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夜兰花(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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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大众们呢
肩负一家重担的一家之主,每天都要筹算一家之计的主妇,已经发觉妻子将要离他而去
的中年男人,已经发觉丈夫跟她妹妹偷情的少妇,互相爱慕却又不能相聚的少男少女,一个
个独坐在夜空下,他们心里的滋味又如何
家园仍在,却已未必再是他们的,劫后重生,以后日子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经过这
一次劫难后,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
天呀,有多少人的心里在悔恨,希望自己没有犯过以前犯过的那些罪恶。
慕容在高台上看着这些人,柳先生就在他身旁,那两个面蒙蓝巾穿一
身直统统长袍的女人也在,都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眼里彷佛流露出一抹悲伤怜悯,可是立刻就转向远方。
远方的小镇上依旧有灯火。他眼中的怜伤忽然变为愤怒。
‘你说那两个乌龟一定已经走了,现在为什么还没有走’他问柳明秋。
‘你看见了他们还在那里’
‘没有。’
‘你只不过看见那里还有灯而已。’
‘对。’
‘人不是灯。’柳先生很平静的说:‘人走了,还是可以把灯点在那里的。’
‘他们为什么要把灯点在那里’
‘因为他们要让你认为他们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你去。’柳先生说:‘他们在,你当然就
不会去,在决战日之前,那二十九个人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埋伏在那里了。’
不到必要时,这些人当然不能被发现,到了必要时,他们才能发出致命的一击。
柳先生非但眼不盲,心也不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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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你看见那里的灯火,你的心不定,他们才能好好的回去休养,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柳明秋说:‘如果你去了,万一发现他们的一处埋伏,他们还有什么好玩的’
慕容的态度立刻就已改变,立刻就承认!‘对他们来说,那实在很好玩。’
他忽然又笑了,又问柳先生:‘他们觉得不好玩的时候,应该就是我们觉得最好玩的时
候,对不对’
‘对。’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就去’
‘是的。’
‘好,我听你的。’慕容说,‘你现在就去,带二十九个高手去,把他们那二十七处埋
伏,全都连根拔出来。’
‘那倒不必。’
‘不必’慕容显得很惊讶:‘为什么不必’
‘我根本不必带二十九个人去。’
‘为什么’
‘因为那二十七处埋伏处,相隔有一段距离,而且全都极为隐秘。没有听到他们事先约
定的讯号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贸然现身。’柳先生说:‘所以我们去攻他第一处埋伏时
,另外的埋伏处根本不会知道。’
‘哦’
‘我发觉他们的埋伏时,一招内就一定要致他们的死命,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柳先生
淡淡的说:‘我可以保证,这二十七处埋伏中的二十九个人,在临死前连一点声音都不会发
出来。’
他说:‘如果我带二十九个人,反而会惊动他们,那就是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了。
’
‘有理!’
‘所以我只要带一个人去。’
‘只带一个人’
‘二十七处埋伏,二十九个人,其中至少有两个埋伏中有两个人。’柳先生说:‘以一
敌二,虽然不难,以二制二,才万无一失。’
‘对。’
‘我是不是应该带一位高手去’柳先生问慕容。
‘当然。’慕容说:‘你当然要带一个高手去,而且一定要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柳先生看着他,眼中有笑。
‘公子手下,高手如云,可是我要带走的这一位,却不知公子是不是肯放人’
‘你要带的是谁’
慕容的神色好像有一点紧张起来了,柳明秋眼中的笑意却更浓。
‘是她。’柳先生指着一个人说:‘我要带去的就是她。’
慕容身旁一直有两个人的,两个用蓝色的面巾蒙脸,穿一身直统统的蓝色布衫,虽然看
不出形态轮廓,却还是可以看得出是女人的人,她们一直都在扶携照顾着他。
两个人里面,如果用尺来量,有一个比较高一点,因为她的脖子比较长,腰也比较长。
另外一个比较矮一点,可是看起来却比较高。
因为她的腿长。
她两条腿的长度,几乎占据了她整个身子的三分之二。她的腰又细又软又高。
柳先生指的人就是她。
慕容好像呆住了,又好像随时都可能跳起来,可是最后他只不过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这个不瞎的瞎子,真有一套,你不但有思想有头脑,而且有眼力。’慕容说:‘我
佩服你,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知道。’柳明秋淡淡的笑:‘这个世界上,喜欢我的人本来就不多。’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觉得我太聪明了。’柳明秋说:‘我结识的都是聪明人,如果他认为我比
他还聪明,他怎么会喜欢我’
这是至理。
一个聪明人,通常都不喜欢别人比他更聪明。
慕容也在笑。
‘幸好这一点并不重要,别人喜不喜欢你,都没有什么关系。’
柳明秋说:‘因为我有用。’
慕容说:‘一个真正有用的人,别人是不是喜欢他,他全都可以不在乎。’
‘是的。’柳先生说:‘我的想法也是这样子的。’
看着他带着那长腿细腰穿一身直统统长袍的女孩走下山坡,慕容脸上一直带着种很
愉快的微笑,不但愉快,而且得意。
因为他相信柳明秋绝对是个非常有用的人,而且这一次他也把这个人用对了。
二
‘我姓苏,别人都叫我小苏。’
‘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事也许远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柳先生说。
月光如银,夜静也如银。银无语,也无声,只不过会发亮而已。
柳明秋在前面走,小苏在后面跟着,他们走得并不快,秋月仍在中天,黎明前才会暗下
去,那时候才是最适于行动的时候。
