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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醉杖门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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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艺业平常得很,全凭力大无穷皮粗肉厚蛮干,再加上能赖能挨揍,好汉怕赖汉,因此真正的好汉真也无奈他何,各地六扇门的公人朋友,也对他大感头痛,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在闹市抢劫,犯案时揍他一顿也就算了。就这样,癞龙的名头居然在下九流中占了一席地。
    右粯听说过这号人物,看了对方浑身疥疮,这才想起是以耍赖出名的仁兄,心中有点冒火。
    被普通人打了,他不在乎;被这种恶棍抽耳光,委实不是滋味。
    他走近床位,癞龙咧嘴一笑,说:“好啊!又是你这小子。”
    他坐下,床底抽出新买的酒葫芦,拔出塞喝了几口,怪笑道:“哈哈!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酒香扑鼻,癞龙眼都直了,死盯着他的酒葫芦猛咽口水,傻笑着问:“你有酒?有菜么?”
    “没有。”他说,又喝了几口。
    “去买些花生,龙牙豆,怎样?”
    “没兴趣。”
    “卤鸡,牛肉?”
    “湖广人不吃牛肉。”
    “来些野味?”
    “你去买。”
    癞龙猛咽口水,涎着脸说:“太爷身无分文,这几天钱囊闹饥荒。”
    “哈哈!那你就束紧腰带好了,没有肉,当然也没有酒。”右粯将酒葫芦藏在身后说。
    “给我喝两口,怎样?”
    “不行,我这一葫芦酒有三斤,要一百五十文才能装满。喝一口五十文,怎样?”
    癞龙怪眼一翻,大声叫:“你给不给?”
    “不给又怎样?”
    “我揍死你。”癞龙伸出大手叫。
    他故意打哆嗦,将酒葫芦伸出说:“好吧,别发横,给你喝两口。”
    一面说,一面将葫芦嘴向对方口中塞。
    癞龙一千抓住葫芦底,仰面张嘴。
    酒突然喷出,声势惊人,喷入癞龙的巨嘴内。
    “哎……”癞龙怪叫,”砰”一声仰面倒在床上,一手抵在咽喉上,一手猛掐嘴唇,状极痛苦。
    右粯夺回葫芦,笑道:“喝急了,呛着啦?你太贪心,想一口喝光我一葫芦酒么?”
    癞龙好半天方恢复元气,蹦起叫:“好小子,你……你的酒有……有鬼。”
    右粯大手一伸,说:“拿来。”
    “拿什么来?”
    “钱呀,一口酒五十文,你不能喝了不给钱。”
    “你……”
    “给制钱当然好,古钱也无妨,当然得两文折一文。”
    制钱,是指本朝所铸的钱,俗称国朝钱。目下通行的有洪武钱、永乐钱、宣德钱三种。钱有大小,分一文、当三至当十。
    古钱,指历代留下的各朝钱,通常是两文当一文使用。
    癞龙酒没喝到,却吃了大苦头,口中如被火烙,齿舌发麻,恼羞成怒地大叫:“你小子混蛋,我揍死你。”
    声落,扭身就是一拳,居然拳风虎虎。
    右粯一手拨开飞来的大拳头,一手探入,扳住了对方的咽喉,将癞龙叉倒在床上,食拇指一紧,说:“好啊!你想嘴上抹石灰白吃?办不到。”
    癞龙拼老命用手臂去扳叉在咽喉上大铁钳似的巨手,同时想翻身用脚反击。可是徒劳无功,右粯另一手按住腹股关节要害,大拇指顶死气冲穴。这是足阳明胃经的要穴,也是冲脉的起点,顶死后右下半身整个发麻,失去活动能力。
    “放……放手……”癞龙含糊地叫。
    其他的客人,发出一阵哗笑。
    右粯哈哈笑,问:“你给不给?五十文,一文不能少。哈哈!不给也可以,我要你把酒吐出来。”
    “我……我不饶你……”
    “我还不饶你呢。”
    “你……你知道太……太爷是……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喝酒给钱,天公地道,不给,我要好好整治你。”
    手上加了劲,癞龙像条断了头尾的蛇,只能勉强扭动,双目似要突出眶外,舌头外伸挣命。
    劲道一松,癞龙好半天才回过气来。
    “哈哈!你给不给?”右粯笑问。
