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歌,萱草忘忧-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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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麻利地把地上的树叶聚拢来，准备点火时，却是左掏右掏都没有点火的工具，正在她着急的时候，一个火折子递到她的面前。
“谢谢。”慕忆萱清然一笑伸手拿过。
火烧得很旺，慕忆萱开始坐得很近，慢慢地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和萧翊并排坐到一起，还不忘称赞一句：“哥哥你真是有先见之明。”
萧翊有些哑然，慕忆萱突然大叫出来：“对不起，我忽略了你还有伤。”
说完就开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他受伤最重的不是外伤，而是被打的那一掌，慕忆萱看来看去也只有手臂上的一处，二话不说从外面的裙子上撕下一大片来，就给他包扎，萧翊不能适应，知道她并无恶意，只能轻轻推开她的手：“谢谢，不用了。”
“我不会弄痛你的。”慕忆萱一脸诚恳地说，她刚把那块不规则的轻纱比对好放到他手臂上，这个时候又乱了，一边整理一边垂头丧气说，“血不能流这么多的，我也不会要你的道谢。”
本来是她在帮他，可是这样看起来好像就是她在求他，萧翊犹豫了一下，轻微点了点头，慕忆萱大喜过望，快速地给他包扎，以前山里的小松鼠受伤了，她也曾包扎过，这个样子应该没错吧，依照着原来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地再包了一遍，可是包扎好了却没有固定的东西，萧翊感觉她停住了很久，低头看了看她，明白了她在为什么伤神的时候，说：“直接塞到旁边就好。”
“不行，这样可能会碰到伤口。”，慕忆萱也抬起头来看他，眼眸一动：“我知道了。”她用左手按住已经包好的地方，右手去取头上的发带，用发带再绑了几圈，系好之后才放开手，笑意盈盈地说：“这样就好了嘛。”
萧翊低头看了许久，玄色的外袍外被绑了一层湖蓝色的轻纱，再用淡蓝色的发带绑了一圈又一圈，看起来既不协调也不美观，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可惜笑容还没有漫开，就已经消失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好久没有什么事可以牵动这样的表情。
慕忆萱跑过去往火里扔了把柴：“我师父师娘都叫我阿萱，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翊不答反问：“那你的名字是？”
和寡言少语的萧翊比起来，慕忆萱能够算是很能说的，可是现在却沉默了，火堆里不时传来木柴烧断的声音，把此时的树林衬托得更为安静，她不自觉地拿着小木棍轻轻敲着地面。
“我叫云梓，云水之间的云，梓树的梓。”她自如地说，好像刚才那一刻的沉默都不存在，或者只是她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什么，“那你呢？”慕忆萱不放弃地问。
“我没有名字。”
“啊？”慕忆萱不可置信。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有和没有并无区别。”现在的他，没有朋友，有的只有把他当做敌人的人，真的是没有用得上名字的地方，况且自被贬以来，名字就不复存在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只是在说眼前的树有没有名字这样的问题，慕忆萱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但是树影重重，即使有火光，也是根本看不清楚，但是她却看得很仔细：“一定有名字的啊，怎么可能没名字呢。”
她再看了一眼他，可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慕忆萱低下头似在认真想着什么，突然抬起头来说：“既然没名字，我就帮你取了啊。你穿黑色衣裳，阿黑？拿着一把剑，阿剑？我们是在晚上遇见的，那就……”
萧翊终于听不下去，她这样毫无章法的取名方式，说出来的名字既不好听又不顺口，打断了她说：“无名。”
“啊？嗯，那就无名哥哥吧。”
