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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什夜兰花(上)-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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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声音里充满愤怒:‘我认为这种做法不但愚蠢,而且可恶。谁也没有权力要别人


陪他去送死。’


‘你当然会认为这种做法可恶,我在你这种年纪的时候,也会这么想的。’


‘现在呢’少年问长者:‘现在你怎么想’


长者沉思,然后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他们这次行动被称为什么行动’


少年当然记得,用‘飞蛾’作为行动的代号,实在很荒谬。


可是荒谬的事,却又偏偏会让人很难忘记。


‘飞蛾行动。’少年突然变色:‘难道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本


来就是要去送死的。’


长者微笑。


微笑有时候只不过是一个人在心情愉快时所表现出的行为,有时候也可以算作一种回答

 


对一个自己不愿回答,或者不能回答的问题所作的回答。


少年也在沉思。似乎也没有期待长者回答他这个问题。


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通常都只有自己思索。用这种问题去问别人,通常都只不过


是自己思索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我明白了。’少年忽然说:‘他们这次行动根本就是要去送死的。’


‘哦’长者淡淡的反问:‘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人想死’


‘我没有这么想。’


‘不想死的人为什么要去送死’


‘他们当然另外有目的。’


‘什么目的’


‘他们……’少年忽然改口:‘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而是说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们是那些去送死的人,他是要那些人去送死的人。’少年拚命想把自己的意思解释


得更清楚:‘他要他们去送死,只因为他另有目的,那些不明不白就死掉的人,也许根本就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者凝视着他,过了很久之后才问:‘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呢’


‘我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


‘圈套’


‘慕容带那些人去送死,只不过要把自己先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让别人都认为他已经死


定了。’


这种想法是很奇怪的,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可是他的师长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却带着极为满意的表情。


‘慕容为什么要让别人认为他已经死定了呢’少年自己问自己。


这种问题通常都只有自己能回答。


‘我想过很多种理由。’少年回答自己:‘我想来想去,到最后只剩下三个字。’


‘三个字’长者问:‘哪三个字’


‘楚留香。’


第三部死人


楚留香已经死了,江湖中都知道他已经是个死人。


在一个边荒小镇上,经过了很多曲折诡秘的过程之后,正在进行的一场生死之战,和一


个已经死了多时的楚留香有什么关系


就算楚留香是千百年来江湖中最有名的名人之一,可是一个名人如果已经死了十几个月


,也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


要命的人





两个人死了,一个有名,一个无名,可是在别人看来,都是一样的。


都一样只不过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在一件极诡秘复杂的行动中,一个死人是绝不会造成太大的作用的。


楚留香死了,也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跟别的死人也没什么不同。


这一次行动的原因,为什么会是他





灯火忽然又亮起,点亮了这条长街。


就在刚才那片刻间,这条长街上已不知发生了多少必将流传江湖的搏击刺杀拚斗,也不


知有多少曾经叱一方的武林高手,在这里流血至尽而死。


可是长街依旧。


因为长街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所以长街依旧冷寂。


什么人都看不见了,活人不见,死人也不见,甚至连尸体和血迹都看不见。


如果那时你也在那条长街上,除了那一家彷佛已变成鬼屋的店铺,和那一盏盏也好像带


着点森森鬼气的灯火外,你只能看见三个人。


一个面色苍白轮廊突出,全身上下都好像带着种上古贵族那种风姿和气质的人。


是慕容。


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瞬息间的黑暗,瞬息间的光亮,瞬息间的凶杀,瞬息间


的死亡,都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连毁灭都好像跟他全无关系。


这个人非但对他自己的生死存亡全不关心,对这个世界是否应该毁灭也全无意见。


他唯一关心的事,好像只不过是远方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


一个看来宛如兰花般的影子。


此刻正在什夜前后!


另一个人穿一身直统统的长袍,以白巾蒙面,可是看起来还是带着种令人无法抗拒也无


法形容的魅力,就算把她藏在山间埋入土中也一样,她这种魅力,就算千千万万里之外,也


一样可以让你牵肠挂肚。


这种魅力是每一种成熟的男人都可以感觉得到的,但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来。


第三个人就站在他们对面,就这么样随随便便的站着,可是无论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觉


得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


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不同的谁也说不出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他并不突出,可是看起来却有一种慑人的威仪,他并不英俊,可是看起来却非常有吸引


力。他的肌肉虽然已渐松弛,可是看起来却依然如少年般矫健灵活。


因为他每一次出现时,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他出现的地位,灯火照射到他身上的角度,他站立的姿势和方位,他的发型和服装,每


一样都由专家精心设计过。


因为他是铁大爷。不但是老板,而且是老大。


铁大爷远远的看着慕容,慕容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神情居然全都很冷静。


灯光的阴影使得铁大爷脸上的轮廓变得和慕容同样明显突出。


只不过他们还是有些地方不同的。


慕容虽然坐着,可是看起来好像还是比铁大爷高得多。


有种人好像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


铁大爷无疑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已被激怒。也只有这种感觉,才能使他这种身经百


战由低处爬起的江湖大豪激怒。


可是就在他开始发怒的时候,他脸上反而有了笑容。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人在杀人时总是先笑一笑


慕容当然应该看得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个极不简单的人,也应该看得出这个人笑眼中


