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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媚公卿-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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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那中年太监尖声咆哮道:“胡闹,胡闹当真胡闹”一边叫出三声‘胡闹’声,他气冲冲地一甩袖,喝道:“我们走。” 
中年太监向下急冲的身影,与那支鼓乐队碰了个正着 
转眼间,两队都是一静,不过马上又恢复如常,那支鼓乐队,继续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熟悉的尖叫声传来,“可是弘韵子仙姑?” 
这尖叫声,正是今晨迎接陈容入宫时,那个小太监所发。 
一见到这熟悉的面孔,陈容松了一口气,竟是想道:这次,应该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吧? 
她连忙持手一礼,清声唤道:“是。” 
小太监点了点头,他走在陈容面前站定,尖锐地说道:“弘韵子接旨。” 
陈容跪下应了一声,这时,她的心突突跳得飞快,广袖底,双手紧紧绞着,忖道:不会又是什么荒唐胡闹的旨令要来害我? 
那小太监不丁不八地站着,打开圣旨念道“弘韵子仙姑,俗名陈容。”一句话吐出,陈容便暗暗忖道:哪里像正规的圣旨?不过这口水句,还真有可能是陛下本人的意思。 
那太监继续在念着:“昔日莫阳被胡人围攻,她敢为情义而孤身犯险。后来南阳城被围,满城男儿,唯有此妇当先士卒,敢以热血洒胡奴。此妇所作所为,朕深服之。闻古有妇好为三军之帅,汉有昭君彰我族人之德。此妇生于我朝,当是天下之福,盛德之化。” 

念到这里,那小太监声音一提,尖声诵道:“特封此妇为光禄大夫,居朕身边参赞胡事。钦此。” 
那小太监慢慢把圣旨一收,看向呆若木鸡的陈容,温和笑道:“还不接旨?” 
陈容抬起头来,她愕愕地看着这个小太监:且接下这旨,接了这旨,应该可以安宁数日,应该不会再有圣旨前来。 
电光火石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当下,陈容深深一礼,朗声道:“臣接旨。”说罢,她上前接过那圣旨。 
小太监见她接了圣旨,笑了笑,凑近她挤了挤眼,悄悄说道:“陛下喜欢仙姑呢,有了这个官职,可以多多行 走。” 
说罢,那小太监便这般挥了挥手,带着鼓乐队浩浩荡荡而去。、 
站在落日中,陈容望着那支大摇大摆离去的队伍。 
刚才她接的圣旨,依然是荒唐之举。 
不说封她一个出了家,身为道姑的妇人为光禄大夫是前所末有,便是这般半路上见到她,便半路上颁旨,也是瞎胡闹的。不过一连三旨都是这样颁布的,看来这种瞎胡闹,是皇帝喜欢做的事。 

直到那支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看热闹的众人,还是一动不动。 
陈容慢慢转身,看向身后。 
她没有看到王弘的身影。 
陈容提步向马车走去,在她的身后,众人开始指指点点着,“一连三旨呢。”“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一旨。” 
“胡闹,当真胡闹” 
“看到没,琅琊王七为了护她,都当众杀人了。呲那血溅三丈时,他还神色不动,当真可畏。” 
“依我看,皇帝封她为光禄大夫,就是想与她亲近亲近,啧啧,好一个风流道姑,令得陛下和王七都不顾颜面地争夺。” 
陈容脚步加快,把这些越来越难听的议论声,都扔到了身后。 
转眼,她便来到了马车旁。 
朝着王弘的马车望了一眼,陈容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她刚刚跨出,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陈容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来,只是略一犹豫,便走到了他的马车旁,掀开车帘,爬上了马车。 
王弘正侧倚于塌,他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外面出神。 
陈容靠近他,在马车地摇晃中,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弘没有回头,好一会,他笑了笑,说道:“有人出手了。”他侧过头看向陈容。 
看着看着,他哈哈一笑。原本只是一笑的,可是转眼间,那一笑变成了长啸。 
啸声悠远中隐带凌厉,在夜风中远远传出,引得群山回荡不已。 
在他的长啸声中,观中众人已出来迎接。这些人,早在第一波圣旨到来时,便已出现,不过直到现在才敢走近。 
马车没有停下,直接越过众人,入了道观。 
一直来到那一日,陈容从建康王府醒来时便在的木房外,马车才停下。 
停止长啸的王弘走下马车,施施然向里面走去。 
陈容紧跟其后。 
这木房,光洁而安静,里面一塌一几,再无余物。 
王弘走到房中正中,便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 
他的脸上,还有刚才长啸过后,留下的晕红。 
那股晕红染在他白玉般的脸孔上,便如沁了血的玉石。 
此时夕阳西下。 
艳丽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纱窗,铺陈于他的身上,脸上。 
这一刻,在他那逼人的容光中,另添了一分寂寞,一种艳丽的凄凉。 
阳光闪耀下,他那明澈高远的双眸,若近若远,若明若晦。 
他在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陈容,似是深情,似是审视,似是思量,更多的,还是孤寂。 
陈容提步,缓缓走到他身前。 
仰头望着他,她低低问道:“七郎,那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第二次问出这话。 
王弘微微一笑,望着纱窗外,徐徐说道:“陛下经常酒醉,醉后,便喜胡乱涂抹,乱盖玉玺。” 
他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后说道:“酒醒后,陛下经常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陈容明白了。 
原来陛下有这个毛病?那么说来,他身边的人,会趁他喝醉了,用它的名义发布一些命令。要知道,确认一本圣旨是真是假,主要的看的是玉玺。如果盖了玉玺,那就是真的。至于那字是不是出自皇帝本人,并不重要。 