萧翊不置可否，慕忆萱却一直没有把目光收回去，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在大漠行走好几天，终于看到一片湖泊一样，萧翊一向沉稳，对待什么事都泰然自若，却被慕忆萱没有任何掩饰的目光盯得不自然，干干地说：“你在看什么？”
慕忆萱没有一点儿不自然的样子，相反还觉得这是理所应该的：“看你啊，我想看清楚你，才可以记住，可是太黑了。”
“我们明早一别，就不会见面了，你不用记住。”
慕忆萱不依不饶：“不会的，万一有缘就遇见了，那时候你还用剑指着我，我可是会难过的。”
萧翊没有答话，慕忆萱凑过去死死盯着他，尽管看不太清楚，不过还是被萧翊的冷淡给逼回去了。
现在留在了这里还要不要回去啊，慕忆萱脑子不停地转着，迷失在这树林里了，这里的树都长得差不多，根本就没有路，没想到一时好奇竟然就走得这么远了，眼前的这个哥哥，她也不好劳烦他带路，估计即使求他带路，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就打算在这里凑合一晚上。
萧翊见她想靠着树睡觉，可是怎么也不能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一会儿挪一下，怎么也安分不下来。
“云姑娘。”
“阿萱。”慕忆萱打断她。
萧翊一怔，随即说道：“万一你家人在找你，不如……”
“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我的家人也不会找我。”慕忆萱再次打断他，好不容易抓到他说话，就见缝插针了。
萧翊点头，他也明白，会在晚上跑到山里的姑娘，一定不会是平常女子，刚才她可以打下他的剑，手法和力道都已经证明她会些武功，也才敢深夜跑出来。
说起来是让萧翊陪她说话，可是一直在说的都是慕忆萱，她讲着她以前所见所闻，每一小段结束之后，她都要等萧翊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一个淡淡的“嗯”，她也要必须要他说一个来，他说完之后，慕忆萱就又口若悬河地讲他的故事。
讲到有一次她师父与人打架的时候，她还会站起来给他比划，模仿着她师父的招式，可是学了那么久还是不得要领，火已经熄灭了很久，但是她没有注意到。
“哥哥，借你的剑一用。”萧翊听到她兴奋的声音，脸色微变，但是她已经把手伸给他的，萧翊没有说什么，把剑给了她。
慕忆萱用剑再重新耍了一下刚才的招式，一个翻飞，去握脱手的剑，她记得当时师父就是这样，把暂用作兵器的竹棍，给打飞出去，打到对手后又拿了回来的，但是使出来就完全达不到师父的气魄，虽然是简单的招式用在不同的人手里，发挥的效用完全不同。
萧翊突然站了起来，慕忆萱准确地拿到了剑，却踩到了那堆燃烧完了的木炭上，她失声叫了出来，还没有完全倒下去时，被一只手给拉住了，她连忙借着他的手站了站了起来，稀里糊涂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摔的？”
萧翊说：“你刚好站到了火堆旁边。”
慕忆萱讪讪笑了一下，把剑还给了他，规规矩矩地靠着树坐了下去，虽然火熄灭了，这个树林里并不是全黑的，还有些微弱的光在闪动，几只萤火虫就在身边慢慢飞着。
慕忆萱生性坐不住，又被这些萤火虫给吸引了，伸手想抓一只，却只是抓了个空，她再试了一次，还是一无所获，失望地看着空空的手心。
她的快乐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什么能让她不开心一般，这样微微的蹙眉让萧翊觉得，她不应该蹙眉的。
“我帮你吧。”萧翊说。
说完示意慕忆萱先站过去一点，慕忆萱往旁边靠了靠，最后再索性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看萧翊是怎么抓的，他就已经朝她走来，半蹲在她身前，伸出握成拳的右手。
慕忆萱兴奋地点了点他的手，好奇着问：“它们在里面么？”
“在里面。”
慕忆萱小心地一点点拨开他的手指，萧翊也很配合地一点点松开，萤绿色的光芒从指缝中慢慢散开，在她眼中，一点也不比深海里的夜明珠逊色，此时的他们就像是两个孩子，在一点点探索令他们无限憧憬的宝贝，慕忆萱本就是个孩子，萧翊比慕忆萱大了几岁，然而生为皇子，这份早就失去的童真，却在多年后被唤醒了。
“我再松手，萤火虫就会飞出来，还要看么？”萧翊提醒她。
慕忆萱想了想：“那就让它们飞走吧。”
萧翊慢慢松开手，七八只萤火虫从手掌心中飞开，像是绚烂的花朵在这一瞬间快速地绽放，他用着稍带松缓的语气说：“天上的星光借不着，只能用地上的星星勉强凑合了。”
萧翊好像一直都没有说过这么不寻常的一句话，这也是很难得他会主动给她说话，话虽带遗憾之意。由他说出来没有一点遗憾之感，反倒有淡淡的欣喜，以前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只是无聊的人会喜欢，没想过今天他也会亲手抓萤火虫。