的杀意和埋伏在四面的杀机。


他自己带来的人却好像已经在刚才那一瞬间突然全都被黑暗吞没。


就算是个从来不怕死的人,到了这种时候,也难免会紧张起来的,就算不害怕,也难免


会紧张。






第十五节
        慕容却好像是例外。


铁大爷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而且是真的叹了口气。


‘你不该来的,’他居然对慕容说:‘虽然你是条好汉,可是你实在不该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找的是上一代的慕容,不是你。’大爷说:‘何况你根本不是慕容家的人


。’


慕容青城故去后,慕容无后,就将他们表亲家的二少爷过继到慕容家来,承继这一


门的香烟,当然,也接掌了江南慕容的门户。


这件事在江湖中已经不是秘密。


‘我调查过你,’铁大爷说:‘我对你的了解,大概要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哦’


‘你不但是条好汉,也是个人才,在少年时就曾经替慕容家策划过很多件大事,成绩都


不错,所以慕容家这次才会选中你继承他们的门户。’大老板说:‘所以我才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


‘我实在想不通这次你为什么一定要来送死’铁大爷说:‘这一次你不但计划欠周


密,行动更疏忍,简直就像是故意来送死的。’


慕容忽然笑了,此时此刻,谁也不明白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在明知必死之前也会笑的。





多年后那位求知若渴的少年对当时那一战所作的结论虽然荒谬,可是他的前辈长者并没


有责备他,只不过问了他几个很简单的问题。


在这里,作为一个执笔记叙当年那一战的人,必需要说明的是,因为那一战非但对


江湖的影响很大,而且波及很广,其计划之精密战略之奇诡,更被江湖人推崇为古今三大


名战之一,策划这一战的人,当然更是不世出的奇才。


所以直到多年后,还有人讨论争辩不息。


在那一天,长者对少年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能确定引起这一战的主要原因是楚留


香’


‘是的。’


‘你为什么能确定’


‘因为谁也没有看见楚留香是不是真的死了。’少年说:‘他死的时候,没有人在场。


他死后,也没有人见他的尸体。’


‘神龙不死,不见其尾,神龙如死,首亦不见。’长者说:‘连麝象之属,死前还要去


找一个隐秘之地让自己死后不被打扰,何况香帅’


‘是的,这道理我也明白。’少年说:‘有些人的确就像是香帅一样,其生,见首而不


见其尾。其死,鸿飞于九天之外。’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像这么样一个人,怎么会死得那么容易’少年说:‘他死时,是不是真的


已经死了他的死,是否只不过是一种手段而已’


他甚至还提醒他的长者:


‘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名侠名将名士都曾经有过这种情况,因为他们都太有名


了。’


一个人如果太有名了,就难免会有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如果他要完全摆脱这种烦恼


,最彻底的一种方法就是‘死’。


‘问题是,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长者叹息。这道理他当然也明白,也许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明白得多。


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是生命的痕迹,有些虽然是被刀锋刻划出来的,却还是不及被辛


酸血泪惨痛经验刻划出的深邃。


‘如果你的理论可以成立,那么一个像楚留香这样的人,得到了这么样一个机会,可以


悠悠闲闲的渡过他这一生,做一些他本来想做而没有时间去做的事,从容适意,再无困扰。


’长者叹息,叹息声中充满了羡慕:‘一个人如果这么样的“死”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复


活’


‘有的,’少年的回答还是很肯定:‘迟早总是会有的。’


‘因为每个人一生中都会做一些他本来不愿做的事。尤其是像楚香帅这样的人。’


‘哦’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少年说:‘每个人这一生中都要做一些他本来不愿做的事。


他的生命才有意思。’


‘这是谁说的’


‘是你说的。’少年道:‘自从你对我说过一次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何况你已不


知道对我说过多少次。’


这也不是老生常谈。这也是从不知道多少次痛苦经验中所得的教训。每说一次,感


觉都是不一样的。


说的人感觉不一样,听的人感觉也不一样。


长者苦笑,只有苦笑。


只不过他还是要问,因为问话有时也是种教训。


因为你自己回答出的话,总是会比别人强迫要你记住的话更不易忘记。


‘如果楚香帅真的没有死,正在过一种他久已响往的生活,’长者问少年:‘那么你认


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迫他重返江湖’


我们甚至可以去想象,‘他’正乘着他那艘轻捷舒适快速而华美的帆船在遨游


湖海,正在享受着甜儿的蜜意,蓉蓉的柔情,红袖的甜香。


现在他甚到很可能已经到了波斯,做了他们王室的上宾,正斜倚在柔厚如云絮般的地毯


上,浅啜着一杯用水晶夜光杯盛着的葡萄美酒,斜倚着蓉蓉的肩,轻触着甜儿和红袖的手。


欣赏着波斯舞娘肚皮上肌肉那种奇妙的韵律和颤动。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事能令人重返江湖间的凶杀恩怨腥风血雨中


‘有的。’少年说:‘一定有的。’


他说得更肯定:‘每个人都必须为某些事付出代价,如果不去做那件事,他就不是那个


人了,也不配做那个人了。’


‘你说的是哪些事’


‘朋友间永恒不变的友情和义气,一种一言既出永无更改的信约,一种发自内心的亏欠


和负疚。’少年的表情严肃得已经接近沉痛:‘还有一种两情相悦生死不渝的爱情。’


这个少年忘了说一件事,他忘了说‘亲情’。


血浓于水,亲情永远是人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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