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药膳宫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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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苏清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自己热夏暖风风干,她的手里捧着那原本装着菊花羹,现在却空空如也的小瓷碗,暗自懊恼着。
昨晚她着实大意了,不仅和那公公碰触了许多次,连身上的异香都忘记了,也不知那公公有无察觉。
揉着酸痛的额角,苏清打了一个喷嚏,赶紧灌了一杯姜茶回了房间。
榻上,细辛依旧在睡着,但是苏清却惊讶的发现,细辛塌下方的绣鞋上沾了泥水,她的头发也半湿不干的。
皱了皱眉,苏清没有细想,只当细辛醒来自己去找了吃食之类的。
帮细辛换了药,苏清这一天都过得安稳,那如南姑姑没有来找她麻烦,傅昭仪也只让她紧着药膳,并无其它吩咐。
但也许是昨夜淋了雨,苏清感觉自己的鼻子塞塞的,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拢着衣物,苏清斜在榻上闭上了眼。
“…苏清,苏清…”额上被搭了一条湿帕子,苏清迷糊的睁开眼睛,面前是细辛那张苍白的面容。
“…细辛…”苏清的喉咙痛的厉害,在这炎炎夏日,却是缩在床榻上全身发抖。
看着苏清虚弱的模样,细辛一咬牙便换上了宫装。
细辛背部的伤口还没有好,她强撑着步子,穿好宫装帮苏清换过帕子,拿过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树枝,撑着自己的身子便往外走了出去。
苏清烧的迷迷糊糊的,只看到细辛模糊的背影,没有多想,便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色一如既往的炎热,即使是靠近傍晚时分,依旧带着难以言说的燥热。
昨晚,当苏清被如南姑姑带走时,细辛便知不妙,她原本想去找那傅昭仪求情,却不想竟然在雨中看到了那一幕。
穿着太监服的公公将苏清抱在怀里,而帮着那公公撑伞的太监,竟然就是那御前大总管,李顺。
跟在傅昭仪身边许久,细辛因为不被待见,从来没有正脸看到过那皇上,但即使夜色漆黑,细辛还是能猜想到那个穿着太监服的男人是谁。
细辛从小便被招选入宫,非常的明白昨天的那幕意味着什么。一方面,她为苏清高兴,可是另一方面,她也为苏清悲哀。
偌大幽深后宫,三千佳丽,那皇上却唯此一人,深锁幽宫之人比比皆是,她不确定苏清会不会成为那其中一员。
攥着暗袋里的荷包,细辛走到一个披香宫正殿侧门,看到了一个值班小太监。
苏清的父亲是五品御医,塞点小钱拿点药比那些普通的宫女容易许多,所以细辛没有费多少力气,只是可惜不能请医女来看看,也不知道苏清有没有大碍。
站在侧门处,细辛抬首看天,细雨蒙蒙,打湿了她的宫装。
微微侧过身子,细辛站到侧门的死角,却是突兀的看到那脚步匆匆的如南姑姑,左顾右盼的往回走,在青砖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淡的红泥脚印。
细辛将自己的身形彻底隐藏于那门后,看着如南姑姑消失在雨幕之中。
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墙壁,细辛感觉一阵拉扯似得疼痛,却没有多在意,只是皱眉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小太监回来,拿了几包药。
细辛接过,顶着雨水,一路磕磕绊绊的又回到了房间。
苏清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疼的厉害,整个人被裹在一条厚被子里,大热天的,满身满头都是汗,粘腻腻的。
“醒了?”细辛正擦着后背的药,听到动静,马上转过了头。
“嗯。”喉咙依旧沙哑,苏清揉着额角从被窝里面钻出来,那粘腻的汗水却散发着甜腻的味道,完全不似平常的汗臭。
苏清迈着有些虚软的步子,走到了细辛的身边,看着她后背处纵横交错的伤痕。
“你的伤是不是又沾了水?”昨天她看到细辛伤口时许多地方明明都结疤了,现在那伤口附近都是白边,一看就是被水泡过的。
细辛扯下自己的宫装,收拾好那些瓶瓶罐罐,轻语道:“只是洗澡的时候蹭到了,没事。”
“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可别折腾了。”苏清不赞同的皱起了鼻头。
“知道了。”好笑的点了点苏清的鼻头,细辛的脸上显出一抹浅淡的笑,就好似那寂静绽放的深谷幽兰一般。
说了一会儿话,苏清皱着眉头喝完了药,便受不住的去洗了个澡。
苏清这一病,便是整整躺了两天,不过好在那傅昭仪没有怪罪,只是叫好生照顾着。
苏清深知那傅昭仪对自己的敌意,她想,要不是有她那便宜老爹挡着,就她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狠狠的扎紧了宫装腰间的绸带,苏清梳起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径直去了小厨房。
喝了几天的药,苏清的嘴里满是那苦涩,她从柜子里掏出一管蜂蜜,用食指捻着过了一番嘴瘾。
“苏清姐姐?”身后传来小宫女的声音,苏清转身。
对着苏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宫礼,那小宫女道:“小厨房的莲花茶还剩下半罐,不知道苏清姐姐什么时候去莲池?”