慕忆萱都不知道该看哪一只，眼神追着那些萤火虫飞走的方向，一边又急着回答萧翊的话：“怎么会呢，这比星星璀璨多了，星星怎么可能看得这么近。”
☆、楔子3
那天晚上，一片林子里，两个迷路的人。
慕忆萱继续说着七拼八凑的故事，萧翊继续听着她天马行空的故事。
她讲故事很有分寸，既能提起听的人兴趣，还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除了提到的师父师娘，剩下的就是搜罗起来的江湖故事，有些都已经很遥远了，可是由她说出来就添了一层新的韵味。
萧翊甚至觉得，如果她做说书先生一定可以赚到不少的钱。
慕忆萱对武林的事了如指掌，可是尽管讲得绘声绘色，也有她不涉及的地方，当年临云山庄的故事已经有很多的版本，在她这里一点儿都没有涉及，即使讲到了当年争夺武林盟主的时候，她也会避开有关临云山庄庄主的部分。
萧翊待人很尊重客气，一直没有打断过慕忆萱，任由她把她认为很有趣的故事讲下去，当她讲到曾经亲身看到的事之时，萧翊却突然站起来说：“跟我离开。”
慕忆萱正讲到兴起，一时没刹住猛然抬头问他：“干嘛？”
“先跟我离开。”他把她拉起来，“抱歉，连累你了。”树林里非常安静，刚才慕忆萱讲故事太过认真，一点儿都没注意身边的环境，这时竟然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听声音人应该不少，而且这些人来者不善。
无名哥哥肯定不是贪玩才走到这里来的，而且他还有伤在身，这样的人身上肯定有故事，除了被人追杀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开始没有想到这一层，这会儿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突然让她明白过来。
萧翊牵着她往前跑，慕忆萱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而无名哥哥莫名地能让她安心，毫不担心地就跟着她跑，后面的人似乎察觉出来他们就在附近，萧翊早已力不从心，又一直是他在引路，心中担忧着后面的人，还要时刻关心着手上牵着的人。
前面地形变化得太快，脚下没踩稳一个踉跄，慕忆萱大惊之下忙去拉他，可是她尚且年幼根本就拉不住，本来只是摔一跤，被她这样一拉反成了滚一番。
慕忆萱抱着萧翊就顺着斜坡往下滚，斜坡之上没有一棵树，连个可以暂时稳住下落趋势的东西也没有，翻转了五六个来回之后，天旋地转一下子又回到了平地的感觉，慕忆萱正结结实实地趴在萧翊的身上，而萧翊的一只手紧紧抱住她，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拔出了剑插在了地上，才使他们不至于滚到谷底。
慕忆萱愣神看了他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实在太不雅，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又把萧翊给扶起来，萧翊看了看所处的地方，上也不好上，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慕忆萱抓着时刻都要被她拔掉的一丛草，说出了她的建议：“不如我们坐着滑下去？”
萧翊沉默了一会儿说，说了他第一个玩笑：“这也是个办法。”
慕忆萱忙摇头：“我随便说说的。”这样的坡度要是可以滑下去，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从上面摔下来了，况且坡度又不是平滑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萧翊看着她说：“要是以前，这样的地方不会难住我。”又似苦笑，“但是现在，我带着你用轻功下去，不能保证万全。”
慕忆萱的轻功虽稍有成就，但只是和不动武功的人相比，这样的坡度她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又替他担心：“但是哥哥你的伤好像挺严重的，还能受得住么？”
“无碍，你抱紧我就好。”说罢，拔出插在地上的剑，示意慕忆萱把手给他，运足了内力，向谷底飞身而去，耳边的风徐徐吹着，萧翊在中途停下借力的时候说了一句，“闭上眼睛。”
萧翊说的话慕忆萱没有听，落地之后她还是睁大眼睛把他看着，无名哥哥说不能保证万全，可是落地落得这么稳，一点儿事都没有，慕忆萱觉得他太谦虚了，看了看刚才那个陡坡，轻轻问他：“他们不会追来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