王弘见她明白,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陈容朝他看了一眼,暗暗忖道:第一封圣旨,直指我与男人厮混,有损陛下清名,也不知是谁颂布的?九公主?或者,是琅琊王氏的意思? 
第二封圣旨,说什么封我威德弘韵子,还意有所指地提到了冉闵,这又是谁的意思?她知道,这样的圣旨,必定不是九公主那样的妇人能下的,她们没有那个能耐,不可能知道冉闵来了建康。 

至于第三封圣旨,说不定是皇帝酒醒后,发现自己可能颁布了那些圣旨,便紧接着来这么一手,一是可救自己,二来,也继续他的荒唐胡闹之举。 
这时,陈容突然一笑,喃喃说道:“光禄大夫?七郎七郎,不过一天,我竟是成了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了。” 
她越想越是好笑,不由格格笑出声来。 
陈容的笑声,惊动了王弘。 
慢慢的,他转头看向她。 
他的脸上看不到欢喜,望着笑容满面的陈容,王弘明澈高远的双眸,只有宁静。此刻,他脸上的红晕尽去,过于白净的脸孔上,竟透出一种冷漠。 
慢慢的,他扬唇一笑,声音低而遥远,“当了光禄大夫,便连夫主也不唤了?都成七郎了?” 
陈容一怔,慢慢收起笑容。她侧过头去, “七郎明知故问。” 
她转眸看向他,轻轻地,微笑着说道:“唤七郎夫主,非阿容所愿。” 
一语吐出,王弘笑容一僵。 
他盯着陈容,慢慢笑道:“刚刚才唤我夫主,主动求我,说愿为我的外室。这一转眼,又说非你所愿。阿容,当真无情啊。” 
他的笑容轻而浅,语言温而软,目光宁静柔和。可那话,却透着一股冷意。这股冷意很轻很浅,却字字渗骨。 
陈容回过头来。 
她仰头看着他,看着他。 
慢慢的,她垂下目光,微笑着说道:“七郎明明知道的。”她似是戏谑,也似是认真地说道:“与七郎朝夕共处,对阿容来说,远比死还要可怕。” 
王弘嘴唇一抿 
陈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她走上一步,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他的衣襟。 
白嫩的手指,从他衣襟上的皱褶划过,陈容仰头微笑,望着他,“七郎不是知道么?阿容是个死心眼的……一旦执迷,便会不悟。” 
她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每一次靠近七郎,阿容都不敢呼吸,这胸口,都屏得窒息难当……七郎想想,这种苦,是不是远胜过死亡?” 
她这般含着笑,夕阳灿烂的金光下,她的笑容这般华美,她眼中的情意这般深浓。 
一直在静静的,把审视和冷漠藏在温柔底的王弘,望着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听着这样的话,那心,那刚刚还是不满的心,猛然一颤。 
反射性的,他伸出手,握向陈容的小手。 
可是,他堪堪伸出,陈容便是一个优雅转身,迎着夕阳光走去。 
转眼,她那风流袅娜的身姿,已被金色的夕光所笼罩,那么灿烂,那么耀眼,也那么渺远。 
陈容缓步走到纱窗处。 
眺望着远处的青山,还有西落的太阳,陈容的笑声,平静中透着淡漠,“琅琊王氏的嫡子,想来从少年起,身边便会出现不同的美人吧?想来,刚刚知晓男女之事,家族便会放一个你朝思暮想的美人在你身侧,让你们朝夕相处,让你爱上,然后,再残酷地打破这一切,让你发现,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天下的女人,都不值得你爱吧?” 

