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医-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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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赶路赶得舒心,可瓜州那边,却有很多人不舒心了,因为瓜州出事了,而出事的地方,巧得很,正好就是瓜州医所。
瓜州医所位于青藤大街,青藤大街是瓜州的主干大街,从南门入城便是青藤大街,大街直通北城门,刺史衙门坐西朝东在大街西边的福禄坊,而瓜州医所就在大街对面的隆兴坊,和刺史衙门正好相对,医所开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给当大官的治病方便,要是大官有了病,可以第一时间就来医所找医生。
医所的正堂里,此时聚集着二十来个医生,为首的三人全都穿着浅绿sè的官服,从品级上说,正中的是正九品医师,旁边两侧的两个人是从九品医吏,其余的医生没有官服,但却都穿着棕sè的统一制式的袍子。
堂内众医生个个愁眉苦脸,为首的医师更是脸sè铁青,坐在椅上,这医师的右手不停地哆嗦,脸上肌肉抽搐,满脸盛怒的表情。
这医师名叫马登高,是瓜州医所的主事人,今年不过六十出头,从医生的年纪上讲,正是黄金时期,年纪够大,却又不是特别老,治病的经验丰富,却离着七十致仕还有十来年,而且他擅长拍马屁,很得刺史大人的赏识,所以地位牢靠,在瓜州医所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绝对的权威人物。
马登高左边的医吏名为纪新,今提刚刚四十,要说长相,这位纪新相当不错,国字脸,五官端正,留着一把漂亮的胡须,很有美髯公的风范,可要说医术,却正好和他的长相相反,别说在医所里当医吏,就算他出去开个药铺,都不够资格当坐堂医!可他为什么能当上医吏呢,因为他是马登高的女婿,所以他不但当上了医吏,而且还有接任他岳父大人医师位置的可能!
马登高右边的医吏,便是昨天刚赶回来的周玉晋了,周玉晋在瓜州医所里,医术实际上是第一,可有马登高压着,所以他只能是第二,而且又有纪新压着,所以他医术再高,接任医师的可能xìng也是极小的。
脸sè发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马登高道:“诸位,你们都是医所的骨干,都是有名医之称的人材,现在刺史大人得了重病,你们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啊,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可不能再拖了啊!”
满堂的医生,谁也不敢说话,都低着头,能进医所当医生的人,医术了得自不必说了,做人可也都不是愣头青,这种关键时刻,谁说话谁就是傻子啊!
现在是谁有病,可是主政一州的刺史大人有了病,要是治的时候出了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就算刺史大人不追究,当然治不好他就死了,也没法追究,可是朝廷却一定会追究的,没人担当得起这种追究啊!
马登高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吱声,他怒道:“万一刺史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朝廷追究下来,可是要砍人脑袋的,你们又不是小孩儿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嘛!”
听了这话,周玉晋心中冷笑,就算有人要为这事背黑锅,要砍人的脑袋,也只会砍你这个主事的医师,总不可能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了吧,反正要砍也是砍你的,我们充其量也就是被训斥,这个道理我们大家当然懂!
“你们不说,那我可就要点名了!”马登高冲着下面的医生们扫了一眼,目光扫到哪个医生,哪个医生便是一哆嗦,可他却谁也没点,反而转过头,对周玉晋道:“周医吏,刺史大人的病,你怎么看?”
周玉晋心中骂了一句,就知道这老家伙会点自己的名。
他昨天赶回来后,立即去给刺史大人看了病,但却没敢开药,因为刺史大人的病挺严重的,他哪敢擅自开方子。要知道,先前是马登高给开的方子,治不好算马登高的,可要是他开了方子,治不好可就算他的了,这么大的一只黑锅,他怎么肯背!
马登高见周玉晋不吱声,他提高声音道:“周大人,官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可是不肯用心为刺史大人治病么?”
这回可不敢玩沉默是金了,周玉晋忙道:“马大人这是从何说起,我非不答,而是在思考治病之法!”