他们默默的走过一段路之后,柳明秋忽然说:‘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让我看一看了。
’
‘看什么’
‘看你。’
柳先生说:‘现在我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块蒙面的青布巾,和一件直统统的袍子而已
。’
‘你还想看什么’
‘看你的人。’
柳明秋说:‘我知道你和你的表姐都是不能让慕容看见的,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受到一点
刺激,对他来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已经是种要命的刺激了,何况两个。’
他忽然转身,面对小苏:‘我不是慕容,我可以受得了。’他的盲眼非但不盲,而且亮
如火炬:‘所以现在你一定要让我看看你。’
为什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对慕容是种要命的刺激她们在他面前,为什
么要蒙住她们的脸掩饰住她们的身材
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苏静静的看着这个神秘而诡谲的不盲的盲人,露在她蓝色面罩下的双眼,就好像是一
对琥珀,澄明而冷静。
极冷极媚极净。
豹的眼是不是这样子的
她没有除下她的面罩,却解开了她的衣襟,就像是诚心信奉某种神秘宗教的虔诚信女一
样,她宁可让别人看到她赤裸的胴体,也不能让人看到她的脸。
因为她的躯体是纯洁完美无瑕的。
她的确是。
她的颈和肩线条柔美,她的胸饱满结实,她的腰肢细而软,她的腿浑圆修长而充满弹性
,她的足与踝却又如此脆弱柔美。她的皮肤在月下闪闪发光。
她赤裸裸的站在这个陌生的盲者前,一点也没有羞涩之意。
因为她的躯体真像是名匠用最纯净的黄金铸成的,无论展现在任何人面前,都足以自豪
,不必羞愧。
柳明秋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几乎已接近绝对完美的躯体,一双黑少白多从来都极少有情
的冷淡眼睛中,居然也彷佛露出了一些赞美之意,甚至还忍不住轻轻叹息。
‘你知不知道你有一样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东西’他问小苏。
‘我知道。’小苏说,‘而且我还知道我有的不止一样。’
‘哦’
‘我有好身材,我有好皮肤,我还有一种可以让男人心跳的魅力!’
‘你不知不知道你所有的这些,都是武器’柳明秋又问。
‘我知道。’小苏说:‘尤其是对付男人,这些武器远比世上任何兵刃都犀利得多。’
她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一种充满讥诮的笑意。
‘一个女人如果要用刀剑来对付男人,这个女人非但一定丑得要命,而且一定蠢得要命
。’小苏说:‘就好像一个总认为只要用钱就可以征服所有女人的男人一样蠢。’
‘你好像很了解自己。’
‘我一直都很了解自己,而且尽力要让自己了解自己。’小苏说:‘因为一个女人如果
不了解自己,就要上男人的当了。’
柳先生笑。带着非常有兴趣的笑容问她:‘那么,你是不是也知道你应该用什么方法来
善用你的这些武器’
‘是的。’
小苏说:‘我跟你去突袭时,我就这样子去,赤裸裸的去。’
一个隐藏在密处多时的年轻强壮男人,忽然看到一个长腿细腰浑身都充满了诱惑的
漂亮美人在眼前出现,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别人有什么反应,我只知道如果我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么样一个女人,别
人一刀砍在我颈子上,我都不会觉得痛的。
柳先生又笑了。
‘难怪慕容说,我是个有眼光的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他说:‘你的确没有让我失
望。’
;
第八节
三
高台下,突然在一夕间流离失所的人们,心情都比刚才愉快一点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面
前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而且还有锅粑和一块块比金条还厚三四倍的白面斤饼,而且
还是用一整条全牛炖的汤。
他们都知道牛肉和饼都是高台上那个人送的,可是他们全不知道那个人就是这一次让他
们在一夕间忽然流离失所的人。
所以他们都愉快得很。
有时候‘知道’才是痛苦,‘不知道’反而愉快。
那么‘完全无知’,是不是最愉快的呢
慕容在高台上。
有些人好像永远是在高台上的,看起来永远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所以也很少有人会问
他:‘你冷不冷’
慕容不冷,至少现在不冷,因为现在正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按捏着他的筋骨肌肉和关节。
这双手是双非常漂亮的手,如果有人说这双手如春葱,这个人一定是个猪,因为这
个世界上绝不会有这么好看的葱,不管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的葱都不会有如此纤长清秀白嫩。
这双手的腕上,有一截挽起的袖蓝袖。
小苏跟柳先生去,她的表姐‘袖袖’仍在,慕容身边是不能没有人的。
袖袖的手多么温柔,手指却长而有力,在她的手指按捏下,肌肉松弛了,血脉也畅通。
最重要的是,心情也轻松。
慕容看起来轻松得几乎已接近软瘫,可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彷佛有一点痛苦。
他在柔软的指下呻吟。
‘我错了。’就算他不是在呻吟,听来也是:‘这一次我一定做错了。我该死,袖袖。
现在我只恨不得你能杀了我。’
他的声音甚至已接近啼哭,袖袖却用一种非常温和冷静而又非常坚定的声音告诉他。
‘你没有错,也没有看错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她告诉慕容,‘我可以保
证,这一次你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慕容突然萎泄。只有这个女人,只有她。
她是谁
她叫袖袖,不是红袖,是蓝袖。
四
月光如银。
小苏依旧赤裸裸的站在不盲的盲者面前,她知道他不盲,非但不盲,而且比这个世界上
大多数人的眼力都好得多。
她知道她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即使是最细密的部位,都逃不过他的眼。
这种想法,忽然使得她心里有了种连她自己都不能解释的冲动。
她忽然发觉自己在紧缩,全身上下,每一个部分每一寸皮肤都在紧缩。
她其实希望某一些事件会发生。
遗憾的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位不盲的盲者竟似真的是个盲人。既没有看见她的赤
裸裸的胴体,也没有看见她的激情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