所谓的莲花茶,是要赶在夏日日出之前,把含露半开的白莲花花瓣轻轻拨开,在花蕊中放入一小撮茶叶,然后用细麻绳将莲花扎起,不使花绽开。
经过一天的日晒之后,第二天清晨再把莲花摘下,此时茶叶已经饱吸了莲花的花香。将之倒出,焙干之后,就成为了上等的莲花茶。
以前的莲花茶都是原主准备,现在换了一个内芯,苏清哪里还记得这事情,只敷衍着对着那小宫女点了点头,便拿着一罐新茶往外走去。
莲池在御花园一角,苏清凭着记忆走在石子路上,看到的到处都是那姹紫嫣红的奇花异草。
满目繁色,苏清被迷花了眼,她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小道上,生怕不小心便碰坏了这些漂亮的花。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苏清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终于是没有心思看那花了,只盼着能找到回去的路便好。
沿着突兀出现的河道走了片刻,苏清看到一大片的荷花,伴着那或米分嫩或雪白的颜色,最吸人眼球的便是那穿着绛梅色宫装舞裙,赤脚立于宽大荷叶上的女子。
那荷叶似圆盘一般,将那女子整个拖在其中,翩然起舞,宛若惊鸿。
苏清在现代的时候,有一次旅游见过这样的荷叶,当地人它称为东湖莲叶。
它的造型非常独特,厚厚的莲叶背部长满了粗硕的藤茎,强有力地支撑着叶面。在莲叶的四周还有一圈向上生长的外圈儿宛如围沿,一片莲叶,便可以托起一大汉。
远远的,苏清看到亭子处出现一抹黄色,便赶紧侧身躲进了一旁的树丛之中。
苏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但是这下意识的举动,真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透过树叶缝隙,苏清看到那抹模糊的黄色静静站立在亭子处。
距离太远,苏清完全看不见那皇帝的脸,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很好奇这女子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
实在看不清楚,苏清也没有了兴趣,便转身准备离开,却是猛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表妹?”一道沙哑略微粗犷的声音传入苏清的耳中,她侧身,看到一穿着侍卫服的男子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表妹,真是你啊,上次看到你,还以为是认错了,没有想到…嘿嘿…”男子长的不算英俊,但是却十分的有男子气概,身形高大,看着十分憨实。
苏清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但却是实在想不起来,只好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苏清脸上的疏离,那男子挠了挠后脑,憨憨道:“也是,十年未见,表妹当然是不识得我了。”话锋一转,那男子黝黑的面色突然绯红,结结巴巴道:“不,不过,我却是,记得,记得表妹的。”
就算你记得,你面前的表妹也不是你的表妹了。苏清心下暗自徘腹着,伸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对着那男子行了个宫礼道:“大人若无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那男子的脸上出现一抹失落,他呐呐的看着苏清,突然一拍脑袋,掏出一包东西塞到她的手里,脸上依旧是那抹憨傻的笑意,“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枣泥糕。”
自从上次隐约的在荷塘边看见苏清那抹熟悉的身影之后,苏重宴便一直将这枣泥糕每日换了新鲜的带在身上,巡逻之时走至这里,企盼着再见到这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苏清的手里捏着那微微散发着热气的枣泥糕,有些许怔愣,但是只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提着裙摆冲出树丛,转身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也不顾身后那依依不舍的目光。
其实即使是这表哥和苏清十年未见,苏清还是担心他看出什么端倪,最好的计策便是走为上计。
手里的枣泥糕捏着烫手,苏清将它放入宽袖的暗袋里,埋头赶路。
御花园很大,苏清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小宫女,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披香宫,却听到皇上夜宿披香宫访良人处的消息。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那荷上美人,便是那傅昭仪的表妹,访良人。
☆、第16章 冰酪
“苏清姐姐,访良人的冰酪备好了吗?”新拨给那访良人的小宫女绵槿,静静的站在小厨房门口,清秀的面容上挂着腼腆的笑。
冰酪,牛乳中取浮凝,熬而为酥,从乳出酪,从酪出酥,从生酥出熟酥,从熟酥出醍醐。
牛乳一碗,搀水半钟,入白面三撮,滤过,下锅,微火熬之,待滚,下白糖霜。然后用紧火,将木杓打一会,熟了再滤入碗,糖内和薄荷末一撮最佳。
对于苏清来说,这繁复的原始冰激凌真的是把她折腾死了,明明她只是一个做药膳的,还做这什么劳什子冰酪,皇帝老子了不起啊?
