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颤栗-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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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截像脱皮树干般的苍白的人手!僵尸似的从地里伸上来,摸索着我的小腿。
虽然这条手臂已经变成了菌体,但我认得这只手的主人,那隐隐约约的青蛇标志明白地告诉我——这是老五,他一直在地底下跟着我们!
我发出一声连自己听了都害怕的狂叫,拼命挣脱了老五的手,和同伙们连滚带爬逃开。
没天没地逃出一段距离,我们几乎都要趴在了地上,高原稀薄的空气使我们的肺就像要炸开般。
我回头,那手不见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是幻觉,刚才一定是幻觉,听说在高原的环境下,人容易出现集体幻觉。我不断安慰自己。
“都还好吧?”我问身旁横七竖八恍若扔到岸上的活鱼般喘着气的兄弟们。
“好……还好!”他们纷纷回答,但我感到不对劲,细细一看,少了一个人,是老二!没了老二!
光顾着逃命,谁也没注意,老二是什么时候没的,阿吉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好像跑在自己的前头。
但我们不敢回去找他,那个地方,谁也不想再呆上半分钟。
我们又开始奔逃,但是总感到,老五和老二没有离开,他们像两条虫子般在地底下潜行,死死追着我们,还有那个更可怕的东西——人形!
远方有着连绵的山,却好像怎么走不到,直到太阳在西方收了光线,高原上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远方有着连绵的山,却好像怎么走不到,直到太阳在西方收了光线,高原上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而我们,竟然该死地迷了路。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小四又一次问我,我用木然的眼神看他。
“拼了,跟他们拼了!”柳三嚷道。
“拼了?……他们是老二和老五啊!”我打着寒噤。
“不,他们已经不是二哥和五弟,他们是……人形,变异的人形!”小四喃喃说道。
高原上又起风了,透骨冰寒。
“我不想死,我妈妈还在等着我,她不能没有我,我不想死……”阿吉在旁边自言自语,像一个繁絮的喇嘛在念经,让我的神经更加紧张。
休息了一会,黑夜里,我们打开了强光手电,继续往南走,
“大哥,你看……”小四的脸突然间变得毫无血色。
小四手电打着的地方,赫然出现的,是一个小土包,我记得,那个土包正是我们埋葬老五的地方,它在手电昏黄的光圈下,显得特别恕MT诓辉洞Φ脑揭俺担故前簿驳卮糇牛褚恢缓诎道锏氖蕖�
鬼使神差的,走了一天,我们竟然回到了原地!实际上,我们只是沿着大沼泽转了一圈。
我再也受不了这刺激,我想我快要发疯了。
“出来!你们这些鬼东西,快给我出来!”柳三狂喊道,使劲踢着土包。
“三哥,你疯了!”小四叫道。
但是,我们来不及阻止他,从土包里猛然窜出四只手,两只手分别拉住他的两脚,瞬间把他拖入了地下,柳三连叫都没叫一声,便消失了,就像变魔术一般。
地面又合拢了,只有失去主人的猎枪啪得落在了地上,孤零零的。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们都惊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现在,只剩下我和小四,还有一个瘫软如泥的阿吉,而不久,柳三也会在地下变成人形吧?
现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也许就是与地面有两尺之隔的越野车内。我们三人躲到车上,把所有的车窗都给关好了,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荒原,不可抑制地喘息,口中吐出的热气在窗玻璃上凝结成形状诡异的雾花。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团,我的脑里一片空白,只感到寒冷,寒冷,无边无尽的寒冷……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团,我的脑里一片空白,只感到寒冷,寒冷,无边无尽的寒冷……
过了一小时,我们都快要冻僵了,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平静过后,车子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就像地震一般,我们恐慌地挤成一团。
“是它们!是它们在摇我们的车!”阿吉恢复了神智。
我只感到天旋地转,车子发出一声巨响,竟然被翻了个底朝天,我们的身体倒了过来,脸贴在车窗上。
在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倒转的三个人——老二、柳三,还有只剩半个头的老五,他们全都盯着我,那是不属于人类的可怖眼神,以居高临下的姿式,仿佛在欣赏垂死的猎物。他们不是鬼,也不是人,而是人形菌体,苍白斑驳,就像三具凝满血块的木雕。
但这木雕却是活的!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挤了出去,阿吉也跟着我爬出来,只有小四的腿被座椅卡着,但我们也无暇顾他了,三个人形已经击破了窗玻璃,拉扯着他。
我听到背后小四的惨叫,接着,一声枪响,小四用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们的双脚发软,半跑半爬拼命往前,但它们很快追了过来。
——那三个兄弟!那三个人形!
