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天 - 凌云志异-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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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道密旨因为时限早已不再有号令他人之效,但皇帝知道风寰宇仍然存活于世的消息之后,他立刻就料到自己的对手不会轻易放弃报仇的契机。眼下看来,之前的种种都是那个人做的,只有了解自己脾性的人才会掌握分寸,想不到自己到老还要遭人算计。皇帝并不确定海观羽是否看过这封信函,但他从老人脸上深深的疲惫和倦怠之色看出,海观羽至少是当年之事的知情者,而且,一向睿智的先皇能留下密旨给风寰宇,已经身故的丽贵太妃绝对脱不了干系。
从最初得知内情的暴怒到如今的无奈,皇帝仿佛感到自己苍老了十年。以风寰宇的性子,决计不会贸然发动,只有自己死期降至,皇位空悬的那一刻才是他出头的机会。枉自己平素认为明察秋毫,谁料竟是从未怀疑过风寰宇坦然仰药自尽的真相。如今他还能怎么办,总不成大张旗鼓地追查一个死人吧?
丽贵太妃死后,皇帝曾经借风寰宇谋逆之名查抄椒房贵戚蒋家,灭其心腹苏常一族,前前后后清理的官员不计其数,但现在他知道,自己漏掉的人实在不少。放眼朝堂,他甚至分不清谁人可疑。贺萧两家虽说不可能和风寰宇有关联,但他们私心太重,只能在立储之前将其打发出京城。眼下自己能倚靠的,便只有当年伏下的几枚暗棋而已,希望能平安撑到新君登基的那一天吧。
· 第六卷 萧墙 ·
~第三十四章 暗谋~
就在贺甫荣和萧云朝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踏上旅途的时候,鲍华晟在淮安面对的也是一个烂摊子。兜了一个大圈子,几乎虑及了所有阴谋,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最后云开雾散的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就是府衙的差役和杵作也是一个个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杀人的竟然是钱创斐的小妾云娘,而她供认的时候既非屈从于大刑,也不是有什么证据,而是亲眼见了鲍华晟这个号称青天的御史大人。
事情的急转直下让一向冷静的鲍华晟也完全乱了方寸,他违背皇帝的心愿执意留在淮安,为的就是能够查出尹家大火背后的真相。钱创斐这一死,他就理所当然地将此事联系到了那一方面,立即借着钦差的权威把府衙翻了个遍,希望找到蛛丝马迹,谁想最后竟是着落到了云娘身上。
他心思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刚烈的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云娘,本官再问你一次,你说是自己谋害了钱大人,究竟意图何为?须知谋害亲夫可是要千刀万剐的,难道你就不惧凌迟之刑?还是趁早供出主谋的好,本官尚可求皇上给你留一个全尸。”
云娘倔犟地抬起了头,“大人,罪妇闻听您清正廉明,不徇私情,这才坦然供述了此事,目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您能还寒家一个公道而已。”她的目光中突然现出一种无奈的凄然,“钱创斐那厮本就该死,罪妇能手刃仇人,虽死无憾!”
鲍华晟只能听着这个看上去仿佛苦大仇深的女子述说着自己的经历。脸色也由怀疑转为震惊,最后已是完全地愤怒。一个薄有微名的书香门第,只是为了一件家传宝物而惨遭灭门之祸。而这个侥幸逃脱一死的女儿则是只能在青楼中挣扎,为地就是报仇一途。最后云娘被钱创斐看中赎身。这才一跃成为了这位知府大人的姨太太,谁料最终竟发现当年地事情竟是枕边人的手笔,却仍然只能屈意承欢,等待着报仇的机会,一朝趁其不备。则顺势取了仇家性命。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富有戏剧性,却又合情合理。
饶是鲍华晟对这种戏上常演的剧目不屑一顾,此刻见云娘涕泪交加地诉说出来,心头也不禁一阵悸动。杀夫这种重罪,他倒是想不出来有人会轻易为之,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哪经得起那等千刀之刑?因此他心底已是信了八分,只是依旧懊恼不已,云娘身世固然可怜,但论律法却是罪无可恕。他便是听说了这等人间惨剧也是无可奈何。早知如此,还不如将此案交给安徽巡抚蔡怀章,也免得自己现在地为难。
当下他又问了几句内情。包括云娘下毒的前后,便吩咐差役将她收监,自己则是步履艰难地走进了书房。事到如今,他只能向皇帝请罪了。还是尽快回京城的好。在他看来,此地实在不祥,先是有尹家数百人丧身火海,后是有钱创斐死于宠妾之手,自己身为钦差而诸事缠身,怎么想怎么怪异。鲍华晟心中已是隐隐约约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仿佛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将其堵在了淮安,难道真的有人不欲他返归京城?