    “我……”
    “我又用劲了。”
    “我……我给。”
    右粯放手,笑道:“哈哈!拿来,五十文。”
    癞龙喘息片刻,突然眼冒凶光,再次扭身反扑,右肘凶猛地撞向他的胁肋要害。
    他身形一扭,间不容发地避开一肘,手起掌落,“噗噗噗噗”四掌连发,全劈在对方的左右颈根上,快得令人目眩,一掌比一掌沉重。
    “碍…”癞龙狂叫,再次躺下了。
    “拿不拿来?”他笑问。
    癞龙浑身都软了,抱着脖肩狂叫:“救命哪!我……我跟你打官司……”他抓住癞龙一条腿,扭转、加压、迫关节,笑道:“哈哈!废了你再打官司。”
    “哎唷!救命……”
    “没有人会救你。”他说,手上力道渐增。
    “哎我……要死了……”
    “死了丢你下江喂王八。”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癞龙痛得浑身发僵,浑身冒汗,狠不起来了,拍着床板叫:“放手!放手我……我给……”他松手,笑道:“少一文,我剥掉你一身癞皮。哈哈!别装死,你给我爬起来取钱。”
    癞龙瘫软在床上,好半天方能动弹,喘息着从怀中探出一只钱囊,倒出一个纸包,三十余文制钱,数了好半天,心疼地说:“只……只有三十四文,算……算了吧。”
    他不肯收,呵呵怪笑道:“不行,少半文就剥你的皮。”
    “可……可是,我……我钱不够……”癞龙心惊胆跳地说。
    “不够,再整治你。”
    “不!不!我服了。”
    “服了也不行,你得照付酒钱。”
    癞龙拾起纸包,垂头丧气地说:“这个给你抵帐,该可以吧?”
    “那是什么?”
    “宝物。”
    “我看看。”他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大吃一惊。
    包内,是一只扇坠,是翡翠坠,玉红色流苏。纸上有字,上面写了一行字:“落魄穷儒身陷章华台,迟来将索我于枯鱼之肆。”
    他心向下沉,这扇坠,正是落魄穷懦少数的随身小物件之一;看字迹,也像是落魄穷儒的手笔,可惜不传神。
    六年前,落魄穷儒在池洲山区救了他,将他交给酒狂后,溜之大吉,由酒狂挑起培育他的重担。
    半年后,穷儒与师徒俩在河南不期而遇,盘桓半年又各奔前程。最近三年,落魄穷儒突然失踪!音讯全无,江湖朋友谁也不知这位风尘怪杰消息。
    自与酒狂分手后,一年来,他曾经到处打听落魄穷儒的消息,可是他失望了。
    今天,他无意中发现了落魄穷儒的手书,语气显然是向某人求救,而且处境殆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一变,厉声问:“你这扇坠从何处得来的?”
    癞龙大惊,气色不对,打一冷战说:“这……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右粯一把揪住癞龙的耳朵,叱道:“该死!你,不说实话,我要将你分成八块。”
    “哎……我……我……”
    “说!你要命不要?”
    “我说。昨天,你睡的地方,死了一个老家伙,我在他身上掏来的。”
    “可耻!你偷死人的东西?”
    “反……反正他……他死了,何必让他带……带进土里去?”
    “那人长相如何?”
    “七老八十,相貌平凡得很。左眼失明,有乱糟糟的胡子。”
    右粯松了一口气,至少,死的不是落魄穷儒。但再一想,又担上了无穷心事,人死了,他向何处问消息?
    “你知道纸上写了些什么?”他追问。
    “我?我只认识四个字。”癞龙龇牙咧嘴地说。
    “哪四个字?”
    “一、二、三、十。这四个字,很好认。”
    “去你的!那人呢?”
    “店伙报了官,说是老死的,当天就埋了。”
    右粯将酒葫芦向癞龙手上一塞,将纸包纳入怀中说:“给你,抵债。”
    他找到店东,问老死人的消息。据店东说,老人自称姓罗,早上落店便已奄奄一息,午后不久便咽了气。
    据码头的人说,老人从上江来,乘坐长江船行的客船,是被船伙计赶下船的。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一套旧衣裤,两双换洗的布袜而已。为了这件事,店里不但赔了棺材和店饭钱,还得往衙门里跑了不少趟。
    他向店东讨老人的遗物,但遗物已送入衙门了。
    毫无所获,他感到心焦,便向店东问:“请问店东,这附近可有叫章华台的地方?”