慌乱中,我竟然忘了带枪,我看到了阿吉手中的枪,对他喊:“阿吉,快用猎枪打它们!快啊!”
阿吉还在犹豫。
“你这个笨蛋,你在想什么?”我禁不住高声骂道,三个人形已经近在咫尺了。
枪声响了,但却不是朝它们开的枪,而是朝我,我的肚子一热,喷出滚烫的血。难以置信,平时视我为虎豹的阿吉竟敢向我开枪。
“阿吉,你……”我摇晃了一下身子,跪在地上,圆睁着眼看着这个小个子。
阿吉呵呵笑了,喊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成为那样的鬼东西!现在,就让你们统统见鬼去吧!”
他疯狂地笑着,跌跌撞撞消失在黑暗里,传来的笑声比哭还难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直到我被三个兄弟七手八脚紧紧抓住,埋到了地下。
天就要亮了,我动弹不了,皮肤和内脏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难受得想死,但我不会死,那些菌丝正在我体内寄生滋长。
“大哥……好多好多藏羚羊……”我似乎听到有模糊的声音在说。
我的兄弟们,它们都在我的身边,在不远处的地底下,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形,我可以感觉到它。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个人形。
我的眼睛还露在地表上面,东方的地平线上,第一缕阳光冲破高原的黑暗,刺目地射了过来,我听到轰轰的如海潮般的声响,在极目处,出现了一大群藏羚羊,它们争先恐后,欢快地向我奔跑过来,纷纷踏过了我的头…
水瓶的颤栗故事·果实
水瓶般脆弱的灵魂,在如冰的黑夜里颤动……
屋后荒地上的那株巨型石榴树开花了,红艳艳的,恍如满枝凝固的花火,美丽得令人窒息。
在石榴花开的六月,我又想起了刘刘。
刘刘曾是我的女友,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这个无情的小婊子跟着一个做业务的野男人跑了,跑得很干净,连根毛都没落下。
我想不到,我对刘刘十年的爱恋,竟抵不上那小子短短的几个月,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她从村里带出来了,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算让她当一辈子普通的村姑又怎样,大不了我养她,也不会让她沾上一丁点儿城市的荤腥。
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也许你会说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这点我承认,在这个喧嚣的大都市里,我并没有给刘刘带来物质上的幸福,拼搏了一年,我们仍然没有半分积蓄,但我可以发誓,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男人像我这样爱她。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下贱很没骨气,刘刘走后的一年里,我几乎每天都不间断地想着她,特别是最近这个月,我不可抑制地想她,没日没夜的想她,一直想她到从梦中惊醒。
每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能闻到一缕淡淡幽幽的香气从屋后飘过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那样疯狂地思念她——是石榴花的香气吸引着我,刘刘最喜欢的就是洒这种石榴味道的香水。
刘刘很喜欢石榴,喜欢那红得热烈的花朵,喜欢它清幽的香气、酸甜的果实,因此我常跟刘刘说,等我们有了钱,就在屋后面种一棵大大的石榴树,让你天天可以看到它。可惜,这个愿望还没实现,刘刘就跑了。她走之后,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于是我花了所有的钱,买来这棵大石榴树种在屋后。
我几乎把业余时间都用在照顾这棵石榴树上,找了很多关于如何种植石榴的资料,浇水施肥,修剪枝桠。石榴树也仿佛通了人性,生长得特别茂盛。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棵石榴,就觉得刘刘还没有走,我的心就会变得安宁。
现在,我躺在石榴树的下面,就像依偎着爱人的身体,闭上眼,便会想起以前跟刘刘在一起时快乐的点点滴滴。头顶上方,是美丽的石榴花,一朵一朵,在黑夜里,暗红如血。
“石头哥,你说,外面的世界好不好玩?”刘刘天真的问话仍不时地在耳边缠绕。那天,我在城里给她打电话。