鲍华晟如实将此地的情况悉数记录在了奏折中,然而,奏折一发,他便发起了高烧,居然在床上一病不起。扈从这位右都御史的乃是皇帝钦赐的几个侍卫,此时见势不妙,先是延请了本地名医,医治无果后随即派人往京城送上了六百里加急的文书。那几个皇帝地心腹已是断定有人暗中捣鬼,却没料到鲍华晟此次真是劳累过度,心病大于身病,本地的名医也是虑着自己的名声,哪敢胡乱医治,因此只得推脱了个干净,却让暗地里地人大为高兴。
由于鲍华晟早有关照,云娘在狱中倒没有吃什么苦头。那些狱卒都知道她是必死无疑的人,而且又是已故知府的宠妾,因此也无人想着敲她的竹杠,只是任她自生自灭而已。须知鲍华晟地铁面无私是最有名的,为了一个女犯而触了霉头,那可是划不来的事情,因此往日好色成性的狱卒差役全都缩了回去。云娘倒也硬气,竟是摆开了绝食的架势,一连三日粒米未进,只是被几个官媒婆灌了碗清水,这才一息尚存。
若是鲍华晟仍在,自然不会放任她寻死,只是此时他自己尚且人事不知,旁人也就顾不得这个犯了死罪的女人了。狱卒们被她的烈性闹得没法,请示鲍华晟身边的几个侍卫又没个说法,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天消瘦憔悴,最后竟只剩了一口气。
云娘很是欣慰,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建议和帮助,她至死也不可能找到证据,而钱创斐无疑就可以终生逍遥,甚至步步高升,她也会安安分分地作一个姨太太,忘却父母的深仇大恨。即便知道那人是在利用自己,其心更是深不可测,她也认了,家国大事于她何干?自己遭遇灭门惨案时不见官府出面,不见青天还一个公道,那她便自己动手,后果如何再也不是她能计较的事情。与其让自己的清白躯体在刑场任那些刽子手糟蹋,还不如选择一个干净的死法,总而言之,大仇得报,她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云娘的眼神一点点涣散下去,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直至临死,她的手中仍然握着那枚父亲留下的玉坠,这也是她多年风尘生涯唯一的寄托。
云娘绝食身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经由淮安的眼线传到了天一耳中,这让他分外满意。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得眼光犀利,若非见此女烈性,他也不会将无影无形的剧毒交给她,甚至在事后也只是派人监视而未轻易灭口。如此一来,淮安的事情就了无痕迹,至于鲍华晟的病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恐怕紧张的皇帝又要忙活一阵了。主人的托付他已经完全办到,一时半会,鲍华晟怕是回不来了。
果然,皇帝对于鲍华晟的病倒极为不安,由于沈如海暂时脱不开身,事情自然就只能着落在陈令诚身上。这个太医院副医正在勤郡王府抱怨了好一阵子,嘱咐风无痕自己小心谨慎后,方才带着皇帝派下的几个侍卫和另两名太医星夜起程往淮安赶去。鲍华晟万一再有什么差池,皇帝肯定受不得这等打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承担不起那后果,因此风无痕即便再无奈,也只能眼看着亦师亦友的陈令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去。
幸好趁着风无痕前一段时间的得势,师京奇挑选了不少幕僚,虽然比不得王府自己培养的几个识字小厮的忠心耿耿,但好歹也是颇通文墨的角色,家世背景也没什么大的纰漏,因此平常文书风无痕也就放心交了他们处置。至于大事他便只得亲历亲为,师京奇和越起烟还能分担一些,红如也只得舍了一双儿女前来帮衬,连一向看着文书奏报就要头晕的海氏姐妹也只能苦着脸前来襄助,宋奇恩禁不住冥绝的紧盯,时不时也来凑一会热闹。总而言之,整个王府都忙了个不可开交。
风无言那边的几个皇子也同样不敢放松,贺萧两家的掌舵人既然离开了京城,那他们无疑便可以大展身手。虽然他们都知道父皇的耳目众多,但由于只涉及到低品官员,因此顾虑也就并不多。因此,左焕章小小一个吏部郎中,近来也是颇为阔绰,成天到醉香楼逍遥取乐,倒是和六皇子风无清碰到了好几回。
