像陆司令,陆司令应是长得像陆老爷子。
站在她前面似乎有意任她挑选的五位老军人,只根据浓眉大眼这一陆家人特征,有效剔除掉了不符合项两位。
余下的三位,脸廓肥敦与陆司令的有棱有角完全不像的,再踢掉了一位。
最终PK的这两位,与陆司令都是长得有些像的,不好选,足以证明出题者陆老爷子的狡诈。说不定都是陆家的亲戚她的叔伯什么的。
当时,她的心里头忽然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她是陆老爷子会怎么设计这道考验初次见面孙女的考题呢?
众人见她迈出第一步时,心里头都不禁为她跳了下。
眼见她是往五位老军人的方向走过去了,却没有停足在五位老军人面前,是径直擦过这五位老军人,驻步在吉普车后面那辆根本不起眼的小面包车边,对着紧闭的车门轻轻叫了声:爷爷。
这个场面,让没有见过陆老爷子的人,都吃一大惊。
知道陆老爷子的,则纷纷露出一种惊讶的愉悦的表情来。
陆老爷子的确是没有站在这五位老军人中间,这五位老军人,都是他的挚友战友,这次被他邀请过来和他协商之后给自己孙女上演了这样一台戏。
这样的戏码,一是有效考察自己的孙女有没有陆家人的感情,即蔓蔓想的有无心有灵犀,二是纵使孙女弄错了人,没有关系,因为自己都不在选择项里面,最多算是爷爷给孙女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既是不会太失陆家人的面子,更是不能让孙女初次见面,就把他给恨上了。当然,还有个第三,因为这个第三,他才坐在了后面不起眼的小面包车里默不作声地藏着,等着,等着是否有奇迹出现。
隔着扇茶色的窗玻璃,听到那声软软如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的“爷爷”,心口上不免不是一震。
“陆老,下来吧,你孙女都叫了你,你不能躲着不见人。”
几个老军人,向面包车里面吆喝,对蔓蔓,那是都竖起了大拇指悄声称赞:
“陆老,你这孙女岂止是你孙女,简直和你是有心灵感应的,你看,她看都不看我们,都奔你坐的地方去了。”
有没有心灵感应,陆老爷子和自己的老战友都知道,那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瞎蒙的,但是,奇迹之所以能出现,证明一点,他这个孙女是聪颖过人,值得他这个当爷爷的感到骄傲。做爷爷的能因孙女感到自豪,对这个孙女自然疼爱了。
陆老爷子没有下车,让人开了车门,轻咳一声:“上车吧。”
让初次见面的孙女坐在自己身旁,陆欢记得,自己小时候都没有像姐姐这样受过老人家的款待。
陆家儿孙多,蔓蔓被老人家赏赐的这个大礼,令人另眼相看。
陆司令眯着眼,笑得嘴角纹都出来了,去牵自己夫人的手。陆夫人自然是更高兴。
君爷那张冷冰冰的颜,似乎被山里越来越多的日光晒出了水儿,柔亮了不少。
陆欢得意地向姚子宝挤眉弄眼:瞧,我姐就是我姐吧。
姚子宝推着眼镜架:蔓蔓确实很不一般。
其余的人,在老爷子发话后,议论纷纭,对蔓蔓那张戴眼镜的脸蛋似是很惊奇的。
姚爷陪母亲上另一辆车,听到姚夫人叹:可惜了被人捷足先登。
狭长的美睐,掠过那抹晨雾中如飘逸仙子的纤细背影,含低收了起来。
老爷子让上车,蔓蔓一个人不敢上,对老爷子说:“我老公陪我来的。”
意会她意思,随即吩咐人请蒋衍同志一块上车。
把行李交给下面的人后,蒋衍急匆匆跑去陪媳妇。
小夫妻,坐在老爷子左右,车,上路了。
这村,离火车站,尚有一段车程,约一小时左右的功夫。期间,车在盘旋的山路上行走。
北方的山不比南方的山,蔓蔓感受到车内的颠簸,远比在南方坐车时,辛苦的多,路况,比起南方,要险峻的多。
蔓蔓坐在老爷子身边,与这盘旋在崎岖山路上的车一样是提心吊胆的,眼儿瞄瞄身旁的老爷子。
浓眉,若寺庙里的四大金刚,棱角分明的眉角,威风凛凛,一双大眼,老了,鼻梁架起副老花眼镜,镜片后面射出的锋利光芒,犹如宝刀未老的宝剑,依然很是吓人。脸廓,在她看来,比陆司令要更修长一些,比较像自己兄长君爷。
论是这个收敛里面透发严威的气质,也是与浑身寒气逼人不喜欢说话的君爷比较像。
怪不得老爷子最疼的孙子里面,是君爷了,因为这爷孙俩在本质上很是相似。
既然像的是君爷不是陆司令,蔓蔓有理由感觉:与这陆老爷子不会是很好相处。
“怎了?没见过大山?知道天下第一山泰山是在哪里吗?”见她在车上像是把脸痴痴地望向窗外,陆老爷子浓浓的山东口音开口了。
山东人,口音杂,有些地方的口音,说起来相当饶舌,听都听不清楚。陆老爷子的山东话,蔓蔓听着,只能听成:怎了?没见过大庄?知道天下第一庄泰庄是在马里吗?