“好玩,好玩着呢,有很多很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那里的楼房比我们村后的山还高,到处亮闪闪的,每个人都开着名牌汽车,就像,就像到了天堂。”我在电话里兴奋地吹牛。
“那你带我一起去天堂吧!”刘刘神往地说。
说实话,我在“天堂”里混得并不好,只是给一家公司做搬运工,干得是体力活。但是,在刘刘面前,我不敢说出真实的生活,去破坏她纯真的梦想。
我犹豫了,说等你再大点吧,大点我就带你去。
我和刘刘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村里人早就把我们当成了一对。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刘出落得越来越水灵,特别是她刚刚发育成熟的一对乳房,十分诱人,鲜泼泼的就像要从衬衣里蹦出来。城里虽然有很多美女,但她们就像虚幻的画中人,永远也不属于我,只有刘刘才是真实的。
去年春节,我回到家乡,给刘刘带去了在城里买的一套毛裙,看着刘刘穿上那套毛裙,在小姐妹面前骄傲炫耀的样子,我的心里很满足。刘刘穿上那件衣服,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再是一个土气的山里人,我从她的身上看到完全不属于这里的气质。这山沟实在太穷了,美丽的刘刘不能再在这地方呆下去。
于是,我做了一个至今仍后悔不已的决定,带刘刘到大城市去。
疾风吹过,石榴树唰唰作响,仿佛在对我细语。一朵红石榴花脱离了枝头,飘落在我的脸上,我用手指拈起了花朵,闻了闻,那红色的花瓣在风中嗦嗦发抖,我张开嘴,把它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舌尖上有点苦,就像我的爱情。
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
刘刘到了大城市,就像一只刚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小鸟,城市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样陌生却富有魅力。我带着她,两个人背着一大包行李,绕着城市中心的主干道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我问她累吗?刘刘说不累,这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石头哥,你是不是也有车子?也住那么高的高楼?”刘刘看着繁华的城市,眼神里充满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以后总会有吧。”我一时语塞,红着脸说。
我终于把她带到了我的住地,这是城市边缘地带的一个临时居住区,是我们这些民工聚集的地方,到处堆满了垃圾。
我住的房子是一层的平房,只有十几平米,摆上一张床,屋子里便挤得要命,这还是我请了客,说服本来同租的好友搬出去才换来的。
“刘刘,这就是咱家了。”我说不响话,把她的行李放了下来。
刘刘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神不像刚才那样明亮了,好久,她才喃喃问道:“石头哥,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心想我对不住刘刘,让她住这样的窝窝实在太委屈她了。
我抱住了她,说:“刘刘,你放心,我们会有高高的房子,会有漂亮的车子的,我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得很幸福。”
刘刘流了泪,挨着我的胸脯,轻声说:“石头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晚,天气很寒冷,我们就这样紧紧拥抱着,挤在那张不大的床上,在我们的新家度过了第一夜。
从那以后,我开始拼命干活,刘刘则在家里整理些家务,每天我累得像条死牛一样回家,迎接我的便是她的笑脸和热热的饭菜。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个城市里最幸福的男人,然而……
又一朵石榴花落了下来,这回我没有咀嚼,直接把它吞了下去。突然,我的喉咙里有一种被鱼骨梗住的感觉,火辣辣的痛,我翻过身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用手指去挖喉咙,过了好一会儿,已经被食道内的消化液侵蚀的石榴花终于呕了出来,和我的胃液掺在一起,像血一样红。
是什么梗住了我的咽喉?我恐慌地在那堆污物里找着,吃惊地发现那朵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