恨恨的将那冰酪放入访良人特地交待的金盘之中,苏清看着那黄白相应,突兀的想起一句诗来,“色映金盘分外近,恩兼冰酪赐来初。”
这句诗的意思是,冰酪盛于金盘,黄白相映,赐食的地方离圣上很近,这真是难得的殊荣。
微微眯起双眸,苏清将金盘递给那小宫女绵槿,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托着往外走去。
这访良人和她的表姐傅昭仪比起来,真是聪慧许多呀,连奉承那皇帝都用这么文雅的方式,看来是个要有大出息的,像自己这种小虾米还是乖乖的做药膳吧。
做完那冰酪,苏清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罐子玫瑰花干,混着上品茶叶一起置放在桌子上。
这玫瑰花茶细甘微苦,行气解忧舒肝,是一味平缓的茶疗方,制作起来也算简单。
先把生石灰研碎,铺放在瓦坛底,上面铺两层竹纸,把玫瑰鲜花铺放在纸上,将瓦坛的口子密闭封好。
等到鲜花的水汽都被石灰吸附干净,再将玫瑰花干取出,另存他处,泡茶时用以点茶,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拿出那玫瑰花茶不过一会儿,一个小宫女便苦着脸直奔小厨房。
苏清面无表情的指了指桌子上的玫瑰花茶,继续整理着手里的虫草花。
这几日过来,苏清都习惯了,那傅昭仪身子不好,却每每最喜欢折腾,一听说皇上是去的访良人那,不气个昏天黑地是不可能的,这通气解燥的玫瑰花茶,都快被她喝干了。
那小宫女哭丧着个脸,偷偷看了一眼苏清,抱起玫瑰花茶便迈着碎步去了。
苏清轻叹一口气,从小矮凳上起身敲了敲酸软的腰肢,正准备出去透透气,便听到不远处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声音。
皱了皱眉,苏清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身边的人都急匆匆的往那边赶了过去。
拉过正好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小佺子,苏清道:“这是怎么了?”
“苏清姐姐。”小佺子被苏清拽住了袖摆,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声音有些尖细,“听说是如南姑姑犯了圣怒,正绑在院子里被…打竹板子…”
“打竹板?”听到小佺子的话,苏清满脸的惊讶神色。
因为这打竹板不仅仅是明面上的打竹板,而是从心理上对受罚者的施压,受罚者在受竹板时,必得褪去外裤,与人围观。
这如南姑姑再怎么说也是这披香宫的老人了,还是太后的人,今儿这一出下来,可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波,只是这皇上无缘无故的,怎么想起折腾起这如南姑姑来了?
跟着小佺子站在外围看了看那如南姑姑的惨相,苏清说实话,心中是不忍的,但是一想起前几天自己风吹雨淋站板著差点丢了命的事情,那一点同情便又压了下去。
如南姑姑毕竟是披香宫的管事,这竹板子打的不轻不痒的,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外裤这事,苏清觉得那如南姑姑怕是过不去这一道坎了。
看完了热闹,这天也黑下来了,各处琉璃灯笼高高挂起,在树影婆娑之间投下暗影。
苏清正准备让小宫女去给细辛送饭,不曾想却在小厨房里看到了拄着拐杖的细辛。
细辛手里的拐杖很是简单,却是苏清花了一只银贝细钗换回来的。
“怎么过来了?伤还没好就到处乱跑?”苏清皱着眉头将细辛扶到小矮凳上,倒出一杯蜜水递给她。
“苏清,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好吗?”犹豫了一会儿,细辛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
看着细辛苍白的面色,苏清坐到另一只小矮凳上,点了点头。
“我刚刚听说,你爹犯了事。”说完,细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