“那你想出什么方法了么?想出来就快点说啊!”纪新在旁怪声怪气地说道,周玉晋是他能否接任医所最大的障碍,而且周玉晋比他更年富力强,所以他怎么看周玉晋都不顺眼,没事儿就想找茬儿,挤兑周玉晋。
周玉晋强压下心中怒气,道:“马大人给刺史大人开了乌梅汤,甚是对症,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马登高气也不顺,正想接着斥喝周玉晋,可他的好女婿却抢着道:“可我岳父开的药效果不佳,反倒是让刺史大人病情加重,要不然问你干嘛,明明不对症,你却偏说对症,你什么意思,是在看我岳父大人的笑话吗!”
这话说的,马登高差点背过气去,他这个女婿简直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这话是在帮自己么,咋这么不中听呢!
周玉晋却道:“我可没有看马大人笑话的意思,如果你们非要我开方,那我就开个打虫子的方子,给刺史大人服了,可就怕你们不敢答应!”
医生们听了,一起摇头,他们当然不敢答应了,这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啊!
周玉晋说给刺史开打虫子的方子,是有原因的,因为刺史得病后的第一个症状,竟是从嘴里吐出了一条蛔虫!
从嘴里吐出蛔虫,这可是太可怕了,刺史大人当场就被吓晕了!
第二十一章 有困难就找小杨先生
刺史大人被吓晕,这可不是小事,但也不能刺史大人胆小。
试想,就算是普通人吃水果时,看到水果里有条小虫子,怕是都得恶心一下,要是看到虫子时,那虫子是半条,那就不是恶心一下,而是得恶心半天了!
可如果是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大蛔虫,这就不光是恶心的问题了,不是刺史大人得被吓晕,换了再胆儿大的人,也得头晕脑胀,迷糊半天啊!
刺史大人吐出了可怕的生物之后,不久便被救醒,然后,他当然就是气上冲心,再也不想吃东西了,也感觉不到饿,而且胃脘和脐间疼痛,嘴里苦得很,却又不想喝水,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刺史衙门里的官吏们赶紧把马登高叫了,让他给刺史大人看病,马登高哪敢怠慢,一叫便到。他给刺史大人号了脉,发现脉细弱,又看了刺史大人的舌苔,见舌苔浮黄,又听了刺史家眷们描述的病情,他很快就做出了诊断。
马登高认为,刺史大人这是厥yīn腹痛,所以要制肝安胃,于是他就给开了个方子,名叫乌梅汤,所用的药材是西党参和大乌梅,还有白芍药和淡黄芩等,以为两剂药下,刺史大人应该就能好,而刺史大人一好,就能好好地夸他几句!
可万没成想,刺史大人服了药后,胃脘部疼痛及气上逆这些症状没了,可疼痛却下移,移到了下腹部,还伴有肠鸣,这还不算,腹中竟有一个大块隆起,而且这不知是什么的大块,竟时不时地攻动,把刺史大人又给吓晕过了,还吓晕了好几次!
想想那条吐出来的大蛔虫,还有肚子里鼓起来的大块,这大块还能动,这哪是治好了病,这是更严重了,刺史大人没有立即把马登高给剁了,实在算是脾气好了!
刺史大人被吓晕,马登高也快被吓晕了,这病一拖就是好几天,半点不见好转,刺史大人一条命,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每天只能硬被灌些米汤吊命,要是再耽搁下,这位刺史大人怕就要驾鹤西了,马登高能不上火么,急得他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不过几rì功夫,便快成秃头了!
马登高能当上医师,也算是做事果断的,他立知遇到了大麻烦,便赶紧派人找出差在外的周玉晋回来,可周玉晋偏偏耽搁了时间,等回来时,又不肯出力气,一点指望不上也就算了,还想往他头上扣黑锅,马登高岂有不怒之理。
满堂的医生,却谁也拿不出个方案来,马登高又气又急,大发脾气,呵斥周玉晋出馊主意,又医生们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大门外来了个官员,这官员虽也穿着浅绿sè的官服,但却是八品的官阶,乃是一名功曹。
这位功曹还没等进门,马登高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陪着笑脸迎了上,道:“鲁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刺史大人的病情又有反复?”