马里,不是国外的地名吗?
知道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蔓蔓不敢吱声,但是,老爷子的问话她是不能不答的,干脆给老公使个眼色扔去烫手山芋。
在部队接触全国各地的兵,蒋衍比媳妇的方言好的不是一丁点,很快回了老爷子的话:“蔓蔓她长在南方,这样的大山,她是从未见过的。泰山,她学山水画的,中国有名的秦岭她不可能不知道。”
陆老爷子睿智的眼,打在了孙女婿的脸,应说蒋大少语言上的风趣与灵机应变,让人第一印象深刻。
只是,缺了点什么。
想一想,儿子虽然没有说,但蒋家,这回来的人里面,蒋母是不存在的。
女儿家挑选自己想要的老公,不用想都知道,凭自己的感觉第一。对这点,陆老爷子与君爷一样颇有微词。
“喜欢大山吗?”陆老爷子扶了下老花眼镜,又是问孙女。
有了老公上回的翻译,蔓蔓知道陆老爷子说的是大山不是大庄,可以朗朗声回答了:“自然界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天然雕琢的,不能说不美丽,既然都是美丽的东西,怎么都是喜欢的。”
好个伶牙利嘴,明知道他下句可能问的是与南方的比较,先将了他的口。
孙女聪颖,可姜是他这个老的辣:“照你说来,这个席卷摧毁农庄的台风,这掩埋了多少人和村庄的泥石流,都是美丽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了?”
传说中指挥过千军万马打过越战的爷爷怎可能是省油的灯?
蔓蔓在心里头咂舌头,轻轻咬了下贝齿:“爷爷说的是。”
一句爷爷说的是,带足了女儿家的三分娇羞,哪怕她都没有故意这么说,其实不甘不愿,然而,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
陆老爷子没有女儿,孙女仅这么一个,能不听着稀奇,这样一股新鲜劲儿,都足以让老人家对孙女再次心软了。
“爷爷老了,说的,不是全对的了,至少对于你们这些日新月异的年轻人来讲。”老人家的口气明显放软了放柔了,然就此以为老人家说的话都是柔软的,是异想天开,睿智老眼的锋利光芒不减半分颜色,审视她那张在南方被养得纤纤细细的芽儿脸,道,“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故乡,你祖先所在的地方,你要继承,你要发扬的东西,你要留恋的故土,都在这里。”
老人家几句意味很是深长的话,让蔓蔓的心里头若搁了块铅石一会儿就沉甸了下来。
陆老爷子早知道她这个孙女与养父家里的人扯得不干不净的,很是不高兴,家宴安排在老家,明知孙女走这一趟辛苦,然而,是对她蔓蔓的一次警告和下马威。
爷孙俩的对话,蒋衍在旁仔细地听,不敢随意插嘴。
陆老爷子厉害着呢。
绕过山,前头忽见一片平坦的山谷,浓浓的乡村景色,整齐的麦田,新盖的砖房,屋顶上立着的太阳能接收罩,处处都是蔓蔓从未见过的北方新农村气象。
不是穷乡僻野,都足以让之前只是在想象中的人深感惊奇。
车驶进百户人家左右的小村时,村口放起了鞭炮。爆竹蹦响,红衣碎片洒落在车头车尾,增添喜气。
车龙,停在陆家老家,只见是一座整修过的在老家基础上新盖的三层小砖房,外加一个大院子。
老爷子先下了车,一群人围拥上来,将老爷子拥簇着进了大院。蔓蔓是在车上闭着眼休息一小会儿,刚是车在山路盘绕,早已搅得她一丝不舒服,车停下来头都是晕的。
“蔓蔓,我抱你下车。”老公见她不舒服,伸手要来抱她。
四周多少人眼睛瞧着呢。急忙按住老公的手:“我自己走。”
慢慢挪下来身子,已是非常小心,然而这大山里的气候早不是自己所想,日头都挺亮的,风则依然清凉,风头一刮,恶心上胸。很少孕吐的她,这会儿犯了恶心。
一个人影,这时应是奉了屋里人的命令,出来瞧他们,见她这幅苍白的样子,说:“衍哥,嫂子是很少坐过车晕车吧?赶紧扶她进去躺会儿。我去给嫂子冲碗糖水。”
听到这句“衍哥”,蔓蔓和蒋衍同时抬起头。
见的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女人,与蔓蔓年纪是差不多的,长得眉清目秀的,鼻子小巧,鹅蛋脸清丽怜人。
“小玥。”
只听老公一声惊讶。
蔓蔓的眉头一小揪:老公认识这个女人?
蒋衍没有忘记先给媳妇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