她嫣然回首,笑容如花,“那一日,阿容从七郎的塌上醒来,曾经问过七郎,可许我为妻。七郎说,“仍可为贵妾”” 
她向他走近,金光下,婀娜的身影摇曳生姿。她微笑地望着他,手按在胸口,吐话温软,“虽然那个答案早在阿容意料当中,可真正听到郎君地回答,阿容才彻底明白:陈氏阿容,在琅琊王七的心目中,不过如此你许我为贵妾,也只是想报答我与你共患难的情义罢了。” 

她走到他身前,吊着他的颈,偎着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对阿容来说,这颗心痛成一片片,不过小事。一夜又一夜的静坐到天明,也不值一提。” 
王弘的唇颤了颤。 
陈容望着他,笑颜如花,吐出的话,是一字一句,如铁石般坚硬,“这一次,七郎可是明白了。阿容就算再爱你,也永远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玩物。”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如秋波媚人,神似天女高岸,“七郎,阿容便是被封为光禄大夫,都是你的外室。不过,七郎也罢,夫主也罢,郎君也罢,阿容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在一起也罢,不在一起也罢,七郎弃我也罢,护我也罢,悉由尊便。” 

媚公卿 第162章 两份礼物 
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会,他垂下双眸,低叹道:“阿容,”他的声音有点苦涩,侧过头看着外面,王弘说道:“许你为贵妾,我,”他的咽中有点干,喉结动了动,他才说道:“那不是因为你我有过共患难的情义。” 

他望着她,手慢慢伸出,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就在那手放下时,陈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王弘望着她,轻轻的,温柔至极地说道:“我,实是欢喜阿容,实是不想阿容成为他人之妇。” 
他说到这里,似是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便抿着红唇,转头看向窗外。那俊逸清华,容光照人的面孔,在这一刻,竟透着抹不自在。 
陈容瞟了他一眼,提步向后退去。 
她刚一动,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便是一紧,便令得她只能这样与他对面而立,只能这样偎着他。 
陈容动不了,也就不动了。 
她温驯地依在他的怀中,安静而平和。 
这时,夕阳正好,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纱窗铺射在两人的乌发上,长袍广袖中,直是灿烂得耀眼。 
这一刻,时间没有流动。 
王弘紧紧地握着陈容的肩膀,双眼定定地看着远方,直过了一会,他才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喉结动了动,他低声说道:“自古以来,从无妇人为光禄大夫的,何况阿容还是出了家的?陛下这圣旨,你就算接了,也不会有人当一回事。” 
声音清而温柔。 
陈容低低应道:“我知。” 
王弘的手,艰难地向上移了移,刚刚一动,他又放回原处,然后,又向上移来。 
慢慢的,他的手扶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扣住,温柔地望着她,王弘的喉结再次滚了滚,说道:“司马氏的人,于男女一事上,随意得很……你当真在他身边行走,当注意少言谨行,宁可他开口苛责,也不要枉动枉为。” 

陈容轻轻应道:“是。”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直是寻思了一会,再次说道:“光禄大夫是朝臣之职,陛下如要你随侍左右,你也可视情况而定,选择无视。陛下强召,就去见一见,如无召,不妨多睡一些觉,多与他人胡乱闲谈。如果他人说起朝局时事,以及南阳莫阳战事,你尽可扯开话题,大谈风景和琴技,甚至妇人之间的衣饰之类,万不可胡乱开口。” 

这,已是谆谆教晦了。 
陈容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胸口,在这么一瞬间,她竟是有一种错觉:这个把自己紧拥在怀中的名门嫡子,这个身价比皇帝还要让人敬畏的琅琊王氏最受瞩目的郎君,似是爱上了她。 

……这真是一种美好的错觉。 
陈容闭上双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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