    店东沉思片刻,摇头道:“客官,我们这里没有台,小地方,没听说过。”
    他不死心,请店东询问所有的店伙,依然毫无所得,没有人听说过章华台。
    他立即外出打听,花了五两银子,找来三四个地棍询问。结果,五两银子白花了。
    既然罗老人是被赶下船的,唯一的线索是找到长江船行的客船打听,但船昨日近午时分便离埠了,目下可能已经到了武昌啦!
    第九章章华山庄
    ……………………………………………………………………………………………………………………………………………………………………………………………………………………长江船行的客船,上走夷陵州,下迄南京,他只有向上追寻章华台,如果往下追,时不我予,来不及了。
    他重新到了码头,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一艘快船至岳州。客船的前一站是岳州府,先到岳州府再说。
    船人手不齐,夜间不能开,说定明早破晓时分发航,保证他三天可以赶到。
    他回到客店,心乱如麻。
    客人们都睡了,癞龙睡得像条猪,鼾声雷动,似乎连屋子也在遥今晚他不用打算入睡了,心中有事,本来就难以成眠,再加上癞龙那打雷似的鼾声,他哪能合眼?
    为了救落魄穷儒,他可以毫不假思索地上刀山下油锅,决不迟疑,但目下毫无头绪,怎办?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呼噜噜……呼噜噜……”癞龙的鼾声委实惊人,更令他烦躁不安。
    终于,他受不了,猛地手起掌落,“叭”一声给了癞龙一耳光。
    癞龙从梦中惊起,急叫:“哎呀!什么事?什么事?谁打我?”
    他哼了一声,不耐地说:“是我,我揍了你一耳光。”
    “你……你怎么打人?”
    “不打你打谁?你他娘的像条猪,鼾声可传十里外,你让不让别人睡?”他气虎虎地说。
    癞龙苦笑,垂头丧气地说:“老兄,天生的嘛,又不是我要打鼾,你就包涵些儿吧,我怕你好不好。”
    “不行,不许打鼾。”
    “老天!这……”
    “不然你换房间。”
    “好,好,我……我另找地方睡。”癞龙泄气地说,怕定了他。
    “且慢!”
    “你……”
    “我问你,你到过岳州府?”
    癞龙拍拍胸膛,自负地说:“在下跑遍了大半壁江山,你问我到过岳州没有,笑话了。”
    “你知道岳州有座岳阳楼?”
    “哈哈!连小孩也知道,那是府城的西门城楼,面对着烟波浩瀚的洞庭湖。”
    “喝!你出口成章,不像是个不识字的人呢。”
    “人人都这样说。”
    “你知道章华台在何处?是在城内么?”
    癞龙不假思索地说:“这表示你没到过岳州府。”
    “什么?”
    “岳州府城没有章华台。”
    “那是说,你知道何处有了。”
    “当然。”
    “少吹牛,说说看。”
    “在华容县城内,那是城内大户人家游玩的地方。”
    右粯一怔,如果章华台是城内的名胜,自然是人人可到的公共场所,为各方所瞩目,落魄穷儒为何会失陷在内?
    他追问道:“你到过华容?”
    “在那儿混了个把月。”
    “章华台有楼有阁么?”
    “哈哈!见鬼,只是一座砌石为基,高仅丈余,上面建了一座亭子的地方而已,哪有什么楼阁?”
    “那就怪了,章华台该是江湖朋友活动的地方。”
    癞龙哈哈大笑,说:“原来你说的是那座章华台,那当然是江湖朋友活动的地方。”
    “哦!章华台有两座?”
    “那一座其实是一座山,名叫台但不是台。”
    “说说看。”
    “在华容县东三十里左右,地名叫黄湖山,下临华容河,上面拔起一峰,叫章华台,后面有座小山叫做小尔山。这一带是猎户常到的地方,那儿的雉鸡又肥又大,野兔每只重七八斤。”
    “章华台有江湖人?”
    “前年那儿建了一座章华山庄,有江湖人往来,但庄主是谁,外界知者不多。我也不知道底细。”
    “给你买酒喝。”右粯说完塞给对方十两银子。
    癞龙盯着手中的十两银子发怔,不住喃喃自语:“这小子怎么了?大发慈悲用银子打发我?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右粯已下床,带了小包裹走了。
    救人如救火,已经知道章华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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