鲁功曹哼了声,道:“什么叫反复?治得好了,再恶化了才叫反复,你从没给刺史大人治好过,怎么能叫反复?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马登高极是尴尬,可又不敢顶嘴,只好闭嘴,等着鲁功曹往下。
鲁功曹脸sè非常难看,他道:“是长史大人叫官来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拿出治病方法来,刺史大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发生了!”
听是长史叫鲁功曹来的,马登高只感口干舌躁,几乎有快窒息的前兆了!他女婿纪新也是冷汗直冒,不知所措。
鲁功曹道:“长史大人是什么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可是眼里不揉半点儿沙子的人物,如你们再治不好病,他便会认为你们是有意怠慢了,那时有什么后果,你们猜也猜得出来!”
想到长史的狠辣段,马登高头皮发麻,他道:“卑职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想出来了,很快,很快!”
鲁功曹又哼了一声,转身离。
马登高垂头丧气地好半晌,这才抬头道:“诸位,咱们瓜州的事,大家心中也都有数。刺史大人好相处,可长史却非如此,所以长史来我瓜州时间虽不长,又与刺史大人关系不和睦,但却处处占着上风,军政大权一把抓,如果刺史大人出了意外,朝廷派来位新刺史,万一也是个厉害人物,那长史大人便不会有什么上风可占了。那时,长史大人的满腔怒火定要有发泄之处才行,官是医所主事,想躲也躲不开,可诸位请想,我躲不开,难道你们就躲得开么?长史大人心狠辣,他要是发起火来,光靠我一个人,怕是顶不住的啊!”
纪新也道:“所以,刺史大人的病,各位还得集思广益,拿出个具体的方法来才行啊,不能光靠我岳父一个人啊!”着,他看了眼周玉晋。
周玉晋却面无表情,他早就打定主意,绝不帮马登高,只有马登高倒台了,他才有机会,可如果马登高不倒,那他这辈子,除非离开瓜州,否则都不会有机会了。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众人粗粗的喘气声,过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话。马登高长叹一声,退后一步,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官,也只有认栽了!”
这时,有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的医生,小声道:“马大人,卑职倒是有个法子,但却是民间百姓所用的方法,这法子颇有些失体统,所以卑职刚才实不敢啊!”
马登高眼睛一亮,jīng神头儿稍稍恢复了些,道:“你且来听听,民间有些方子,虽难登大雅之堂,可却是有奇效的,这种时刻,咱们也不求四平八稳了,只要能治好刺史大人的病,也就成了。”
花白胡子的医生道:“刺史大人的病,卑职和马大人看法一致,也认为是厥yīn腹痛,需当要制肝安胃,那乌梅汤乃是对症良方,可用了此方之后,刺史大人却全无起sè,病情还严重了,这个情况……”
“你就快点那个方子吧,刺史大人的病没起sè,别人不知,官还不知么!”马登高不耐烦地道。
花白胡子医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道:“卑职是,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咱们都是看错了表症,刺史大人可能不是厥yīn腹痛,而是肚子里有了虫子,要不然他的腹部怎么会有大块,而那块又能不时地攻动呢?”
这个结论和刚才周玉晋胡的那个,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要按刺史大人肚子里有虫子来治。
满堂的医生同时微微点头,他们刚才看马登高和周玉晋闹不痛快,所以就算是认为周玉晋得对,他们也不敢吱声,现在有人当出头鸟儿了,自然也就都点头,表示赞同了。
马登高见医生们都点头了,他信心便也开始动摇,其实他信心来就不足,别人又都可能是虫子的事,他当然也就感觉,有可能是虫子的事吧!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彩超,也没有各种仪器可以检查身体,只能凭着传统的望闻问切,而医生的经验是否丰富又在其中占了很大成份,所以如果遇到了疑难杂症,谁也不敢自己诊断的就对。
给当官的,尤其是大官看病更是如此,谁都不敢咬定一种治法,万一没治好,反而把病治得更重了,没人能吃罪得起。
马登高想了想,对白胡子医生道:“给刺史大人看病,需讲究四平八稳,宁可见效慢些,但总比没效果要强。官看你话吞吞吐吐,是不是你要的那民间偏方,药力太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