自打那回在风无痕那里吃了一颗定心丸后,风无清的行止也就恢复了往昔,只是不再随意拈花惹草,最多只是闲来受邀往青楼楚馆一逛而已。他这个皇子架子又不大,况且谁人都知道他背后乃是七皇子风无痕撑腰,因此走到哪里都有人屈意奉承,比起以往的备受冷落可是强太多了。
不过他可不知道醉香楼和怡情苑都是风无痕掺了一脚的产业,因此他对于那几个长袖擅舞的老鸨一流总有些警惕,至于对那些交游广阔的姑娘们则是更加敬谢不敏,最多只是喝几杯小酒便回府。那次春风一度带来的遭遇已是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因此这段时日他一连纳了几个美妾,在外度夜的习惯却是改了。
此时,他装作醉眼迷离的模样,一边和美女调情,一边注视着左焕章。只见那人也不避忌大庭广众之下,一双大手贪婪地在身边的女人身上游走,一边还哼着淫词艳曲,哪有半分朝廷命官的样子。饶是醉香楼里全是寻欢作乐,心怀鬼胎的人,见左焕章这等急色的模样也都露出了不屑之色。对于这些自命不凡的欢场常客而言,就是寻欢也得有格调,否则便是落了下乘,丢了他们身为大人物的脸子。
风无清却学乖了,他自忖以往多次看人走眼,今次倒也不露声色,只是看着左焕章施为,直到最后此人醉醺醺地带着身边的女子上了楼。
一个小小的吏部郎中能有多少俸禄他是知道的,眼下萧云朝不在,吏部事务多是由吏部左侍郎米经复主管,这一点风无清还是知道的。他一边应付着几个如花美女的刻意奉承,一边考虑着自己是否该把事情告诉风无痕。他说是投靠这位七弟,其实没做任何事情,总不成老是让别人为自己劳心,也该有些回报才是,想着想着,风无清已是打定了主意。
· 第六卷 萧墙 ·
~第三十五章 名匠~
对于风无清的通风报信,风无痕微感愕然之余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他早已知道此事,但话从风无清口中吐出却是不同寻常。
皇族子弟中,往往只有钩心斗角而无半点温情,他起先答应了这位六哥的投靠也不过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心中还是防范的意识居多。如今相处多日,他倒是对风无清有了颇多好感,同是喜好女色风流的皇子,风无清比风无候就多了几分儒雅,少了几分阴狠,自然而然便是可以交心的人。
然而眼下情况未明,他也不敢贸然透露隐情,因此只是好生感谢了风无清一番,随即便建议他不要太招摇。待到送人出门后,风无痕才再度皱起了眉头。风无言等人如今的动作愈发张狂,瞒得了皇帝却瞒不了暗地窥伺的人,自己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储位未定的时候,一方水涨船高就意味着另一方势力渐消,更何况父皇的身子还没个准信。
他一边寻思着又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小金筒身上,这么多天下来,也不知密访了多少能工巧匠,居然就是找不出一点办法。那金筒乃是纯金铸成,通体别无瑕疵,口上的封泥又是特制,再加上玉玺盖印,要不露一点痕迹地将其打开,谈何容易。所幸郎哥和翠娘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手,至今没有一点风声外泻,否则此事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还没踏进书房,风无痕眼角余光就瞥到小方子的人影,不由停下了脚步。这几日也亏了小方子在外头奔波。居中联络着两头的人,若非他随郎哥和陈令诚习练过功夫,恐怕也熬不下来。这可是一等一地辛苦差事。
“殿下,那两位找到了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只是此人身份关碍太大,因此不敢贸然弄进府来,因此您是否得设法见他一次,或是干脆将东西带过去?”小方子先行了一礼,随即附耳轻声道。
风无痕眼前一亮。随即又沉吟起来,半晌才吩咐道:“你去将冥绝找来,这事还是由他去办,若是没有一个身手高绝又忠心耿耿的人经手,我实在不放心。“他深深看了小方子一眼,“小方子,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行事须得更加小心,切勿落人口实。”
小方子身子一颤,连忙垂首应是。尽管跟了这个主儿多年。但他早觉得风无痕和以前大不一样,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